《我，自私，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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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准备睡了，被一段讲述三线建设故事的视频勾起了思绪。

　　我是家里的幺儿，听妈妈说她生下我的时候三十二岁，而父亲比她大十岁。在我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过父亲三十多岁意气风发时候的模样。我记事后记忆中的父亲鬓角总有些许斑白，然后慢慢的延伸到头顶，直至满头。

　　小时候记忆里父亲出现的次数总是很少，他为了家庭几乎一直奔波在外。而我也是母亲带大的，于是我的性格中多了一丝怯懦，缺了一份刚强。记忆最深刻的是高中时期，被几个同学说女人唧唧的，恰巧我听到了，其实我心里明白，那是源自心底的怯懦。于是那个时候起心中则多了一些想法，只是在迷茫中错把叛逆，任性当成了不怯懦的方向。而后也造就了当下的我。

　　我叫段山河，今年三十岁，哦不，三十一岁。在年初刚送走了我深深敬爱的父亲。至此，那个给了我生命且让我又爱又怕的人只能在我的记忆里再见到。

　　我的父亲，家中二子，嫡长子。16岁未满当兵，19岁转业进入三线建设5204厂，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革命工人。至此，开启了他那平凡却不平淡的一生。

　　以前，我对父亲总是充满误解的。尽管敬畏，但也会在大多数情况下顶嘴，叛逆。为此也挨了不少打，听了不少道理。当然，父亲的教育方式简单粗暴，小时候就是打，讲道理是我长大后的事了。

　　父亲在厂里的事情，也是在他的告别悼念仪式上我通过他老战友老同事的悼念发言才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了解。

　　一个农民的孩子，15岁进入部队，19岁进入保密军工厂，作为家里的老大，他承担着家里父母，弟弟妹妹养家糊口的责任。勤勤恳恳的工作，从一个普通工人一步一步熬到车间调度，车间主任，是多么的不容易。然后，在他迎接高光的时候工厂垮了。他那奋斗大半生的努力和辛劳最终随着工厂的搬迁破产彻底的付之东流在无意义。而他那个在工厂干了大半辈子在离开工厂再无一技之长的人最终回了老家。那年他50岁。或许有人问，工厂干了那么久，后面还当了领导，肯定有钱。现实恰恰相反，我的父亲40岁了还养活着一大家子人，而他自己的小家庭却没的积攒。工厂最后的几年工资也从未发全过，到最后甚至连工资都没有再发。他带着手底下的徒弟，工人也曾去寻找出路，接项目，做工程。可最终还是被甲方工程款的拖欠彻底击碎。回家后，为了生存，父亲开始卖起了豆腐。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家第一次出豆腐摊是妈妈去的，当时兜里只有全家仅有的两毛钱。那时候我10岁。也就是那个卖豆腐的小生意把我们家拉回了温饱线。从那个时候起，父亲便除了有集需要出摊的时候去街道外，其他时候没事几乎不再出去。很多时候，很多事都是母亲外出的更多一些。那个时候耳边长响起的是母亲啥事都要她跑的抱怨。后来，不知是母亲的抱怨起了效果，还是父亲自己想开了，相比之前，父亲外出的次数明显增加了。尽管在外人眼中父亲依旧还是那个从不出来的人。

　　那个时候，每年过年前十几天，是我们家最忙的时候，200斤一桶的水，1.5公里路程一天得拉好几趟。到家帽子一摘满头的白雾，我就会一本正经的说句：我已修得三花聚顶。然后随着笑声疲劳一扫而空。

　　后来，姐姐大学毕业工作了，父亲也领上了退休金，尽管一个月只有千把块钱，但终究让我们家逐渐向更好的方向一步步发展。

　　只是后来随着修地方，也就是修房子又发生了改变。这种改变作为子女，我无法评判。

　　12年，我参军了，后知后觉，我想这大概是我让父亲为数不多觉得开心事了。退伍后，父亲总是喜欢穿我从部队带回来的衣服，尽管我们给他买了不少。为此我们姊妹不止一次的发过牢骚，却总是被母亲以“你爸就耐穿给”劝退。

　　往事如电影般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执笔的我不由的眼睛中多了几分朦胧。

　　16年的腊月十七早上，父亲说头晕的不行，着急忙慌中去了街道的诊所，高压220，低压160。在诊所大夫给服了降压药后我们去了县医院。年底人多，在主治大夫确认等一天没什么大问题的情况下，我们拒绝了在走廊增床的提议，选择了第二天去市里的医院。那是我第一次和父亲那么长时间的待在一起。腊月二十八出院回家过年。那一次便是父亲身体情况衰落的开始。

　　22年3月，在外漂泊的我听母亲说父亲感冒的有点厉害，特地给在家的堂哥打了电话让带着父亲去看一下，为此我给父亲说了好久，他才答应。最终那次他还是没去。隔了几天后，堂哥正好去市里，几人说服下父亲跟着一块去了。本以为没什么大问题，谁知却是他生命倒计时的开始。父亲住院第二天我回到了他的身边。住院治疗，一切诊断结果都比较稳定，出了肺部的阴影，结合父亲抽烟史，医生给出的建议是动态复查。 6月复查，医生说有所淡化，判定是炎症，按时吃药没什么大问题。我们悬着的心也落下了一半。在确认父亲没什么大问题的情况下，我们又开始计划母亲手术的事情，7月，母亲股骨头置换手术成功，我们回家。随之而来的是疫情形势的严峻，于是本该8月复查的时间硬被拖到了9月，还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们只去了市医院。父亲正好也到了复查的时候。于是我带着二老一起去了市医院。母亲的情况很乐观，效果比较好。在我还没来的急开心的时候，父亲的复查结果却如同当头棒喝一般，让我难以接受。回家安排好，我们就去了西京，做了一系列检查，但医院住不上，我们只能拿着检查结果回家。国庆节最后一天，医院终于来电话说有床位了，可因为国庆人口流动性大，西安疫情管控严格了不止一点半点。 10月8日，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拉着父亲向西安驶去，后备箱里我们放好了锅碗瓢盆，米面粮油。一路波折最终还是进了城，居家隔离。十月25日，终于住进了医院，然后是开始一些列的检查拍片抽血化验。结果是悲剧的。罕见病。我在了解清楚了所有情况后，我们回了家。各种中药……

　　后来，父亲卧床了，他那么大一个人，在短短的三个月时间里，就瘦的皮包骨了。他的活动范围只能局限在那个床上了。

　　农历三月，在我有所感应的那个早晨，父亲在痛苦中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那天我流了很多泪。可我却哭不出一点声音。

　　那一天开始，再也没人给我说，你想干了就干，钱不够了有老爸里！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我突然意识到死亡和我只剩下一口气到距离。

　　有时候我会想，我是因为失去了父亲而难过，还是因为失去了依靠而悲伤。这个问题纠缠了我很久。而我也在这种状态下体重快速增长。不断进食成了我唯一能够缓解情绪的一种方式。

　　起初，是因为看到有关于5204厂的视频有所感触，想写一写父亲的。写着写着便成了自己，人啊，终究是自私的。

　　我爱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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