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姑娘们,吃饭之前,我给大家讲一个发生在我老家的故事。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江南小镇,名叫米墟,安静、充满生气、偶尔鸡飞狗跳人翻墙。
那一天,是民国22年农历二月十八,太阳很准时的来上班,比万恶的打卡机还要准确。阳光扫过黛瓦叠叠的屋顶,古老的石桥,茶馆老板的懒腰,中华田园犬的狗脸,宁四弄的一个旮旯,旮旯里的躺着的赵五四,然后懒洋洋的朝别处去了。
李万全后来把自己家的黄历给撕了,因为那天他出门前看了下黄历,上面写着“出门大吉”。门是出了,吉却一点也不吉。出门没几步,就看到赵五四躺在地上。
绍兴黄酒出名,一是味道香醇,二是因为后劲足。其实绍兴民间的米酒更飙悍,入口很甜,醉人于无形,放倒人于混沌。李万全看到地上的赵五四,第一个反应便是酒喝多了。于是拿脚拨了下,死沉。再拨,还是死沉,李万全也有点睡醒烦,于是在赵五四的身上踩了几脚。当地人有腌菜的习惯,腌菜需要踩实,于是脚劲很有一点。一脚下去估计最起码能把人踩的叫唤一声。何况李万全还踩了不止一脚。但地下那位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李万全觉得有点不对,将赵五四翻过身来,一看,当时便有了撕黄历的心。一个死人。
等村长和村保过来,赵五四已经被无数人观摩过了,无外伤,脸发青,眼睛外凸,手指象鸡爪一样弯曲。按现在医学观点看,五四是死于心脏病。五四的老婆、哥哥、嫂子哭的是呼天抢地。
“你怎么就丢下我一个人去了呢~~我怎么活啊?”
“阿弟哎,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阿弟~~阿弟~~阿弟~”
村长估计上过几天洋学堂,问道:“不会是过劳死吧?”,然后很暧昧的看了五四老婆一眼。换来一阵白眼。
赵五四最后被确定为猝死。本来应该算个体事件,但后来演变成了一场波及全镇的群体事件。
因为刘阿狗也死了,也是在一个清晨,也是在丁四弄的那个旮旯里,很巧,李万全又是第一个目击者。那天的黄历上写着“出门不吉”。
也是猝死,但刘阿狗不喝酒。
接着是第三,第四个。县里的警察也来过,却说不出个所以然,猝死是唯一说得通的理由。
等死到第五个人的时候,开始在镇里流传一种说法,说是有人在半夜回家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向丁四弄那边走去,叫他也不应。隐约看到那里有个白白的东西。第二天,此人很按规矩的猝死在旮旯里。
撞鬼?
人吓人威力无穷,丁四弄从此无人敢过。李万全每次回家都要绕好大一个圈,既而成为踩腌菜的一把好手。
有鬼,就有不信邪的人。
张富贵,此人胆极大,大到连老婆也不怕。可谓真的猛士。那是三月初七,张猛士和一批兄弟在家里喝酒,米酒后劲一来,格外勇气逼人。
席间有一人,平日里和张猛士的老婆互相仰慕,早已暗渡陈仓过几回,彼此恨不相逢待嫁时。此时,酒劲一来,听张猛士胡吹瞎侃,一副老子第二,谁敢第一的样子,很不服气,便提出你胆子这么大,那有没有胆量去宁四弄。张猛士一听宁四弄,心头微微一颤,你个贱胎(绍兴骂人话)想害死老子啊?
“我去了,如果没事,你哪个办”
“你去一次,没事,我也去一次”。此人的智力水平完全可以做师爷了。
酒壮怂人胆,况且是猛士,在众兄弟鼓动大于热情的眼光下,张猛士心一横,说了一句让他抱憾终生的话:“去就去,去过再去吃老酒”。
张猛士的老婆听到这句话,悄悄地向自己的地下情人举起大拇指,“高”。
从此刻计算,张富贵的一生只剩下不到一柱香的时间。
月黑风高自杀夜,张猛士用实践应证了这句话。
江南小镇的夜很安静,仿佛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有时月亮会钻出云层,月光照在石板路上,映出一片银白的光辉。
年代久远的白墙黑瓦的建筑中间,透出一条条逼仄的弄堂。下雨的季节,雨水顺着瓦片滴落,自由落体,落在路上某一块石板的某一个小坑里。发出悠扬的一声——“滴”。
“小楼一夜听春雨”,诗意在一条弄堂和一滴小水滴来回荡漾。
张猛士是感觉不到这种美的,冷风一吹,他开始有点后悔。但看着后面跟着的兄弟,觉得自己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于是硬着头皮向宁四弄走去。
“来啊,来啊”突然听到这句话,张猛士头皮一炸。分明是个女人的声音。妩媚而具诱惑,但哪里来的女人。回头看看,后面的观众似乎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
莫非是自己听错。
“来啊,来啊”声音从耳朵传到大脑~好甜腻的声音,浓的化不开,在这样一个清冷的夜晚,竟让人产生一种遐想,想去看看发出如此声音的人是怎样一个女子,那脚膀是不是真的很白。这种遐想既而变成幻想,合身的旗袍,高开的茬口,还有那白的晃眼的大腿……还有……
张猛士觉得自己有点醉了,一步步朝宁四弄深处走去。
“来啊~~来啊~”声音在夜晚的弄堂里回响,仿佛一缕丝在空气中划过,撩拨着张猛士的耳朵,他的心,然后抽身而去在夜空中回旋。追着这个声音,张猛士越走越深~
声音在一个旮旯处停下。黑暗中一条雪白的大腿赤裸裸的朝他扬了起来。大家可以想象当时是怎样刺激的一副场面。
这是一条匀称、结实富有弹性,足以让所有男人热血沸腾的大腿。真实的出现在张猛士的面前。真实到上面那一个个小小的毛孔也清晰可见,还有那小小的汗珠。
“来~~来~”诱惑的声音又开始传来,带着女人的被压抑已久的渴望。
腿在他眼前慢慢的晃动着,他甚至能闻到一股女人的体香。大腿在慢慢的向前伸长。黑暗中一个轮廓显现了出来。
白大腿放了下来,立在地上。张猛士顺着大腿往上看,纤细的腰,然后什么也没有了。
只有一条白大腿。别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头,没有手,没有另外一条大腿。
“来~~来”
这是张富贵生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远处的观众此时吓得魂飞魄散,有些胆子小的,直接把刚才吃的拉在了裤子上。有人在此后30年,和老婆办事之时,总是要求对方穿着裤子而不露出大腿,更有甚者只要一看到白色的猪蹄膀便大小便失禁,只能终身吃素。好奇不仅害死猫,还害了自己。
张富贵死后,白脚膀似乎也没有踪影。很多年来,人们对白脚膀还没有一个定论。一些人认为是有人捣鬼,设计害人谋钱财;有些人说是曾经有个逃难的妓女在那里被人杀死并分尸,导致阴魂不散,找替死鬼,甚至有人还说亲眼看到从那个地方挖出人的尸骨,那便是那个妓女的。反正没人再听到过那句“来啊~来~”了。
直到解放后,军管会公安处抓了一个江湖人士,他供出当年他们一伙人得了很多宝贝,就藏在丁四弄那个旮沓里,赵五四是他们一伙的,因为分赃不均就用药把他药死了。后来为了掩人耳目,猪皮和铁丝做的一个白大腿,骗大家这里有鬼。
人总是想得到自己根本得不到的东西,如果有天,你突然觉得你幻想中的东西突然变得触手可及,千万要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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