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墙上横刻着两行字，上行是阳北县虎道会，下行是宝使路121号。墙的最右端挂着的一挂牌子上有着四个鲜红的大字——闲人免进。
墙前几米处撑起了一个蓝色的遮阳棚，其下摆放一张桌子和几张凳子，几个人坐在凳子上有说有笑地摇着扇子。
陈尊看见七八人顶着太阳排队，他提着一个装着衣物和生活用品的袋子走了过去。
一个头上顶着一撮毛，两边光秃秃的男人对陈尊昂了昂头，“没填信息的过来，填了的去排队。”
陈尊扫了眼桌子上的两张表，一张空白的，一张填好的。
沈左响顺了顺顶上那一团毛，“识字不？”
“识一点。”
“那你照着这份填就行。”
陈尊左手拎袋子，右手写字，很快填完表。
沈左响看了几眼，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去排队。”
陈尊顺他意思排到队伍后尾。
队伍中有人不耐，窃窃私语，沈左响适时叫道：“耐心等等，凑个整数咱再进去。”
陈尊默默地等待，他一个人来，没人可以过几句嘴瘾，只得傻傻地站着等待。直到他被晒得差点脱皮，队伍才凑够十个人。他很无语，中途特么还有两人骂了几句就跑了。
在沈左响的带领下，他们脱离了苦海，进到一栋楼里。
陈尊以为后续的面试将在楼里进行，哪知他们一路走出后门，又投入了烈阳的怀抱，陈尊的嘴子被晒的干巴巴。
不是说他抵抗力差，身体应变不行，而是西城的夏季乃是一大毒害，四十度的天气像个天然熔炉，溪水都是温的，鱼儿都是半熟。
“热死个人，就喜欢整下马威呗，先让咱吃点苦头。”
“唉，少说两句，人家的地方能咋办。”有人小声抱怨。
前行几分钟，穿过大片空地后视野豁然开朗，先是一间白色的平房，后是两座深蓝色锥形顶的仓库。
平房开着门，一个地中海发型的小老头打着瞌睡，哈吧子溢在嘴边。
沈左响扯了一嗓子：“四叔，来人了。”
沈鸿鹏搓着眼睛，迷糊道：“知道了知道了。”
“人我留着这，先走了。”沈左响丢下陈尊他们便走了。
“来来来，过来登记一下。”
“不填过了吗，咋那么麻烦。”一个长着四五十岁的脸，实际年龄二十一的男人嘀咕。
“填过了就不能填？要不你走？”沈鸿鹏一把年纪了还有起床气。他面色不善，吹胡子瞪脸。能坐拥这等私人“小别野”，没点本事怎么行。
“别别别，玩笑话，玩笑话。”老脸男人连忙认怂，开玩笑，等了这么久，就这么走了，搞笑呢。
沈鸿鹏一下站起来，半点不惯他，“你到最后去。”
周任珀苦着脸到后面去了，有几人还想客套几句来着，见此哪敢搭话。
一帮人挤在平房里，这次表上所要填的信息比前一次更多，陈尊自然是认认真真完成，自打来阳北县那天起，他便没工作，厚着脸皮在叔叔家蹭吃蹭喝几个月了，今天的面试对他很重要。
等全部人都填好，有个缓冲时间，陈尊壮着胆子将一张印有虎头的小纸张递给沈鸿鹏，“您好，我是李滑加推荐来的。”
沈鸿鹏看了一眼陈尊，接过纸张，上下左右瞧了几眼，“这是啥？李滑加是谁？”
李滑加是老爸的昔年好友，为了得到这张纸陈尊的老爸差点破产，李滑加信誓旦旦地担保有这纸包进“虎道会”。
“呃...这是推荐的信物，李滑加是......”
“好，我知道了，你拿走吧。”不由陈尊过多解释，纸张直接被拍在桌子上。
“哼哼呵呵呵。”有人忍不住，用鼻腔发声笑了出来，这人怎么这么逗？
陈尊有些尴尬地收回纸，走回原来的位置，在他走的途中，旁边有人直接就笑出了声，陈尊泰然处之，主修的就是厚脸皮流派。
“保管好你们的通行证，没有它进不来出不去。”每人个分得到了一块画着黑色虎头的小牌子。
陈尊觉得有点怪，他搓了下黑色虎头，我咧个去，还真掉色了。
沈鸿鹏比划几下手指，“外面那两个大仓库看见没，没地睡的进去找个位置，三个时间段都记清楚，早上九点到十一点，下午三点到五点，晚上七点到九点，这些时间段不要离开这，其他时间你们自己安排。”
“没其他了？那我们进去了？”一人惊诧，这招人的方式未免太过草率了吧，填几张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表，然后发个通行证就没了。那表他写的是一个仇人的名字，地址什么的没一个对的。你们好歹装装样子，正式一点不行吗，他去厂里打工都要走一套报名流程。
“你还想干嘛？”
“呃，没事，包吃包住不？”
“现在不包，第一次活着回来加入虎道就包。”
“啥意思。”什么第一次什么活着，这人听不懂。
“字面上的意思。”左鸿鹏也不多作解释。
“可以出去吗？”填仇人名字的人继续问。
“废话，通行证给你干嘛的，指望我给你送吃的？”左鸿鹏不耐烦的表情像是随时要打人。
“还有什么要问？”
“我没了。”
“你们呢？要问赶紧。”
其他人都跟哑了一样，啥也不说，但就是迟迟不肯挪脚步。
“进去吧，具体什么情况会有解释的，三言两语我也说不清。”
话已说明，他们不好多问，陈尊跟着别人进去了。
“一天几十人，口水干了也说不清。”左鸿鹏嚷嚷。
去年他向上级申请打印一张简单描述任务内容的通告，但是隔天就被打回来了，理由是影响年轻人的志气。
仓库没有门，东南西北各一个入口，单是走近就听见闹哄声、嬉闹声、叫骂声，杂音伴随着汗臭、脚酸、烟焦......异味连绵不断地灌入陈尊的鼻腔。
里面的环境可想而知。
陈尊上看下看，深深怀疑设计这座仓库的人是不是心里有疾病。里面没有床，仓库里划分有许多正方形方块，边是褪了色的白色线条，每格不大不小，适合一人“住”。天花板的一些地方还翻了皮，他真怕睡着的时候掉零件砸脸。
陈尊简单数了下横竖各有几格，个，十，三十......他预计一座仓库的容纳极限是一百五十人左右。
陈尊逛了圈，两座仓库里的人数几乎持平，三十来人，环境也相似。他去了集市一趟，回来时新提了一个袋子，里面有一块睡觉用的耐脏的黑布和一些食物、水。
陈尊进入第二座仓库，占了一个在角落的格子。
仓库里的墙上随处可见“不准闹事”几个大字。对于比较猪圈还逊色的居住环境，陈尊没什么好说的，出村第一课——学会将就。
九点到十一点，陈尊这座仓库的人越来越多，过了这个点人又少了。
陈尊没事干，躺地上竖起耳朵偷听在其他人都在聊些什么。他也不回叔家，回去也是闲着。
上午很快过去，什么也没发生。
中午，陈尊水送大饼，吃得津津有味，几天前被丢进垃圾堆积的巷子里那几天饿得头昏心慌，正常的食物一种找不见，被迫啃了几天不知名的垃圾。想起此事他的眼神瞬间冷漠，王达峰那伙人他记住了，此仇必报。
“大哥，分个饼吃行不？”一个脸似猴的小年轻凑近陈尊，眼眶凹陷、发黑，矮了陈尊半个头，身形雄壮，着衣和街上讨饭的相差无几。
小年轻盯着陈尊手里的饼咽着口水，像极了索命的厉鬼。
想事的陈尊立马中断思绪，把香饽饽的大饼抱在怀里，抬头撞上小年轻渴望的目光，迟疑了下，“我没吃早餐。”
“半个，半个也行。”韦安松搓着手不退反进，眼中热切更旺。
农活老手陈尊立马站直，像个小巨人不善地瞪着韦安松。
“我不是那个意思。”韦安松尴尬地摆摆手，退了一步，“行行好，赏口吃的。”
你谁啊......陈尊打量了其许久，心下一动：“给你也行，不过你得你告诉我这里是干嘛的。”
陈尊挺饱的了，顶到晚上足够了。没吃早餐只是他的借口，分出剩下的饼影响不大，就当请人解疑了。
“你不知道？做任务啊，挣大钱啊，发财啊。”韦安松激动的神情使人怀疑他前一秒的颓样是演的。
“做任务？什么任务？”
“你快给我吃，我吃完跟你详细说。”
陈尊手中还抓着两个素饼，一个完好，一个吃了大半。
陈尊将完好的素饼对半掰开，刚想给出。
韦安松如饿狼般抢过半张饼，大口撕咬，“虎...啊，做......，...致富...”
“你吃完再说。”陈尊一口吞掉剩小半的素饼。
不到二十秒，韦安松便舔着嘴唇一屁股坐在陈尊对面。
“等等。”韦安松脸色难看，手指头探进咽喉，“我卡喉咙了。”
重新坐下的陈尊嘴角抽了抽，他不想前功尽弃，递上了水瓶。
韦安松不管下没下药，拧开盖子，抓着瓶身举过头顶灌了一口，卡喉的碎饼落入肚中。
“这下好了吧？”
“好了好了，太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了。”
陈尊好奇道：“你快说。”
韦安松兴奋道：“‘虎道会’啊，致富之地，做一次任务少打几年工，多做几次任务还可以加入‘虎道会’做中层，甚至有机会做高层。那个高层啊，一年挣几套房子，做一年下来老婆什么的都不用愁，下辈子都不用努力。”
陈尊困惑，“嗯？真的假的？”
“你不信？那你来干嘛，大家都是奔着发财来的。”
“朋友推荐我来的，说有钱挣，”陈尊扯了个理由，他哪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他老爸只有李别易一个朋友在县里混得风生水起，其为难的高价卖了一个‘虎道会’信物，陈尊还没弄清楚那东西的用处，“但是我不知道怎么个挣法，你仔细说说，我这还有半张饼。”
听到还有饼吃，韦安松一脸正色，压低声音加快语速：“周围几个县都知道‘虎道会’，做一次任务千把块，而且千把块是最少的，做大了一年几十万啊。”
“真的？我读书少你别骗我。”陈尊眼睛都发光了，他也想发财，也想衣食无忧。
“千真万确，我们村有几个人在‘虎道会’靠做任务发了大财，要不是收到能发财的消息，我才不来嘞。”
“具体是什么任务。”
“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就知道要去处理一些事件。”
“你不是说你们村有人在这发财？他们没告诉你具体做什么任务吗？”
“别提了，那几个白眼仔，我问了几次都是那几句废话，多的是一句不说。你想想啊，你发财了你会用心地教别人怎么发财吗？”
“不至于什么都不说吧？”
韦安松拍拍胸膛，自信道：“没事的，不用他们说，我自己能行。”
这家伙的自信一下把陈尊沉默了，他另问:“任务是什么时候发放？”
“三个时间点来这等着就行，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你也不知道？”
“是这样啊！这我知道，”陈尊一下懂了，怪不得那小老头强调了三个时间段不要离开，一个饼问到这么多可太值了，“来，吃饼。”
韦安松吃着免费午餐，“你这人啥也不懂就来了，不会给人骗来的吧？”
“怎么会，我只是懂得不多而已，学到老活到老嘛。”听这货第一句还好，让人满满的期待，听多了陈尊觉得韦安松说的话太夸张，吹牛的成分大。
整个下午都没接到任务，两人都不是拘束之人，便放下陌生聊了起来，半天下来两人也就自来熟了，交换了姓名。
天准备黑的时候韦安松走了，不知道跑哪去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前，韦安松兴冲冲地回来了，也不懂他昨晚是去和人分享他即将发财的事还是什么。回来后不久，他们期待的任务来了。
陈尊挤在人堆中。
一个黑皮肤的精壮男人拿着个喇叭喊:“都过来，通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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