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一:挖掘城市的人
“他将短枪放在男孩的手里,锃亮的黑色皮靴踩在洁白的雏菊花上,男孩颤抖的握着枪,双眼无神的看着面前的房门。
“开门啊!这门怎么打不开!”门外的同伴拍打着房门吼道。
“开枪,杀了他。”那人极具蛊惑性的说道:“只有鲜血才能让你成长,从现在开始,你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枪手。”
他被迫扣下扳机,眼看着同伴倒在血泊里......”
统合第一阶段:统合一切可统合的,消灭一切会阻碍的。
1336年11月
雪岚清楚地记得,那天他的工友死于一次房屋塌方。
那人显然是个新手,不知道这种刚从废墟里挖出来的建筑是万万不能进去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送命。
“不要在死人身上浪费时间,继续工作!”
监工得知这个消息后,不耐烦地呵斥道。
死神只是跟在场的年轻人开了个轻松的玩笑,但也严重影响了工作进度,他们无一例外地受到了监工的责罚。
“你们这群劣等种,如果不按工期完成任务,你们一个子也别想得到!”监工的鞭子狠狠地抽在身上,不知道疼。
而雪岚只是换了一个地方,挥动鹰嘴锄狠狠地锄了下去......
凌冽的风雪埋葬了这个国家。
坚固的堡垒在此刻毁于一旦。
阴云遮蔽了晴空,从此这里再也看不见阳光。
这是被整个世界所遗弃的地方,战争摧毁了一代人的家园,巨大的能量爆炸更是动摇了这里的根基,地面上完整的建筑不及原先的百分之四十,国际编号ZF3330,但世人们更愿意称它为“恶魔岛”或者是“废墟之地”。
而作为这里的原住民,他们从一开始就命运多舛。
在这样一个令人绝望的囚笼里,雪岚每天所要干的事情就是用稿子锄头一点点的把埋葬在地下的城市挖掘出来。
这听起来十分疯狂,但大部分的物资和生活用品都跟着原来的房屋被埋在了风雪之中,所以,这是拾荒者的工作。
雪岚身上穿着厚重的蓝色棉服,这该死的鬼天气无论如何也上升不到十度,他也没有任何的防护设备或工作服,浑身上下都是自己的行头,工厂发给他的只有一双手套。
他们被禁止讲话,限制活动范围,连休息时间都要严加看管,如同机械般重复着早已麻木的动作,现场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最要命的是还有几个士兵拿着枪站在高处晃晃悠悠的盯着他们,那黑压压的枪口实在令人喘不过气来。
“各位鹤皇陛下的子民们。”
广播车里的动静准时响起,那惹人生厌的男播音员的声音几乎响彻整个施工地,像是要确保每一位工人都能听见一样。
“鹤皇陛下高瞻远瞩,雄才大略,他在今天做出了重要指示,距离我们神圣的反攻已经进入了预备阶段,为此,我们每个人都要有成为一颗螺丝钉的觉悟,我们需要大量的铁矿,稀土,有色金属,煤炭,汽油等供给我们的国家机器,待到樱花盛开的时候,我们一定能够在新的土地上升起我们的旗帜,伟大的鹤皇陛下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士兵们疯狂的笑着,他们举起双手高呼。
鹤族士兵们高声呐喊着,而底下的索松栗短尾种工人们则表现得十分麻木,他们大多低头干着自己的活计,沉默不语,也有些人哆嗦着抬头看那帮士兵一眼,惊恐地眼神正如同20年前那些士兵占领自己的家园一样。
他们是被征服者,是那些鹤族的奴隶。
“一群傻X。”看着那些鹤族人的癫狂,雪岚啐了一口道。
“一群疯子,饭都吃不起了,还打仗呢。”雪岚的朋友言笑也极其厌恶的说道。
“随他们闹吧,那群鹤族种早晚会遭到报应的。”雪岚又铲起了一块雪,将它狠狠地扬到一边。
“不过,听说他们是要动真格的了,我们团区被抓走了不少人呢。好多人都没回来。”言笑回想起来有些担忧的说。
“你怕啥,你不是才刚20岁吗,而且你们家就你一个男丁了。”雪岚倒毫不在意地说道。
“那你怎么办?哥们,你都快22了,要是你被掳走了,那我可怎么活啊。”言笑拉住雪岚的手说:“你可得小心点。”
“放开,大老爷们像什么样子。”雪岚甩开言笑的手:“他们要抓我,我就跑,哪像你那么笨,藏都藏不住。”
“嘿......”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知道雪岚可是附近出了名的滑头,这次做苦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雪岚也不会主动跳出来被一起送到这里。
“别多想,我只是想找个活干罢了。”雪岚冷淡道。
随着电铃的响声,四个穿着白围裙的士兵提着两个铁皮铝制保温桶下了车,工人们自动地排成了长长的队伍打饭,他们的工作又苦又累,却只能得到一点点食物果腹。
“嘿,你小子看着点,我排在你前面。”一个人高马大的工头粗声粗气的凑过来对雪岚说道。
“你什么意思啊,哪有这么明目张胆的插队的。”
言笑自然不服,他毫不客气的怼道。
“你个暗娼的儿子也想出风头?”工头瞪了他一眼,不屑的说。
言笑气的浑身都在哆嗦,还是雪岚上前一步说道:“算了吧,人家先来的。”
雪岚拉住了言笑,默默往后退了退。
“连亲爹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赶紧滚一边去。”
“他是鹤族人的宠物狗,你跟走狗叫什么劲。”雪岚悄声说道。
即使在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也有着独属于它们的小社会,被征服者只会欺负比他更弱小的同胞。
“没有人能说我的妈妈。”言笑气的涨红了脸:“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了我活着,我母亲丢了多大的脸面。”
雪岚看了看四周,确定附近没有监工游荡才开口道:“我完全理解,他们不也说我是鹤族养的杂种么,我都已经听习惯了。”
“就是说啊,咱就说这帮人简直就是一群混蛋,自己人光欺负自己人,只顾着内讧,然后向他们的主子献媚。”
“不混蛋的人早就死在战场上了......”雪岚叹了口气。
言笑没有接过话茬,而是上前领了两片黑不溜秋的硬面包和一勺尝不出什么味道的味增汤,那汤寡淡的像是刷锅水。
“我说,这两玩意有什么好抢的,跟锯末一样,死难吃。”言笑摆弄着这两块干了吧唧的面包,最后把它们泡进汤里。
“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外面的情况比这还糟。”雪岚干咬了一口面包片,用力撕扯了下来。
“是个狠人......我看的腮帮子都疼。”言笑龇牙咧嘴的说道。
雪岚只吃了一块干巴巴的面包和汤,至于剩下的一个则用粗布包好,塞进了他的蓝色背包里。
“我说,你连这个都要打包回去啊。”言笑将泡软的糊糊一股脑喝下去,除了咸味什么也尝不出来。
“我饱了。”雪岚已经习惯性的说道。
“瞎扯,就这玩意能吃饱。”言笑嘴上嘟囔着,可他心里清楚雪岚是惦记着卧病在家的姐姐,于是勾肩搭背的笑着说:“想想吧,明天就回家了,乐不乐?”
“回家干嘛?有饭吃吗?我可闲不起。”雪岚虽然嘴上说着,但他心里也高兴了起来,开始盘算着回家的事。
回家......啊。
如果从瞭望塔视角下俯视这一群黑点,就会发现他们如同蚂蚁一般,不知疲倦的在这片白茫茫的雪地上忙碌着,他们用自己的渺小身躯,要挖掘出一个埋下去的城市。
这里也曾拥有属于他们的文明,但昔日的荣光已经褪去,只剩下一些古老的遗物依然诉说着过往。
雪岚小心翼翼的用手扒拉着积雪,一只怀表重新现出了光泽。它原来的主人已经不知姓甚名谁,但这只怀表本身的价值还依旧不菲。
他与一旁的言笑对视一眼,言笑会意,慢慢向他靠过来,就在言笑完全遮住瞭望塔的视野之时,雪岚麻利的将怀表塞进自己的衣兜里。
“运气不错嘛,带出去你小子就发财了。”言笑轻声道。
“还好,离开这的本钱又多了一笔。”雪岚若无其事的继续埋头扒拉着雪。
“站住!干什么去。”一个士兵厉声喝道。
“军爷,上茅房去。”雪岚举着个小木牌,低眉顺眼说。
“快去快回。”士兵捏着鼻子嫌弃道。
到目前为止都还算顺利,雪岚从内衣兜里取出怀表,开始苦苦思索将这宝贝带出去的法子。
“还是得做两手准备。”他最后摸向了自己的皮帽......
“铛铛铛铛铛......”铜铃敲击发出了声响,这是收工的信号,工人们要一个个接受搜身检查,确保他们没有私藏任何东西。
“站住,把帽子摘下来。”一个士官突然厉声喝到。
“完了。”言笑紧张的看着,他已经猜到雪岚那小子多半将怀表藏进了帽子,这要一查出来,八成要被打个半死。
而雪岚却从容地摘下了厚重的皮帽,展示了里面空无一物后,总算是过了关。
“喂,你藏哪了?不会真藏你靴子里了吧。”
事后,言笑连忙凑到雪岚边上问道。
“想啥呢,我的帽子可是双层有暗格的,都干这门活了,还不想办法捞点油水。”雪岚没好气的说道。
“高啊,实在是高啊。”言笑由衷的佩服道:“那见者有份?”
“一边去,这都是我以后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本钱。”雪岚掂量掂量自己的帽子,感受着里面沉甸甸的份量:“等攒够了路费,我哪怕是背也要背着我姐走出去。”
“你小子,可真敢想啊。”言笑摇了摇头:“能跑出去早跑了,但最后谁还不是一头栽倒在雪地里?我是没那么大抱负了,只想好好地给我妈养老送终就够了。”
“人各有命,也许你的想法才是对的,但是.......”雪岚顿了顿:“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试一试。”
“......你小子别得意,能活着把这宝贝带出去才算你的本事。”
今天的晚餐格外丰盛,除了惯例的黑面包和味增汤,竟然还有多了一些土豆糊糊。
“呵,今天真是良心发现了啊,有土豆糊糊,是不是看我们快走了,吃顿好的堵住我们的嘴啊?没门!该骂我还得骂。”言笑边说边在面包上涂满了土豆糊糊,大咬了一口,他都不敢想象到底有多好吃。
“赶紧吃你的吧,吃完明天领钱走人。”雪岚慢慢的啃着着属于他的那份,老实说,他很想带回去点。
“要是这些土豆糊糊能装就好了。”雪岚看了看剩下的半份,有些犹豫的说。
“哈?你这......怎么什么都想囤点啊?也太小家子气了吧,你不吃我可吃了啊。”言笑作势就要抢夺属于他的那份土豆糊糊。
“想都别想。”雪岚护住糊糊,最终还是选择自己吃掉。
“这就对了嘛,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你这人呀......”
就在晚饭快吃的差不多时,一队鹤族士兵走了进来,这让原本喜笑颜开的工人们立刻收敛了起来,食堂陷入一片死寂。
为首的一名士官长说道:“各位这一个月来辛苦了,我们这里收到了许多你们亲属的家书与来信,今晚我们统一发放,所有人到这里认领。”
对家人的思念远胜于一顿饱饭,工人们陆陆续续来领取属于自己的信件,雪岚也拿到了一封,不用想,肯定是姐姐寄来的,毕竟自己也只剩下她一个家人。
“岚,你最近还好吗?家里的一切都好,粮食与水都还有剩,就是太久没有一个说话的人了,我很想你,自从他们带走你之后,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我很担心我会收到你遇难的消息,周围已经有几家收到这样不幸的噩耗了,我简直不敢想象有那么一天,愿鹤皇陛下一如既往地保护他的子民,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至少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红叶落柿”
“这群人,竟然这个时候才把信发给我们。”雪岚看了看落款时间,十五号,相当于他姐姐又经历了十五天的煎熬。
难怪那个秃头小矮个那么客气,原来是这么个事啊。
雪岚不禁暗自咒骂起那些鹤族士兵,让自己的亲人平白无故担心了这么久,至少早点告诉他啊。
他的来信还算是好消息,而有些人已经呜咽起来。
一些年轻的工人甚至抱着头嚎啕大哭,这一个月的时间他们被集中关押在这里,完全与外界失去了联系,这期间有多少人逝去,尤其是失去了顶梁柱的家庭,妻子和孩子在挨饿,可想而知家里人经历了什么样的不幸。
这片黑暗的土地每天都在吞噬人们的生命,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生命逝去,尽管每个人都会笑着说“没事的”,可在灾难真正降临到自己身边时,却还是那么痛苦。
“不许哭!”士官担心情绪蔓延至不可控的地步,连忙维持秩序。
可是一个月的压抑已经让大家濒临崩溃,好不容易有了个发泄的口子,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不可阻挡。
一时间,哭声盖过了军官的呵斥。
雪岚只是跟着吼了两声,在他二十多年的岁月里,他已经流不出眼泪,但回头时却看见言笑脸上挂着两道泪痕。
“你这小子,哭什么。”雪岚轻声安慰道。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家了。”言笑则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短暂的休闲时间在士官的驱赶声中结束了,他们擦干眼泪,陆陆续续回到了集体宿舍里。
雪岚摸了摸自己的帽子,怀表还在里面,这让他安心了不少。只要再熬过几个小时,他就能带着这笔意外横财安全回家。
“小子!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之前的秃头矮个子士官走到自己面前,把他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雪岚强装镇定说道:“快熄灯了......我得赶紧回去,老总。”
“你叫雪岚?”军官没有答话,只是以审视的目光看了看雪岚胸前的工作证,上面不仅有姓氏年龄,还有血型和家庭住址。
这看似不起眼的小小纸片,背后却留有每个人的遗言,在这个世界的人死后,遗体会很快消失,只会留下一些随身物品,这份工作证就是他们无声的留白。
“不要告诉我的妈妈,我在矿场里工作。”
这是雪岚曾经捡到的,最有感触的一封。
“你跟我来。”军官并没有过多解释,雪岚也不敢多问,只好强打起精神跟上他的脚步。
他很想把帽子重新戴上,但是又害怕露出端倪,只好一路抱着它,但里面那沉甸甸的怀表无时无刻不令他感到煎熬。
终于,士官领着雪岚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小布袋,两只贼溜溜的小眼睛上下打量雪岚一番后,开口说道:“我听说,你是红叶家的人。”
“是......是的。”雪岚哪敢多言,只是点头如捣蒜。
“那好,你把这份粮食拿去,我们鹤族帝国的子民自然会享受鹤皇的恩泽,但是......你......”
“我知道了。”雪岚松了口气,他知道这不过又是一次例行公事,与自己私藏的怀表无关。
“这些......够了吧。”那个军官继续追问道。
“够了,多谢。”
雪岚看了眼那小的可怜的布袋,马上明白了粮食已经被他克扣了大半,但自己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好抓起布袋就往外走。
“......那个老土豆,连这么点东西都要贪。”雪岚在内心里暗暗咒骂着,那个秃头矮个子军官因为长相与土豆极其相似,因此这个外号在工友们的嘴里广为流传。
这里的天总是黑的很快,明明还不到六点,屋外就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之后每过一个钟头温度都会大幅下降,所以只要打铃过后就什么也做不了。
雪岚回到他那间30人的宿舍,刚推开门就是一股异味,汗臭,脚臭,难闻的体味与刺鼻的化学药剂混合在一起,让人有一种无法呼吸的美感。
“谁特么又偷我脸盆。”雪岚回到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东西少没少,有的时候也会多出来一只僵硬的袜子。
“哦哦,这呢,我用它接了点水,没干别的岚哥。”一个人连忙招呼道,雪岚二话没说将脸盆要了回来。
“下次我没同意别乱动我的东西。”雪岚没好气的说到。
“得嘞得嘞哥。”那个人嬉皮笑脸地说道。
反正肯定是没听进去。
雪岚将自己的帽子挂在自己床铺的架子上,如果将它藏起来只会显得欲盖弥彰,若无其事的挂在原位才会更加安全些。
他拿着脸盆在过道上从士兵看守的塑料桶里舀了点水,接着走到外面蹲在石阶上洗了洗脸,他深吸一口气,这才避免被那难闻的化学药剂味道恶心吐。
但如果没有它,恐怕连一点能用的水都没有了。
与平常不同的是,宿舍内竟然吹起了集合哨。
一般来讲,这肯定是无线电台的洗脑演讲,亦或是粗鲁的监工们要宣布接下来的工作内容,但这次发生在回家之前,这让雪岚顿感不妙。
“坏了......难道是要搜查?”雪岚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刚跑进门,就看见所有人都被要求站在宿舍的走廊两旁,自己的言笑也在其列,雪岚询问似得看了他一眼,但他摇了摇头,示意不知道。
但很快,土豆和几个鹤族士兵就簇拥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过来,那人有着一双狼耳,冰蓝色的眼睛给人一种老练的感觉,他与士官的服饰相同,都是黄褐色的军装,但是他前胸上还有着蓝白色的VGT标识,是国际安全组织的标志。
“外国人。”言笑轻声的贴在雪岚耳边说道。
“我知道。”雪岚看着那人十分高调的从自己面前走过。
眼看工人们的反应冷淡,土豆再一次站出来发话了,可滑稽的是,他一站出来就显得旁边那个外国人更加高大。
“各位今天辛苦了,这位是外界支援我们的技术顾问,叚国人格拉曼.维奇先生,今天他来到这里正式指导我们的工作。”
土豆话刚说完,现场依旧一片死寂,他的面色有些难堪,不满的看了看四周,这才有几个平时的走狗带头鼓起掌来。
掌声稀稀拉拉的响起,格拉曼.维奇微笑着凑到士官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土豆点点头,退到了一边。
“别担心,伙计们。”格拉曼.维奇笑着说道:“我这位朋友因为腿短,所以见到你们表现得很不自信呢。”
此话一出,原本反应冷淡的工人都惊讶的看向他。
“他真敢说啊。”言笑更是张大了嘴巴。
而不同的是,土豆已经气的张红了脸,他平时最忌讳别人私下谈论自己的身高问题,而现在,这个趾高气昂的叚国人竟然当众揭他的短,甚至面对的还是低贱的短尾种。
“请不要生气,先生。”格拉曼.维奇像是丝毫感觉不到一般,接着说道:“因为你的话让他们昏昏欲睡,这里简直死气沉沉的像个坟墓一样,我喜欢更加活跃一点的气氛,所以才开了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雪岚看向四周,却发现他们都已经竖起耳朵听着维奇的谈话。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这一个月来你们每个人都很努力,但得到的报酬却少得可怜,这是为什么呢?”
格拉曼.维奇故意卖起了关子,他故意将尾音拉的很长。
“是因为这里老旧的工厂管理制度和微薄的薪资,朋友们,当我亲眼看到了你们的工作环境后,我感到深深的同情,这简直是场灾难,你们如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格拉曼.维奇的话让雪岚都听的入了迷,难道他们以前没想过吗?不!但这个外国人竟然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格拉曼先生,这根本不符合规矩!”土豆气愤地凑过来,却被格拉曼.维奇一只手拦住。
“我有个提议,让我能管理工厂半天。”格拉曼.维奇这才说明了自己的想法:“我敢保证,能牢牢把握住他们的心。”
土豆愣在原地,事态已经远超出他的预料,格拉曼.维奇并不打算依照条约做事,但这个嚣张的外国人并不理会,只是夸张地举起了双手说道:“伙计们,你们有谁愿意在我的安排下多干半天的工作,我保证会支付双倍的薪资。”
有个人壮着胆子问道:“当真?”
“当然,如果你愿意三倍也可,我还会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格拉曼.维奇笑着说到。
“我们不要钱,你们有粮食吗?”另一个人站出来问。
“这恐怕没有,但是这些钱可以在VGT的联络站购买任何东西,如果我说的不作数的话,你们尽管来这里找我好了。”
所有人欢呼了起来,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很会吊他们的胃口,但是他们太需要这样的人了。
“你去吗?”言笑悄声问道。
“看看也无妨。”雪岚轻轻点了点头。
眼看维奇的话已经讲的差不多了,土豆和另一名军官低头耳语几句之后,做出了一个前进手势,一队如狼似虎的士兵立马闯进了他们的宿舍。
这马上引起了人群的骚动,土豆连忙厉声说道:“不要乱,靠边站好!我们这是例行检查。”
“那帮混蛋!”雪岚暗骂一声,在回家的前一晚搜查东西,就算怀表不被发现,自己的东西也难免会少。
雪岚要跟上去,他必须亲眼看着那些鹤族人搜查,那些粗鲁的士兵自然看不上他的旧被褥破棉袄,但他们粗暴地乱翻很容易将东西扯烂,甚至摔在地上。更何况,自己还藏了一块怀表,他必须待在里面才能心安。
“你干什么?别过去!”言笑连忙拉住了雪岚。
“我们一起进去,不想丢东西的,都跟我走。”
看着雪岚第一个进了宿舍,其余的人也全都跟了上去,毕竟谁都不傻,要是真缺了点什么,那就只能自认倒霉。
雪岚的行动被格拉曼.维奇看在眼里,他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别拦着他,我喜欢这个小子。”维奇笑着说道。
然而,士兵根本不管不顾,依旧粗暴地拉开他们的被褥,几乎要把他们的床位掀翻,翻箱倒柜的搜查着可疑物品。
“嘿,放松点,你们简直太粗鲁了,他们不是罪犯。”
关键时刻还是格拉曼.维奇先生出面才让他们有所收敛。
“顾问,从他们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们没有享受做人的权利。”最后,一位看不惯维奇指手画脚的鹤族士官站了出来说道:“这是我们的规矩,您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你错了,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而我的工作就是给他们第二个选择。”维奇则是针锋相对的反驳道:“而且,这座厂子的经营权在我的手上,所以,我说了算。”
有了格拉曼.维奇在场,雪岚总算可以放心的任由他们搜查,自知自己根本榨不出什么油水来,至于真正值钱的玩意?谁会在乎一个破皮帽呢?
然而,随着格拉曼.维奇的手抓住了雪岚的帽子,他的心跳几乎定格在了这一刻。
“完了。”雪岚几乎快要晕厥过去:“他不可能摸不到。”
格拉曼.维奇,这个大鼻子洋人,很快就会要了他的命!
“混蛋!”鹤族士兵看出了异样,抡起枪托就要向雪岚砸去......
格拉曼.维奇眼疾手快,先是一把拽住了要砸下去的枪托,随后又紧跟一步搀扶起快要晕倒的雪岚。
“放轻松,帽子不错,不用那么害怕。”
格拉曼将帽子还给了雪岚,雪岚愣了愣,本能接过了帽子。
“但它从哪来的?”格拉曼.维奇抬起雪岚低下去的脸问道。
“捡来的。”雪岚被强行抬着脸,只得与他四目相对。
“哦?从哪里捡到的?”格拉曼.维奇的语气像是在唠家常。
“忘了,但这种东西随便在哪个地方都能捡到。”
雪岚的语气生硬,他很不想接这个话茬。
“啊,这么看的话真是怀念,这顶帽子是二区留下来的,只不过你缺了一颗星星......“
维奇来回翻看着这顶黑色的皮帽,接着说道:“说起来他们现在还戴着这种款式呢,怎么,你没跟他们走?”
“本来就不是那边的人,说不上跟他们走。”
雪岚开始烦躁起来,他很反感这种审问式的对话,他宁愿狠狠挨一枪托,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怀表拿走。
“那就好,要知道我最痛恨的就是他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亲手杀过许多个带着这种皮帽的军人了。”
维奇并不是在吓唬雪岚,而是在讲述自己的经历,这顶帽子带给他太多回忆,让他一时间颇有几分感触。
“不过放心,我是不会刁难你这种可怜人的,老实说,我以前跟你差不多。”格拉曼.维奇将帽子重新戴在了他的头上:“但愿你以后不会戴着这顶帽子打我。”
格拉曼.维奇郑重的将帽子重新带回了雪岚头上,甚至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可雪岚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要不是言笑及时架住了他,他恐怕已经瘫坐在了地上。
“收队,你们这跟强盗行径没什么区别。”格拉曼.维奇转头对土豆说道:“必须要提升下级军官与军队的素质......”
没想到,谈到这个平时一贯嚣张跋扈的土豆在他的面前居然也如同小弟一般唯命是从,恭恭敬敬的跟在他的后面。
剩下的鹤族士兵也紧跟着离开了雪岚宿舍,照这个架势看,他们算是逃过了一劫。
“我去,今天真是开了眼了,没想到土豆见到外国人也乖巧的跟条哈巴狗一样,他们好像很听那个大鼻子外国人的话......”
等确认他们已经走远后,言笑这才凑到雪岚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不过你小子真是走运啊,连这都躲过去了。”
“不,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雪岚仍心有余悸:“不,他是在戏弄我,还是......另有打算,在明天揭发我?”
雪岚带着疑问与侥幸的心态将手伸进了皮帽里的暗格。
空无一物。
他失魂落魄的坐在床边上,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被叛了死刑。
等雪岚缓过神来,熄灯号已经吹响,紧接着四周陷入一片黑暗,言笑之前絮絮叨叨的说了什么已经全然忘记,他安静的躺在床上,将双手放在胸前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这是他还活着的证明。
他就像一只受惊的老鼠,神经兮兮的躲在洞里观察着外面的风吹草动,一些对话也就听得格外清晰。
“呸,去他奶奶的,今天把咱们当矿工给他挖棺材,明天就把咱们扔到流水线上,就算是牲口也不带这么使的。”
每晚熄灯后的闲话是每间宿舍的必备节目,白天的压力无处宣泄,只能在晚上肆意发泄自己的不满。
只不过雪岚他没心思去听这些牢骚,他的头疼的厉害,但身边的闲言碎语依然让他听的十分清晰。
“......不过你还别说,那外国人也还算讲究,三倍报酬,还是现钱,比那帮恶棍强。”
“现钱有什么用?能吃吗?能穿吗?只要不给吃的喝的,全是放屁,我活的有年头了,亲眼见过一亿元纸币扔在地上都没人捡,一马车钱才能换来一个面包。”
“也就咱们这个晦气地方才这样,你也不看看别的国家,一区二区的人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打赌他们的牛奶都喝不完。”
“呵,还牛奶呢,我听说他们吃饭都不用付钱!”
此话一出,大家不约而同的沉默了,开始想象着牛排鸡腿堆得像山一样高,牛奶和咖啡流成河,以及......吃不完的面包。
“喂,你们说,要是真打出去了,是去一区好还是二区好?”
不知是谁的幻想打破了宁静,众人又开始津津有味议论起来。
“当然是一区啊,听说那边只需要一份工作就能养活一家四口人和一辆小轿车了,那边的楼房有一百层那么高。”
“小轿车是什么?”一个刚满十八岁的青年怯生生问道。
“你年轻不知道,那玩意就是四个轮子的铁皮车,比这的货车模样精致小巧点。”
“那样的生活太虚幻了,就跟假的一样,一点都不稳当。”另一个人说道:“还是二区务实一点,那边的睡觉和看病都是免费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最重要的是,完全免费啊!”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又难免有些心动,免费的东西是什么样的呢?白拿吗?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这时候好像触手可及,仿佛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就能伸手抓住一样。
“受不了了,凭什么都是活一辈子,他们就能过上那么好的生活,而我们却在这里等死?”
一个脾气暴躁的老哥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他歇斯底里的撕扯自己的衣服,众人只是冷眼旁观,总有人受不了现实的压力而被推入了癔症的深渊,他的吼叫声引来了外面巡视的士兵,士兵们踹开了门,嚷嚷着要将他带出去。
雪岚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他选择视而不见。
“别,别,他是我的同乡,这孩子从小就有疯病,让我喂他两片药,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他还能做事,马上就好......”
一个高大的汉子被迫向矮他一头的士兵们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只求他们能放过自己同乡的一条性命,但他哪里有能喂他吃的药呢?只是挥起拳头将他砸晕了过去。
而那些士兵依旧不依不饶,抡起枪托向他砸来,那汉子见状也不躲,反而将自己的同乡护在了身下。
厚重的枪托砸来,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响声,男人却一声不吭,默默忍受着,这反而惹火了那群恶棍,他们七手八脚的拉开男人,又给了那小哥两枪托才罢休。
“废物,果然是短尾种,你们,都是一群没骨头的怂包。”
士兵鄙夷的说道,而随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不要误会,你们这样真的很好,很乖,就像一只温顺的羔羊一样,现在,回到床上去,再有骚动,就是拉出去了。”
“好的,好的,谢谢长官,谢谢长官,打得好,打得好。”
男人艰难地站起来还不忘点头哈腰,像这些施暴者摇尾乞怜。
男人拖着昏过去的老乡回到了床上,一切又回归了平静,没有一人会为他发声,也没有人会去控诉他们的暴行。
这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没有人会为此感到耻辱,他们失去的太多了,也失去了荣耀。
自打他们被占领,被统治了以后,就已经失去了作为短尾种的尊严。
雪岚横竖睡不着,他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被子,听着士兵嘲弄的话语,他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给他们一拳,但又能怎么样呢?撂倒两个,后面的事想也知道,他可以无所谓,但他还有个姐姐在等着他回家。
更何况,他都已经是自身难保,他开始怨恨自己不应该耍小聪明,那枚怀表已经成了随时都会引爆的定时炸弹,到时候,自己的结局会也未必会比那个男人好。
不过话说回来,格拉曼.维奇究竟在盘算着什么主意,他为什么不当场揭发自己,又把表拿去了呢?难道说,等着自己回家的那一刻再宣布他的死刑会有快感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是有够无聊的。
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想不明白,随着时间的流逝,困意和疲劳开始取代他内心的不安,他裹紧被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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