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围墙》

小说简介：读《包身工》有感，以芦柴棒视角讲述“包身工”的故事

章节试读：

　　这天，我没有像原来那样随人流走入工厂，而是越过了那道围墙。不似往常，没有拿那陪我三年的“入厂凭证”，却也没有被“红头鬼”所阻挡。

　　我真正的见到了外面的世界，见到了当初所听到的高房，伴着这股自由感不由的想起三年前……

　　那时，家乡恰逢三年大旱，一直未在家却被说的极为富贵的人回到了家乡，带来了许多的粮。田里已经许久种不出这些可以救命的麦子，而他为我们带来了这些，村里人都为他竖起大拇指，说他是“衣锦还乡”。

　　他说他听到了家乡有难才回来，以尽一些薄力，还要回去，村里的不少的青壮都想要跟随，但他谁都没选，偏偏走的前几天来到了我家……

　　他说我长的讨喜，愿带我离开这里，带我去看看大城市的风光。他说，那里没有粮田，却没有饥荒，有着吃不完的粮，那里有几十层楼的高房，有两层楼般的汽车，还有着各种各样的外国东西……

　　那时虽然我嘴里还留着草根树皮的苦涩气味，却仿佛已经尝到来自城市的芬芳。他手里拿着的那根草棒，也成为了我通往梦中世界的钥匙，最后我父亲在一张纸上画上了一个“十”字。

　　我，终于如愿以偿。

　　跟着他，走出了我和同村女孩从未走出的、一望无际的田，走出了我所熟知的家乡，来到了那片城，见到了高层楼房，但他却不许我们驻足，反而很急切的带我们走入了那片围墙。

　　晚上，我住进了一间房——一间住着三十多人、混合着马桶的房。

　　第二天，我跟着他和许多人一起走过了一道铁门，看见了许多他所说过的工厂，却并不如他所说的那般温馨……

　　在那里，我被称作“试验工”，后来又被称为“养成工”，除了要像原来农忙时才要起的那么早，还做着在家乡都不曾那么累的“工作”，吃着在还不如草根树皮顶饱的饭。伴着这些，我获得了新的称号——“芦柴棒”。

　　在那里，每天都要在“红头鬼”的注视下进入这片工厂，“拿莫温”、“小荡管”的察视一向很严格，记得有次，我的一个同舍“小福子”不过是没把烂纱装起来，就遭到了他们的殴打，恰又逢一个穿着极为“富气”女人在旁边，所以他打的格外重、格外卖力。

　　那个“富气”女人似是看不惯这样血腥的画面，她把“拿莫温”叫了过去，靠着耳边说了些话，他们相视一笑。

　　最后他们捡起地上的一个皮带盘心子，把它放在了“小福子”的头上，让她罚站。这种惩罚方式是我们最为恐惧的，因为这意味着我们回去后要受到更为严重的惩罚，而原因，仅仅是因为我们没有完成当天的任务而被扣了工钱。

　　而这样，却被那个“富气”女人却称之为“文明”。

　　结果呢，“小福子”站了两个多小时，不出意外，她没有完成那天的的任务，被扣了工钱。回去后她非但旧伤不减，反而添了新伤。

　　第二天，带我出来的那个人带着走路一瘸一拐的“小福子”却跟厂商他们道歉，说“该打就打，别耽误了工时……”

　　这种情况往往是不可避免的，时间长了，也就无关痛痒，我也曾想过偷跑，可还仍记得有个别舍女工因为私自和一个外头工人串联给给她家里写信，最后她没有等来她的父亲，而是等来了一顿痛打——回信被工头截下了。

　　工头扭住她的头发，踢、打、掷，同时也伴随着和爆发一般的听不清的嚷骂：

　　“死娼妓……猪猡……揍死你，给大家做个榜样！”

　　她晚上被吊在了老板娘的亭子楼里，吊了一整晚，有些血顺着她的裤腿滴落在地上，但更多的，是还未离开她的衣服便凝着在了她的衣服上。

　　这一晚，整个屋子里除了快要断气一般的呼喊声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声音，我们都在叹息着自己的命运……

　　可未到黎明，就连这一丝微弱的喊声都没有了。

　　第二天，她被工头解了下来，盖上了一层白布，抬出了围墙。而我想要逃跑的心也随着视野里白布的渐远而消散。

　　但这里也并不总是只有这些，有些时候我们也会得到一些奖赏。这往往是老板们生日或是过年时，他们会去菜市场里捡些没人要的菜叶，浸些我们平常很难见到的盐水，就成了我们难得的佳肴。

　　这种情况下，生病在所难免，但在这里是并无假期可言的，哪怕生病时休息片刻也只会成为奢望。因为我们的工时与老板的收入挂钩，我们生病的时候，他们也会很“可靠”地替厂家服务，用拳头、棍棒或是冷水强制让我们去做工作。

　　有个冬天，我害了急性的重伤风躺在“床”上——说是床，其实也只是能让我们睡觉的木板而已。

　　因为我们吃睡在同一间狭小的屋内，我的躺下自然是很碍他们的眼——尽管我已经尽力把身体缩在屋角了，但仍是遭到了“打杂”的惩罚。因为伤风，我的嗓子已经哑的不能说话，只能用着仅存的力气撑起胳膊做手势，表示我没力气，以请求他的怜悯，希望休息一会儿。

　　但不出所料，我并没有这种权利……

　　他一手抓起我的头发，狠命地往地上一摔，我的身体着了地，虽然我很努力的用手脚撑起此时对我来说极为沉重的身体，但仍是遭到了他的脚踢，紧接着而来的是第二脚、第三脚……

　　我只能张开嘴无力地用嗓子发出些嘶哑的叫声，伴着由眼角落下的泪珠，向他求饶，但并没有回应。

　　一会儿后，似是我凸起的腿骨碰痛了他的脚趾，他停下了，夺过了身旁另一个包身工正在擦桌子的冷水，一把倒在我的身上。

　　而此时，正是寒冬，外面还刮着寒风，我遭这一泼，竟反射似的跳了起来。

　　在门外刷牙的老板娘见到这还笑着说：

　　“瞧！还不是假病！病了会好好的爬起来？一盆冷水就医好了。”

　　我在他们的逼迫下也只能拖着身体走入那片围墙……

　　厂门口是有专门检查身体的女工的，我们都称为“抄身婆”。因为我的“皮包骨头”的身体，在门口检验时经常会有“抄身婆”不愿去接触我的身体：

　　“让她扎一两根油线吧！骷髅一样，摸着她的骨头会做噩梦！”

　　“譬如是做好事吧，放了她！”

　　但是带工老板是不怕做噩梦的，有时还会反过来瞪起“抄身婆”：

　　“放她？行！还我二十块钱，两年间的伙食、房钱。”

　　“不还钱，可别做梦！宁愿赔棺材，要她做到死！”

　　三年，我从最初的扫地工做到了最后的纺纱员。

　　三年，说长也不过是简单的重复着手上的伙计，说短，却也是一千多个夜里说不清的叹息。

　　但我终于脱离了苦海，我穿过了那道围墙，看到了高房，看到了外面花花世界的鸟语花香，看到了外面如流水般的行驶过的汽车，也见到了数不清的粮……

　　最后，我回到了我魂牵梦绕的家乡，随蝴蝶起舞，同鸟儿歌唱，顺着清风跃上山岗树梢，去迎接黎明的到来。

　　有时我也会想起我出来的那天——真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虽然是躺在担架上，躺在白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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