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名不容》

小说简介：“力尽关山未解围。”“但你不知道的是，你留下的意志将成为我的力量，将军，您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高中时的脑洞，勉强算个前传，自娱自乐的。

章节试读：

　　是夜，荣柏舟坐在轮椅上，任凭风从敞开的窗户里灌进来，一个人盯着烘炉里的火光出神。

　　亮晶晶的火星子，雀跃着迸溅，点亮黑暗的一个瞬间，就又归于来处，黯淡着不知所踪。

　　荣柏舟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那是一种自胸腔深处爆发的颤动，咳一声好像就要用光一口气一样。

　　“砰——”

　　他身后的门被撞开，一个黑色的影子闪了进来，飞快地关上了窗，从一边的柜子上扯过一件貂皮大衣小心翼翼地披在荣柏舟身上，少年抿着唇，担忧地看着那道颤抖、佝偻的身影，手指不自主地收紧了。

　　荣柏舟一只手覆在少年的手指上，另一只手摆了摆，示意少年自己不要紧。过了半晌，他才出言道：“我没事小光…刚刚康既白让你干什么了？”

　　“拿铁。”顿了顿，小光补充道，“铁在外面。”

　　荣柏舟好像是愣住了，他下意识的伸手抚摸盖在腿上的毯子，那一刻他宁愿腿上剧痛，也不愿它是如今这麻木的样子。

　　这样看来，左奉明还真是了解他，果然报仇要诀不在杀人，而在诛心。

　　“小光，帮我去外面的水井里打几桶水来，要把那口大缸都装满。“

　　小光于是又像来时风似的出去打水了。

　　荣柏舟轻轻摩挲着轮椅的把手，目光黑沉沉的，好像是望着烘炉，又像透过烘炉、看见了某种遥远的、更不为所知的东西。

　　他年少成名，弱冠之年高中状元，本是春风得意公卿命，不曾想，世事非，皇权暗弱，宦官弄权，卖官鬻爵，乌烟瘴气。他仗着名门望族，意气用事，一纸奏章上达天听，上书权宦十大罪，愤而辞官，流浪草莽，立志读遍天下书，那年，他二十一岁。

　　然而世事难测，灵帝登基同年，岁大寒，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流年苦，北方匈奴南下，烧杀抢掠，以战养战，遍地哀鸿满城血，他无法，无非一念救苍生。凉州城上，孤立无援，他纵熟读兵法，也难无兵之仗，最后那日，是八百孤寒齐下泪，妇孺上阵，耗来北陈、南郑援军，距离他出走，也已经过去十二年。

　　他本想就此了结，但灵帝急诏要他回朝，说西边北陈觊觎我国已久，此危急存亡之秋，将军将才，天灾人祸，百姓苦。他于是星夜驰援，到了皇城，才知道原来灵帝不君，左氏代之，怕他声讨，于是矫诏意欲斩草除根。

　　狱中，左奉明逼他支持左氏，说古有田氏代齐，因为姜氏皇族气数已尽，今他左氏，效法先贤，不知有何不可。他不肯，于是左奉明挖去他膝盖骨…要他重新措辞，慎重回答。

　　幸而至交好友康既白出手相救，又寻得僻静地方，安置他如今这个累赘。

　　可是谁曾想，康既白不忍他就此消沉，怀才不遇，与他引荐北陈君主，其人磊落，有心变法，更是效刘备三顾茅庐，礼贤下士。他本以为这是柳暗花明，不想却是独木难支，当年发兵援助的将军眼见左氏篡位，便趁北陈皇帝根基不稳，勾结贵族，软禁太子…北陈内乱，其君身死。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荣柏舟死死的盯着烘炉里的火光，飞溅的火星，目光都颤抖起来。

　　仗义执言，错了吗？

　　救黎民于水火，错了吗？

　　欲以圣贤之道平天下，错了吗？

　　不，我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没有错，可为什么到头来，直言者噤声，诚实者说谎，正直人屈膝，理想者出走，反而是奸佞坐明堂，黄沙马革裹尸还？

　　我在效忠谁？我该效忠谁？礼崩乐坏，国将不国，出路在哪里？

　　荣柏舟听见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叫嚣着，尖声呐喊着，那是一种钢丝之上的癫狂，那是一个背着十万亡魂的人的癫狂，那是积攒了十二年的一瞬爆发。

　　没有任何预兆，荣柏舟猛地撑着轮椅站了起来，那一秒，排山倒海般的疼痛呼啸而来，将他吞没，他迎着明亮的火光，慢慢的挺直了脊背，他在颤抖、在痛苦，好像下一秒就要跌倒，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更加坚实、无法诉诸语言的的东西在默默支撑着他。

　　提着水桶进来小光撞见这一幕，看着那人重新挺直的脊背，恍惚回到十二年前，荣柏舟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丰姿隽爽，湛然若神。于火光中，他好像永远挺立着，好像身后有千军万马，又好像只是孑然一身……

　　小光忽然就泪流满面。

　　康既白推开门，没见到荣柏舟和他的轮椅，也没见到小光在烘炉里打铁。

　　而他的目光，从一开始就被桌子上的长布包吸引住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挑开了那块破布的一角。

　　然后，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那是一把剑。

　　剑身约莫三尺，薄如蝉翼，剑刃犹如秋水，寒光凛冽，剑柄上刻着两个小小的字：不容——不为世之所容。

　　康既白默默了很久，最后长叹一声，抱起剑，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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