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凌修不了仙法。
六岁时,他以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的名头加入了修仙正道紫竹林。
但是他修不了仙法,固然天赋极高。
也因天赋太高,他也学不了武者的内力。
十三岁的时候,当初一同入门的人已经个个成才,但他们的长相却愈发平庸。
徐凌则反了过来,他长得越来越好看。
“小凌是个女孩子该多好。”
“小凌比女孩子都好看。”
这是人们的打趣。
徐凌却并不开心,只觉得难受。
这一天。
他在劈材的时候,侧头擦汗的不经意间看到了倚在柴房门口托着小茶壶的管事弟子喝水的同时眼睛却盯着自己,眼中闪烁着奇怪的光。
他连忙转头。盯着劈材凳上的木头。握着斧头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指节发白。
跑!
快跑!
管事弟子过来了。肥胖的身体踩断干枯的树枝发出’咔嚓’’咔嚓’声。
油臭味越来越浓,越来越厚。浓厚的油臭味涌进徐凌的鼻子,让他胸中发闷。他连忙举起斧子,用力劈向劈材凳上竖着的木头。
奇怪的光在他身上移动,他的身体像是被针刺一样的痛。他的心猛的提了起来,高举的斧头顿了一下。
跑!
快跑!
斧头重重劈在木头上。
“呵!”管事弟子笑着,脸上的肉抖动着好像也在笑,“小凌,歇歇吧。柴已经够多了。”
徐凌依旧低着头,脚往左磨,不敢看管事弟子的眼睛,“好的……师兄。”
管事弟子靠近了一点,伸手按下徐凌手中的斧头,低眉打量小鸡样的徐凌,脸上的笑更浓了,脸上的肉跳的越发欢快,“不是说腰疼吗?师兄帮你弄到了药。擦了包管好。”
徐凌松开斧头,后挪半步,“不……已经不疼了。”
管事弟子紧跟,手搭在徐凌的肩上,“尽说傻话。走!回屋!”
跑!
快跑!
徐凌后退一步,转身要跑。
管事弟子的手死死的扣住他的肩。
跑!
快跑!
徐凌张口狠狠咬住管事弟子小臂。
没有骂声。
痛!
徐凌只觉剧痛,头被一只大手抓住。
头要爆了。
徐凌松口,高举双手去扣去抓管事弟子的臂,双腿乱蹬。
抓他的手松开了。
忽然!一股巨力狠狠砸在他的肚子上。
他飞了起来,砸向昨天才用竹子修好的菜园围栏。
他趴在软软的菜地上。
背火辣辣的,胸口闷闷的痛。
一嘴的泥。泥土味混合着沤肥味挤进他的鼻孔。鼻子里有湿湿的温热。
‘咔嚓’!
他听到了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咔嚓’!
越来越近了。
他咬牙。右手抓起一把泥土。猛然起身扔向管事弟子。
管事弟子侧头躲避。
乘此机会,徐凌旋身,慌不择路,抬腿就跑。
跑出不到十步。一股巨力击在徐凌的背上。
徐凌仰天喷出一口鲜血,飞出山头,滚下山坡。隐没在层密的树丛中。
终于跑掉了。徐凌想着。
眼皮越来越重。双眼即将闭上的迷朦中,他看到缕缕白色烟雾向他飘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凌醒了。
树叶层层叠叠。光穿过。明暗间,光有了形状,在地面打出一个个洞。
徐凌爬起身。土黄的粗布衣服被挂出破洞。
他在身上脸上胡乱摸索一阵。
不痛!没有伤!
跑!
快跑!
还在紫竹林范围。必须马上跑。
心里想着。他的双腿紧跟着动了起来,往远离紫竹林的方向跑。
没跑几步,他就被什么东西绊倒。
回头看。竟是一只脏兮兮毛发结块的兔子。
他把兔子捡了起来。看起来没死多久。又把兔子翻来覆去的看。
怎么死的?
跑!
快跑!
他突然警醒。现在不是想兔子死因的时候。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远。
喉咙在烧。
光束变少了。
双手撑着铺满落叶溢出腐烂气味的地面,大口喘息。
每一口都让喉咙中的火烧得更旺。更痛。
水!
他看向左边。没有水。
看向右边。没有水。
喉咙动了动,吞咽一口,挤不出口水。
忽然!他双手急动,拔开层层腐烂的树叶。
土是湿的。小虫子受到惊吓,慌乱躲开,腐朽的气味更浓。
他伸手去扣土。顾不上手上传来的痛。扣出一个小小的坑。土更湿。抓一把握在手上,用力一握,指缝中有水的冰凉。
他连忙脱下衣服把土包起来。
头高高仰起,嘴大张,双手不断加力去挤压布包。
终于!终于!终于!
有一滴水滴落。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喉咙中火势渐弱。
重复了几次。喉咙中的火终于灭了。
光束已经彻底从树林中消失了,只余下黑暗。
他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更加不知道有没有离开紫竹林的范围。
张目四望,四周的树都一模一样。每一棵都张牙舞爪,鬼鬼祟祟,面目可憎。
他摸了一下怀里。火折子还在。但他不敢生火。
树林岑寂。不时传来让人害怕的声响。
‘沙沙’。
‘咕咕’。
‘哇哇’。
他的心被捏住。呼吸逐渐变得沉重、短促,眼神游移瞟向传来声音的方向。
冷汗从额头滑到眼皮。他眨了眨眼,汗被抖落滑到脸上。
一片树叶飘落,打在他的头上。
他跳了起来,双手连连拍打头顶,接着拍打全身。
树叶被拍落。
他又坐了下来,背靠着树,双臂抱腿紧缩着。
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而后就再也止不住了,轻声抽泣起来。
“爹……娘……”
“爹。娘。”
“爹!娘!”
他带着哭声,低声喊叫。
哭得不久,昏睡过去。
夜更深,寒气更沉,死死压着徐凌瘦弱的身体。
越来越冷。
徐凌干涸的唇渐渐失色变白发青成紫凝成黑色,蜷缩着的身体不住颤抖。
烟!
就在这个时候从无数草木中飘出,汇聚成雾。
雾似活体,向徐凌游来,挤进他的身体。
烟越来越多,雾越来越浓。带着疯狂的劲头涌进徐凌的身体。
徐凌蜷缩的身体逐渐放松。黑色的唇转瞬间恢复血色。干涸的唇皮瞬间脱落,露出隐藏其下的红润唇色。
徐凌活了。
树林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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