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下半身遭受汽车碾压，送手术室！”
“医生，医生！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
双腿被车轮碾得血肉模糊，零散的血肉拉成丝状粘连在大腿上，暴露在空气中火辣辣的疼。
“我们会尽力救他的。”
“老哥！”
“哥！”
“艹！”
我惊恐地从床上翻起身，双手急切地抓向大腿，没有血淋淋的碎肉，也没有被压扁的骨碴子。
浑身被冷汗浸得湿透，我的心脏跳的很快，像摇滚鼓手敲打的节奏那样快。漆黑的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粗重的呼吸声，我能感觉到每一次呼气我的身体都会随着一阵轻颤。
好真实的梦。
我在黑暗中喘了一阵子气，慢慢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呆坐了一会儿，打开床头灯，看向对面墙上的挂钟，凌晨五点。
我叫张扬，是个网络写手，父母离异，母亲看不惯父亲总是喝酒晚归，几番劝阻无果后便离开了我们，父亲一边大骂“臭婊子”一边喝酒喝到不省人事，可笑的却是他把醉醺醺的自己葬送在别人的车轮底下。
不过我还得感谢他用生命换来赔偿金，以我那微薄的工资还真没办法养活我们兄妹俩。妹妹还在读高二，再算上大学的四年，也不知道剩下那些钱还够不够用。
我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这些没用的，妹妹学校要求学生六点半早读，她昨天说今天早上想吃一顿好的，要一份五块钱的饺子好好享受一下，说完这话还摇摇头又多一句：算了算了，外面的东西不太干净，我怕吃拉肚子。
小丫头片子，破五块钱饺子还吃顿好的，小气吧啦的。
我的鼻子有点酸，砸吧砸吧嘴，下了床踩上拖鞋。昨天晚上码字久了忘记时间，沾床就睡了衣服也没脱，身上一股汗酸味熏得我直皱眉，看样子得先冲个澡，走去最近的早餐店还得要个五六分钟。
寒气透过窗户吹在被汗水打湿的衣服上，我忍不住抱紧了胳膊，小跑着躲进浴室。
……
我抹掉附着在镜子上的水汽，看见一个身材适中，长相稳重的年轻男人，穿好衣服，取了把伞，又随手套了件外套。这天气怪得异常，大夏天的，本来白天还热的受不了，可到晚上下了场雨，那湿气就冷得刺骨，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夏天天亮得很早，地面湿漉漉的还没有干透，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跟在他妈妈后面，路过一个小水洼就迫不及待地跑上去“吧唧吧唧”踩上两脚，全然不顾妈妈的黑脸，嬉皮笑脸地跑开。
路上已经有不少晨跑锻炼的大爷大娘，我靠边走给大爷大娘让出慢跑的位置，感受着鼻腔里空气的清凉，前面好像看见一熟人儿。
“赵大爷，锻炼呢！”
“是滴是滴，俺跑步嘞！你这早出来干哈子哇？”
“给灵灵买饺子吃！”
“哦哟，要得，女娃子吃好咯才长的俊儿，没嘛事情带着灵灵来大爷家吃噻！”
“好嘞好嘞，谢谢大爷。”
我看着大爷离开，心里一阵暖流。
赵大爷是我对门邻居，早先当过兵，退下来便在这小县城安了家，儿子儿媳给他添了个孙女就外出打工去了，女孩儿叫赵子涵，在城里的小学读初一。赵大爷或许是从别人那里知道我们兄妹俩无依无靠的，总是喊我们去他家吃饭，说是人多了吃饭热闹，其实总归还是想照顾我们。
摇了摇头，五六分钟的路程愣是散步似的走了快十分钟，我迈开脚步，再晚点指不定要排长队。
“老板，麻烦一碗韭菜肉馅的饺子，中份的，打包。”
“一共八块！”
“好的，麻烦稍微快一点。”
“没问题！”
掏出手机，扫了墙上的二维码，“钱包收款八元”，我撇撇嘴，左右看了看，挑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坐着正无聊，前面两个男人的话不禁让我竖起了耳朵。
“哎，你看新闻没有，说是昨天半夜天上掉了好多陨石下来，还砸死不少人呢！”
“真的假的，到底咋回事啊？”
“手机上看的，到底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和咱小老百姓没什么太大关系。”
“也是也是。”
我听着正愣神，老板把打包好的饺子递到我面前，我道了声谢，拎着饺子往家方向走。对这种事情我不太感兴趣，衣食住行、柴米油盐才是生活的主旋律。
……
“哥，你回来啦。”
“嗯。”我把饺子放在桌子上，听见浴室里妹妹模模糊糊的声音，“赶紧刷牙洗脸，我买了饺子给你。”
“饺子！”妹妹急冲冲跑出浴室，嘴里还叼着一根牙刷，白白的牙膏沫子沾了一嘴，“哪呢哪呢？”
“看啥啊，赶紧洗你的去。”我看着妹妹一脸雀跃想再凑近看看的样子，忍不住笑：“又没人和你抢。”
“看看都不让，真小气！”妹妹撅着嘴冲我做了个鬼脸，又风风火火地跑回浴室。
这丫头……
“老哥。”
我抬起头，妹妹正在跟饺子较劲儿呢，升腾的热气扑得她小脸红彤彤的，应该还是有些烫嘴，嘴巴犹豫着几次想吃又没吃，还皱着眉头一副舍不得放下筷子的模样，我看着好笑。
她应该是注意到我的视线了，这才接着说。
“老哥你知道昨晚那个陨石的事情不？”
“不太清楚，怎么了？”我匀了点饺子的汤到自己碗里，和着面条拌了拌，“吸溜”一口。
“听说砸死了好多人，好多医生消防车都过去了呢。”妹妹一脸紧张的模样。
“别想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
“我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再找个好工作。”妹妹打断了我的话，翻了个白眼，一脸愤恨地吃掉一个饺子，“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你来教我这些！”
我干咳两声，尴尬地笑了笑。
“咚咚咚，咚咚咚”
正当我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接话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我长舒一口气，逃也似地赶忙站起身去开门。
“赵大爷。”见着是赵大爷，我脸上露着笑。
“小扬啊，俺那孙女儿你帮俺送送上学，你就骑俺那小电驴，早时有些事情，你看行不？”赵大爷搓着手，语气中带着商量。
“小事。”
拿了车钥匙，送走赵大爷，我回家准备先收拾一下晚点再去大爷家，高中和小学的作息还是有一定的差别。
刚回到家门口，发现妹妹已经换好了鞋子。
“老哥我走啦。”妹妹怀里抱着两本书，站在门口对我招了招手。
“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
我把钥匙丢在门口的鞋柜上，走进屋子收拾碗筷，刚端起打包盒，愣了愣神。
两个饺子静静地躺在碗里。
我脑海里像播幻灯片似的闪过很多和妹妹有关的镜头，我们一起过生日，一起生活。我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拿第一个月工资给妹妹买礼物的时候，她左一把鼻涕右一把眼泪地哭，真不知道有礼物拿为什么还要哭。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人，大多数都和我们格格不入，我很幸运，上天把张灵留在了我身边，我们就像两只彷徨的鸟，无依无靠却又彼此需要。
……
“小涵，赵大爷叫我来送你上学。”
我一只手敲着门，另一只手套着钥匙扣转着玩，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但迟迟没有人开门，我挠挠头感到奇怪，正想再敲敲门。
“咔哒”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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