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坑旁。
意识一片混沌的荀渊,用力的想要睁开双眼,绵密的雨水拍在身上,他的鼻孔像是被泥土堵住,无法呼吸,嘴唇也无法张开,喉咙更是刺痛无比。
“要死了嘛!”他痛苦的在黑暗中挣扎。
一锹泥土从空中滑过砸在他的小腹上,耳边传来两个糙汉的谈话。
胡老三将铁锹斜插进土里,满是茧子的手就着雨水擦了一把脸,“这荀家娃子,没想到连石诩娘娘都不愿意分给他一丝枝叶,还被天雷劈死,连祖坟都不能埋,可怜这娃子,咋是灵厌天弃的孩子。”
穿着相同灰色裋褐的张麻子停下动作,张开双臂露着腋毛,咧着嘴角贪婪的接着雨水,口中夹杂无根水咕噜道,
“谁说不是呢,这娃子还是前祭长之孙,咋说石诩娘娘也不应该抽他,都是村里人,这多少年都没听说......咳咳”
没等他说下去,被水呛到,好一阵咳嗽。
一听张麻子敢诽腹神灵,吓得胡老三连忙看向左右,“嘘,你可不敢说石诩娘娘的话,万一被听到,你家慎儿明年奉灵时,娘娘不给枝叶,岂不是在这山里要让人瞧不起。”
张麻子“哼”的一声,咽了口唾液,缓缓嗓子,“这不在村里,娘娘不会出来,再说你还不是想这娃子当你女婿的,如今可惜了,要我说你家姑娘还是跟俺家慎儿还是般配。”
听到张麻子想让他家丑儿子娶自己漂亮姑娘,胡老三顿时踹了他一脚。
“去去去,老实埋坑,这雨都挡不住你胡扯蛋。”
“你说好好的一个娃子,咋会是这般模样,会不会是老东西搞的鬼,老祭长还在的时候,老东西对荀家娃子那叫一个疼,老祭长走了才两年,那老东西就变了脸,要不是咱们几家念着旧情,说不定......”
雨滴挂在胡老三的络腮胡上,听到张麻子的话,叹了口气,提起铁锹重新埋坑。
意识依旧混乱的荀渊,听完他们的话,只觉怪异。
为什么有雨滴和泥土拍在脸上,什么‘石诩娘娘’,什么‘灵厌天弃’,到底在说什么?!
听说X31病症有治疗希望,他才勉强同意做的手术,难道现在不是在手术室?
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的求生本能在驱动着这具早就死亡的身体,期冀在黑暗中寻到一丝亮光。
在他寻找生机之时,外面一锹锹混合着雨水的泥泞红土重重砸在坑中的尸身上,小腿已被埋住大半,不用多久全身就会被埋上,那时他就彻底被困在地下,求生不得。
“轰隆”
一声雷声响起,若伟岸神灵敲钟,震慑世间宵小妖灵,令其不敢放肆,震的两人一阵手抖。
“胡老三,快点埋吧,一会赶不上吃午饭了。”
话毕,张麻子挖土的速度更快,一脚踩在锹边,狠狠用力,一大块泥土就被挖出,连着花草截断的根茎就要砸向荀渊的脸上。
“别动,张麻子!”
胡老三一伸手,阻止张麻子往里填土,眼神紧紧盯着土坑中焦黑的手掌食指。
“咋了,再磨叽一会,我肚子都饿瘪犊子了!”张麻子不满的抠着袒露出来的肚脐眼。
“这娃子好像没死。”
说着他反持铁锹,用木棍尖端往土坑中探去,轻轻的拨弄那黑炭一般的手掌,生怕将其戳碎。
“动了,嘿!”张麻子连忙俯身在地,用手拨弄‘尸体’脸上的泥土。
憋的难以呼吸的荀渊,脸上泥水被擦拭干净,他终于呼吸到自出生以来最幸福的空气,胸膛快速起伏着,贪婪的拥抱生命的气息。
过了片刻,
“啪啪啪”
张麻子给了他几个大嘴巴子。
“......”
“老三,你看这娃子,这么打他都不醒,跟二狗家他媳妇,那个活死人一样。”
“这几巴掌我记住了,张麻子!”荀渊脸上生疼,但就是睁不开眼。
张麻子将‘尸体’抬起,让其半靠在坑边,被雨水慢慢冲刷掉身上的泥土,露出一块人形黑炭。
“要不继续埋上?”张麻子坐在坑边,不顾地上的泥水,双手挠头,“二狗他媳妇可不知花了二狗多少钱,都没治好,这一救回去,咱俩家要是不救,那搁村里以后要让人戳脊梁骨的,要是救了,不知要花多少钱。”
“俺家慎儿还长身体,可不能缺了他营养,还等着明年奉灵呢。”
“你咋想的,老三,一会他要是还不醒来,俺就给他直接埋上。”
“俺瞅瞅。”胡老三将铁锹插在地上,半弯身用满是茧子的左手拍了拍荀渊左脸,又翻了翻眼皮后,脸上顿时也没主意。
淅沥沥的银丝打在两人身上,喂口饭算不上什么,可是汤药丸子就贵了去。
“咕噜噜”
张麻子的肚子叫了起来,胃里火烧火燎的,“老三,俺就再等两分钟,要是荀家娃子不醒来,就是老天爷让他死,老天爷决定的最大。”
胡老三没有说话,站直的身板弯着坐在土坑旁。
意识尚在黑暗中的荀渊,一听两人还想再将他重埋进去,品味那种生不如死的窒息感,简直激动的灵魂都要炸开。
心情犹如过山车一般上下翻转,虽不知目前是什么状况,但他肯定不在手术台上,只要能睁开眼看一点点外面的情况,他都很知足。
但眼皮就宛如针线狠狠的将其缝在皮肉上,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漫无边界的黑暗使他惊慌。
“这到底怎么回事,不会真成植物人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上的雷声滚滚,似是死神的催促声,压在他的心头,使其难以呼吸。
这一刻在他看来是无比漫长又煎熬,费尽力气也不过动动手指,脸上被黄豆般的雨滴击打着,清凉夹杂着微微疼痛。
任他千般努力,终是抵不过耳旁那道宣判的声音,令他在黑暗中如坐针毡。
“差不多了,把这荀家娃埋上,俺都快饿死个球的。”
张麻子的声音宣告他的结局,身体被拖着向下滑去,斜着栽倒在满是雨水的坑中。
口鼻灌入大量无根水,让他一时之间虽生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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