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晦暗不明。
三月十九,是我的生辰。
雨砸在墓碑上,冲刷着两行不甚清晰的字,那地方底下,睡着我爹娘。
我向那两个碑拜了几拜,算是祭奠过了罢。身下的泥水沾染在衣裙上,洇开一大片灰黑色的污痕,恰似打了翻一滩墨。
雷声阵阵,恼人得很。我带着湿透了的衣服回了临家——那个五进五出,白墙黑瓦,院内铺设着汉白玉石砖,极尽奢侈的大宅子。
透明的光顺着雨槽浙淅沥沥的滑下来,照壁后池子里的残荷在风中飘摇,墙根石头上有些盎然的青苔似乎开出了星星点点的微小花朵(我后来才知道那是要枯萎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
我回了自己的房。
“临十七,”有人推门进来,“三公子找。”
“雁回,不得无礼,”三哥一袭白衣胜雪,飘然若仙,“小十七,到三哥这来。”听见方才那话,雁回只好悻悻退下,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伴读而已。
我抬眼着他,走过去。一股好闻的青梅气息扑面而来,三哥拥我入怀:“小十七,生辰快乐呀。”
我抬头笑笑,“谢谢三哥~。”余光瞥了一眼他身上和手里,却是空无一物,我心底不禁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失落。
三哥似乎察觉到我的情绪,抬手将掌心覆上我的发顶轻轻抚摸着,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银制蛇鳞戒指套在了我的拇指上,“小十七等着急了是不是?”他笑着说道,眸底深藏的笑意中却噙着些泪,似乎在为某件事情而悲。
三哥名叫临将,大抵是因为四叔和四婶希望他成为一名将军罢。这高深的宅子里也只有三哥和四叔四婶待我好些,其余的要么视我如无物要么骂我是个灾星。
“三哥,怎么了?”我看着他的眼睛,“是小十七让三哥不高兴了么?”
三哥摇摇头,又一次无言的拥我入怀,我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听着略显沉重的心跳,我寻觅到一丝安稳。
“三公子,四爷让您带上十七……小姐去中堂用膳。”燕回道。
三哥牵住我的手,带着我穿过一层层珠帘锦幕行至中堂,环视四周,男女衣着皆是前朝(明朝)行制,惟有几个掌管采买的小厮穿着同外面那些人一样的褂子。
这临家宅子里与外界相比,却真算上是个世外桃源,犹其冬日时大雪封山之时,便更无人迹了。
我虽是个不受重视的灾星,可因着是家里的幺儿,所以这诞辰之宴也不得不好好办一场,否则在那些祖宗牌位面子上说不过去。
筹光交错间,我看见那些盛满各色心机的眼。
星汉无声,拔动玉盘,筵席终归散场。
我吃了满腹龙须酥、梅花糕、描画着“贺辰”二字的琉璃糖,又喝了些窖藏七十多年的桂花酒,那倦意早就如潮水般漫上骨骸,我回了房,竟看见一具描金的黑漆棺材。
不对,一定是我太困了。
我绕过棺材爬上床睡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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