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历812年,早秋之月。
十五岁的黑发少年格伦独自坐在山洞内,注视着即将沉入海面的落日。
他无数次想象有一艘船从被染红的天际线驶来,从乌云里驶来,从暴风雨的呼啸中驶来。
带他离开。而不是遗弃他在此孤岛。
然而海面依旧平静。
海隅岛,一座远远游离在恩古尔大陆之外的边陲小岛。距其几十海里处隔水相望的已是魔物与龙的领土。
但就像风暴的中心反而平静一样,岛上从未有天灾与魔物袭扰,人们过着寻常朴素的生活。
他问过葛田老师——从这个海边山洞发现他并抚养长大的老法师。
“那些会飞的魔物,会来岛上吗?”
“不会的。这座岛被神眷顾着,你也是。”
葛田面露微笑,如同树皮般老去的手轻抚过格伦左脸的伤痕。那是一道从头顶穿过眼睛、令所视之人触目惊心的暗血色疤痕。
他们家住在远离村落中心的高崖上。附近少有人烟,房屋只有寥寥几处。
格伦从不问为什么不搬到离村落更近的地方居住,想也能知道原因。
——葛田已经算不上是法师了。他或许曾经有名过,但来到这座岛上时已近乎法力尽失。村民们不是没指望过他,但发现这个老头儿“终究只会耍些逗小孩子的把戏”。
而且他虽然独身一人,却收养了一个怪胎。
没人知道这个怪胎是从哪儿来的。人们看着名叫格伦的男孩一天天长大,面容没有恢复正常,反倒因忧郁而显得更加吓人。
他没有朋友,很少外出。只有在每天傍晚时分,他会避开到访者们的视线,沿崖边一路向下来到山洞。
格伦抬起目光,天色已经深沉了许多。方才霞光夺目的太阳转眼间只剩下一个残边。同时,他也看到了正站在礁石上讥笑他的小男孩们。
他们又跟来了。可恶。
“——修行呢?你也是法师?”
“再修一百年,是不是就像葛田老头儿一样,不点灯也能靠脑门儿照亮啦?”
格伦没兴趣打幼稚的嘴仗,直接抄起一块石头扔过去。
中间蹦得最欢的小孩被砸中了,气得拧眉瞪眼,捂着肚子放话说要回家叫爸爸来。
“让他把你家老头儿种的杂草踩烂!野种!”
格伦又要朝他扔石头,小孩们一哄而散地跑走了。
时间在万籁俱寂中一分一秒地过去,暮色四合笼罩海面。无垠夜幕下那些遥远的星辰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格伦回头看这片属于自己的领地。洞穴虽小却有一种庄严肃穆感,可能是由于不知何人刻画在岩壁上的图案。清冷的月光下,那线条简洁神秘,隐约可看出是一只鸟的形状。
——如果他有羽翼,就可以飞越浩瀚汪洋而不迷失方向,去到他该去的地方。
他没有。但他已是十五岁的大人。很可能还要大些,已有力量扳动命运的航舵。
海风吹过。仿佛来自远方的呼唤。
回到位于高崖上的家,格伦熟练地把院子里已长成的药草收进屋中。
他天生体格瘦弱,做不了伐木捕鱼一类的重活儿。而葛田已经老迈了,好在关于草药和炼金术的知识并没有随着法力消失而遗忘。
两个人平时花销不多,仅靠售卖草药也能度日。但岛上能做草药的不止一家,他们的生活绝对算不上好。
葛田每天举着放大镜按当日的需求写出配方,格伦则负责把它们调制出来。对于把叶脉从叶肉剥离、花蕊和花瓣分开这种细活儿,以及进行各种复杂而繁冗的工序,格伦极其擅长。
即使有时不那么专注,手上的动作也绝不会出差错。
葛田完成了自己的那份工作,拿出半杯啤酒坐在椅子上打盹。十五年来,他们在沉默中度过了无数个这样的夜晚。
但是今天格伦却开口问起离开岛上的事。
老法师从半睡半醒中回过神来,盯着他,仿佛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
“我想,你要是好好待在这儿,至少能安安稳稳地再看50年落日。”
“外面很危险?”
葛田点了点头。
喝完酒,老法师又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格伦便知道他不想继续谈论此事。
长夜渐深。他起身把小油灯的亮光熄灭。
窗外仍然没有脚步声,看来那一家的大人并不想跑远路插手孩子们的矛盾。
可是明天呢?后天呢?往后几十年呢?这座岛着实太小,小到格伦不得不时时刻刻面对一些令他不舒服的目光。
而他偏偏知道,外面有一片广阔的大陆,有熙攘的城市,船舶日夜往来的港口,也有他能做的工作。外面还有像年轻时的葛田一样的法师,他们也许知道消除或是暂时隐藏他疤痕的办法。
他在黑暗中看向墙上褪色的航海图。
葛田来到岛上时带了很多有趣的东西。格伦不仅能数出蔚蓝的波沐亚星有几块大陆,还知道围绕着太阳旋转的不仅是这一颗星球,而是同一轨道上的五颗。这些知识,岛上许多年轻人都不清楚。他们没兴趣,也不需要了解。
老法师回里间休息了。格伦一个人躺在外面的床上。挤在储物柜和墙角之间的小床是在他很小的时候请木匠做的。这几年他长高了不少,现在只能稍微蜷着腿凑合。
他已非孩童之辈。论头脑和见识,格伦自认不输给岛上任何一个年轻人。他一定能在某个无人认识他的城市安顿下来。只要有个睡觉的地方或者……没有也行。
解决温饱后他要做生意。人们怕他,他就把脸上的疤痕遮起来。从卖草药开始,到香料和布匹,再到各种更值钱的东西……
有朝一日成了大商贾,人们可能没见过他的脸,却都听说过格伦大人的名字……他差点就能沉入梦乡,却被海风吹动木质门窗的嘎吱声拉回现实。
记得书上说,恩古尔大陆南方的漫长海岸线繁华而安宁,极少有魔物窥伺。也许葛田老师只是更希望他待在身边?
而留在岛上,即使真的像葛田所说,平安无虞地再看50年落日,对他又有何意义?
——某天他会回来,但在此之前必须从海隅岛出发一次。
这个法师因为太强没点防御力最新章节|这个法师因为太强没点防御力免费阅读|这个法师因为太强没点防御力主角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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