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合上了电脑，起身准备去接点热水，办公桌上的手机嘟嘟地响了两声，微信弹出的两条消息，是她闺蜜凉子发来的电话号码，跟着的是一个加油的表情包，她愣神了两秒，才想起要去接热水泡咖啡，她把手机揣进裤兜里，跟着又是嘟嘟的两条消息，是组长关心她的工作进度，顺便问她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木子是她的笔名，她在一家MCN机构里做策划编辑，平时也就写写蛊惑年轻少女的文案，并剪一些伤感的视频，文案起手都是些浪漫的不着边际的，大多是暗恋双向奔赴的开头，她会把剪过的视频发给凉子，但对此后者总是不屑一顾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是凉子跟她说的
她倒也想否认些啥，不过她也不擅长争辩，所以每次也就听听凉子闲扯，痛斥她的一些渣男前男友们，木子见过几个，她的前男友们有开迈巴赫的，有骑电动车的，还有的跟她说，真正的浪漫是买的起迈巴赫还来骑自行车接她
“他还真骑个自行车来接我。”她记得凉子那时候是笑着跟她说的，凉子让她不要恋爱脑，她自己才是真正的恋爱脑，木子是这样想的，她记得凉子跟那男的分手哭了蛮久，不过没骂他是渣男，可能男人也不全是坏东西吧
凉子跟木子是高中兼大学同学，也是她的发小，她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凉子的朋友很多，追凉子的男生也很多，很多男生都认为她是校花，木子也是这样想的，她还记得高中成人礼那天，隔壁班的一个男生捧着一大束花说哪怕凉子不接受她，也要爱她一辈子，她站在凉子的身边，凉子拉着她的胳膊，周围是女生羡慕的尖叫和男生欢快的起哄，那个男生发誓了很多，他还说如果凉子不是他的第一个女朋友，他以后也不会再有女朋友，木子倒是忘记了凉子最后说了些啥，反正是拒绝了，只记得那天凉子抓着她胳膊的手很冰，不过那个男生两年前好像就结了婚，不知道对他的现任是不是也说了相同的话
“男人都是无脑且冲动的。”这也是凉子对她说的
木子觉得这个都字用的很不准确，不过她觉得自己跟凉子比起来阅历尚浅，所以也没资格跟她较真这些字眼
兜里的手机又嘟嘟地响了两声，木子才想起来忘回组长的消息，她看了看时间，离组长问她晚上是否有时间吃饭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再过一会就要到饭点，她想起来晚上凉子又要喊她陪着逛街，赶紧给组长发了抱歉，都是那串电话号码害的，木子暗暗地想，不过她还是把电话号码输进了微信中的搜一搜，可惜是无法找到的字样，这是她这半小时内第二次输数字了，之前她以为是打错了，可能是微信号没绑定这个手机号吧，木子想到
木子把办公桌简单地整理一下，喝过咖啡的杯子拿去洗手池边清洗，她很喜欢喝咖啡，高中的时候她每天下午都会去新楼那里的饮水机那里接热水泡咖啡，她庆幸自己找到一个不怎么用排队的机子，不过后来凉子也发现了，那里人就多了起来
那时候她和凉子还是同桌，班主任把她们俩调到第一组，一个组十二个人，只有两个女生，调过来的第一天，木子就感受到男生间的剑拔弩张，他们很多都是竞赛生，一张数学练习卷，她俩前桌的男生们不到一节课就写完了，不时偷偷回过头看看凉子的进展。凉子做题遇到了些许困难，只好小声问木子，她还来不及回答，前桌的男生便抢先一步，以极其巧妙的几何解法揭示了这个圆锥曲线的出题意图，凉子身后的男生也不甘示弱，指责他考试这样写过程得不了几分，应该像他这样做，齐次化缩减一半计算量，凉子怯怯地问他什么是齐次化，坐在角落里睡觉的另一位从代数式的角度出发，给凉子讲了一节酣畅淋漓的数竞课，说完还刻意加一句，这个算是入门知识了，我初一的时候学的，现在可能也记不太清楚了，凉子听的晕头晕脑，拉着木子去饮水机接水散散心，木子后面几题一题做不出，正心烦意乱，让她自己去，下课她再想想
木子懊恼极了，她又想了一会，纵观全卷，从第三大题概率就不会写了，她觉得这个座位也很烦，一到下午刺眼的夕阳让她睁不开眼，周围的男生好像也都出去了，可能都去接水去了吧，她想道。木子转过身，抽出后座男生的卷子，先对了下前面的答案，好几题都跟他不一样，大题他写的又凌乱，看也看不懂，她放回他的卷子，用铅笔袋再次压好，难过地趴在桌子上发呆，这时才注意到前面的一个男生一节课没回来，窗子透过的夕阳打在他空白的卷子上，好像那个人的书包都不在附近，由于他们是竞赛生，平时也不怎么在班上上课，木子也没怎么见过，她翻了翻他的作业本，都没写名字
木子感到无趣，接着趴着发呆，不一会她感到桌子晃了下，前桌好像闯进来一个人，正好遮住了上节课还惹人厌的光，她迷迷糊糊地瞥了一眼，才发现前桌的男生正看着她
“上节课干啥的？”前桌的男生一边把包在地上摆好，一边把他的足球鞋藏进旁边柜子里
“没干啥，写卷子的。”木子对他笑笑，这是第一次见到他，之前在班里好像还没见过，有点帅，木子偷偷地想着
“这样啊，那卷子借我抄抄。”
“啊，不行，那个我数学不好，肯定错好多。”木子不好意思地说，“他们其他人都是数竞生，你可以找他们抄。”
“没事，相信你。”他说着就抽走了木子的卷子，正反翻了下，貌似觉得写的很奇怪，木子注意到他嘴角咧出了一丝笑，她感到羞愤极了
“我说了我数学不好，你把卷子还给我。”木子生气地说
他悻悻地把卷子递给木子，后者生气地一把夺去，他努了努嘴，“这样吧，我写一下，给你看看好了，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你别生气。”说完他就转过身埋下身子
木子还想争辩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还要说什么，窗边传来凉子的笑声，木子继续把头埋在胳膊里，凉子把水杯塞进抽屉里，又出去了
过了一会，木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盖到了自己的头发上，原来是前桌写完了后三题的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凉子也回来了，凉子拿过盖在她头上的卷子，看着后三题的解答
“谁给你写的？”凉子好奇地问
木子指了指继续写题的前桌，“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应该也很厉害吧。”
木子戳了戳前桌，后者转过身，“谢谢你，你写的我看懂了，我叫夏木，你叫什么名字啊。”
“夏目簌石吗？”男生不经意地笑了笑，“啊？”木子没听清，问了一声
“我无名。”前桌的男生抽回了自己的卷子，对着木子笑了笑，随后转过身，继续写题
“他叫陈深，全市前十进来的，高一的时候差3分进省队，现在好像经常逃课踢球。”凉子告诉她，“他长的挺帅的。”木子好像听到凉子小声地说了一句，但声音太小，一阵风似的飘过，小的像是自己说出来的一样
揣在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是凉子打来的，她问木子在哪里，已经到她工作的地方楼下了
“哦哦哦。”木子赶紧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杯子上的水，背上包就下楼了
“跟陈深聊的怎么样？”一上车凉子就打趣她
“没加上微信，你给的电话号码查不到。”木子没好气地回复道
其实本来木子也没想到凉子还会有他的电话号码，那次还只是俩人回忆高中往事，说起了几个印象很深的高中同学，木子也没好意思先提，倒是凉子先开口问她陈深现在在做些什么
“这我不太清楚，大学毕业后联系就少了。”木子说道
木子觉得很少有凉子不知道的事，她的朋友多，消息来源广，不过好像陈深大学毕业出国读研，后面的消息就一同断在海的另一边了
“我还有他的电话，微信也有，不过不知道他有没有换。”凉子问她，“发给你咯。”
他们上大学那几年微信才刚刚火起来，高中毕业的时候互相留过QQ，不过现在QQ的头像也是常年灰色，微信刚出来的那几年，高中同学们聊的还比较多，她也加了高中的一些群，大家还经常聊聊八卦，有次她听说陈深和凉子走的很近，如果是其他男生，她觉得倒合情合理，但是是陈深，她觉得很奇怪，有次随意地问过凉子，不过她没有正面说及此事，也就作罢
不过在木子看来，凉子可能喜欢陈深，她记得高中的时候，凉子会莫名其妙地跟她聊英超并拉着她去看学校足球比赛，但她知道凉子不会承认，因为她是个很骄傲的人，木子是这样认为的
那时候每周四早上的第三节课是体育课，凉子都会拉着她坐在操场边的观众席上，班上开始有越来越多的男生踢球，不过陈深往往都在当守门员
“喂，陈深，你为什么总是在守门啊？”木子有次问他
“因为我想守门啊。”陈深头也不回地说
陈深踢完球，就会陪他几个好哥们去便利店买大瓶的饮料，如果下节课是数学课或者物理课，他有一半的概率会翘课踢球，如果是下雨天雨下的不大，陈深会一个人在雨里练球射门，如果雨下的很大，陈深会坐在观众席上发呆，这是木子观察得到的规律，她把这些都告诉了凉子，这是后者让她做的调研
木子自认为研究到位了，于是不再去观众席上淋雨看比赛，她体育课的时候就在便利店旁的食堂里一个人写作业，等陈深他们进来买水，她刚好收拾好卷子等着回教室
这天她心情很糟，因为月考数学考的又很烂，她没心情去食堂写作业，就一个人在操场上散步，不一会天就阴了，跟着来的是一场大雨，她还没来得及跑回食堂，雨已经下的很大了
她气喘吁吁地在食堂里坐着，准备等雨小点再回去，下节课是数学课，肯定又要报成绩，她一想到就害怕极了，把头埋进胳膊里，像鸵鸟一样，她喜欢这种姿势
“你有食堂卡吗？”她感觉桌子好像晃了晃，陈深在她对面坐着，拿校服外套擦着他湿漉漉的头发
“你要卡干嘛？”木子直起身子
“买数学试卷给你写啊，不然干嘛？”木子很讨厌陈深这样，总是一本正经地满嘴跑火车，并恰到好处戳中她的痛处
“那就不给你了。”木子起身想换个座位
“那好吧，等下我进去偷两瓶出来，你在外面给我打掩护，得手我俩就跑，谁跑的慢给抓了谁就是主谋。”说罢陈深便站起身往里闯
“哎，你别啊，你，我给你好了。”木子无话可说，只得把卡丢给他
“你喝什么下次请你。”陈深告诉她
“我不喝什么，你要买什么自己买，到时候把钱给我，不用你请。”
“请你吃的，我是个讲信用的人，以后一定还你。”木子看着陈深买了两瓶饮料，一包薯片，“绿茶是你的，薯片帮我打开一下。”
“我说了我不需要。”木子虽然话是这样说，但还是打开了包装袋，“过会还要回去上课，不知道怎么回去。”外面雨依旧很大，夏天的雷阵雨一下就是半个小时
“别回去了，逃节课好了，正好待到食堂开门，还能提前吃饭。”陈深自顾自地说道
“不行，逃课要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去。”
“那你想回去上课吗，估计数学老师也就讲讲试卷吧，再报个排名，有啥好回去的。”
“你成绩好，都会，不像我，不听一遍都不知道怎么做。”木子想到这就难过起来，这次考试肯定又考砸了
“不会就不会呗，不会就别学了。”陈深说道
“啊？”木子生气极了，“我请你吃薯片喝饮料，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嘲讽我。”
“那我问问你，你为什么要学数学呢？”
“废话，为了高考啊。”
“然后呢？”
“然后考个好大学。”
“然后呢？”
“然后找个好工作。”
“嗯，然后呢？”
“然后就，然后找个好工作买个房，找个喜欢的人，过下去嘛。”木子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学数学是为了找喜欢的人啊。”陈深漫不尽心地说着，“那可惜了，也没有谁会因为你的数学喜欢你。”
“你又不懂，你成绩好，从来不用在意这些。”木子酸酸地说，“哎，你数学怎么学的啊，比如你平时做啥题或者怎么考那么高的？”
“你陪我逃节课我就告诉你。”
“我不敢。”
“那算了，你是乖小孩，不能带坏你。”
“我不是什么乖小孩。”木子争辩道
“那就是坏小孩咯，陪我逃节课证明一下。”
“那你告诉我，你怎么学的？”
“好啊，外面雨小了，你陪我踢场球，踢完了就告诉你。”
木子远远地听到上课铃声，条件反射似的想往教室走，看着陈深往足球场那边远去的背影，心一横，随即改了方向
“我不会踢球。”木子在后面喊他
“不会踢球就守门。”陈深回过头对她说，“帅哥，带两个，她正好守门。”他对着操场半场的一群人喊着，那边的人招了招手，陈深坐一边换了球鞋，其中一个走近前，拍了拍陈深的肩膀，又看了眼木子，“你让你女朋友守门，我们怎么敢爆射。”
“她不是我女朋友，不过是凉子的女朋友，你们踢的好的她回去帮忙介绍给凉子认识一下。”陈深抬起头对他笑笑，系好了鞋带
“你怎么这样说。”木子生气地骂他，陈深走过来拿了一副手套，“球来了别用脸挡，手套戴好，站那边，射门的时候你要是怕就躲开，腿踢断了背你去医院。”说完他便往中场跑去发球了
“我才不怕。”木子从来没有这么勇敢过，她站回了禁区，旁边的后卫安慰她说他比荷兰人还能抗
木子也看不清那边半场发生了些啥，只听到“这边这边““后面有狗“的叫嚷，她不知道为什么后面会有狗，却不想很快球就逼近禁区，她看到来的那个人跑的飞快，连续晃过两个后卫，刚刚那个自称荷兰人的家伙更是直接被晃飞出去，很快他便单刀直入，直逼球门，木子下意识地想出击挡球，奈何对面实在太快，她不知道他是往左还是往右变向，索性就往他身上撞，对面速度立刻慢了下来，本能地伸出手像是要接住她，但还是来不及躲开，被木子狠狠地撞倒在地
木子撞倒对面，脑袋里还是空空的，站起来一看，发现陈深躺在地上，一脸惊恐地望着她，他腿刚刚垫了一下她的背，可能扭到了，一瘸一拐地站起来
“行，够狠。”陈深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拍了拍她，周围几个后卫也投来鼓励的眼神，木子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感，这数学考试的失利仿佛瞬间一笔勾销了
陈深很快又发起了进攻，她还想着故伎重演对着他撞，奈何这次被他轻松晃开，推射近角，之后几次也是依旧如此，他的过人行云流水，每次都会过掉木子再射门，木子甚至都摸不到他的人
也不知道丢了多少球，很快就到了中午，一起踢球的都跑去食堂吃饭，木子捡起一边的球狠狠地对着自家的门踢了一脚，陈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
“你踢的这么好，为什么平时班里踢球你都在守门啊？”木子把手套丢给他
“那是因为我想守门。”
“但你踢球过人我觉得很帅，我觉得你按照今天这样踢，凉子可能会更喜欢你。”木子一说完就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打住，“我的意思是，平时凉子看你们踢球，大家好像都很想表现，尤其那个王东，每次进球的庆祝动作都那么张扬，你应该狠狠挫败他。”
“我为什么要挫败他，王东跟我又没仇。”
“但我看不惯他，他看上去很装。”木子又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多说话
“哦，那你觉得我踢球是为了让凉子喜欢我？”陈深这次是看着她说的
“没有吧，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木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踢球和凉子有什么关系。”陈深嘴角咧出一丝笑，“你也是一样，你学数学和找一个喜欢的人有什么关系？”
“我没说有关系啊，我学数学是为了高考啊。”木子说道
“然后呢？”陈深问道，木子没说话，“我觉得不是，我觉得你学数学是为了让别人尊敬你，或者让家长和老师对你满意罢了。”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木子羞愤地说
“你要是想做个乖小孩，先学会撒谎别被我发现。”陈深笑着说道，“去做自己觉得对的事，别管别人怎么想。”
“那我想把数学学好是为了以后做其它的事，但我又怎么才能学好呢？”木子问道
“你跟我一起搞数学竞赛吧，那样数学就能好了。”
“那我怎么做得到？”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反正我是无所谓，这次逃课我会跟班主任解释我去写数学竞赛题了，当然我还可以加一句，夏木也想搞数学竞赛，这节课带她体验了一下，忘跟老师请假了，当然你也可以跟老师说这节课是我带逃课踢球，到时候我俩站几节课就好了。”
“你是真的贱。”木子生气地说，陈深笑笑没再争辩什么，“把你卡再借我一下，去食堂吃饭。”
木子记得那次在食堂吃饭遇到了凉子，凉子看到她很惊讶，看到陈深时更惊讶，她说数学老师这节课没讲什么，应该也没说什么逃课的事，不过这次数学你考的其实还好，再往后木子也就忘了，不过她也去参加了数学竞赛班，甚至凉子也跟着去了，不过她每次都只在那里自习，看着坐在一边的凉子拿着题去问陈深，不过他不喜欢她吧，至少他上次是这样说的，木子偷偷地想
高三竞赛退役，陈深还是没能进省队，旷了将近两年学，语文和生物等于说是零基础，他很少逃课踢球了，足球的替代品是一本厚厚的生物一轮资料，他把那本书翻了三遍，那时候摆在陈深面前的是两条路，拿着省一资格保送中科大，或者高考冲击清北，木子记得有次陈深和她聊过，以后想做算法和统计，后来她才知道什么叫大数据，可惜那时候她对这些一无所知
不过她知道的是，他可能很讨厌生物吧，就像她讨厌数学一样，不过好像学过去也就好了，他学生物是为了以后做更多的他想做的事，但她学数学可能就是为了更接近他吧，不过木子一直觉得，就像迁徙的候鸟，每到秋天就会往南寻找新的家，而有的鸟就会一直待在北边守夜，哪怕北边的冬天很长，它也不会跟着其它鸟一起往南，她就想做北边的鸟，她怕来年春天飞回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自己曾经住过的家，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陈深的，可能是那次找她要卷子抄，可能是请她吃薯片喝绿茶，可能是带她逃了一次课，可能是带她踢了场球，可能是骗她去数学小班，可能是他也是留在北边的鸟，可以相伴着一起度过冬天
但凉子好像也喜欢他
算了，太累了，毁灭吧，木子每次想起来都会很懊恼，如果竞争对手是其她女生，她觉得可能还有些胜算，但偏偏是凉子，一个哪怕就在那里不说话笑笑都能招蜂引蝶的对手，还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高中的时间过得很快。也没留下什么可供参考的图像，她那时候还没有手机，只是偷偷保存了一张和陈深在钟楼下的合影，那是毕业典礼的时候，钟楼是高中的地标建筑，她觉得站在那里很正式，凉子也是这样觉得的，凉子跟她说等志愿结果出来就等着陈深跟她表白，木子当时就激动起来，说她觉得陈深不会喜欢你，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啥
“这样的呀。”她记得凉子莫名其妙说了这样的话，歪着头对她笑了笑，完了完了，她不会发现了我喜欢他吧，木子害怕地想着
她拿着凉子从香港带回来的那个拍立得相机，给凉子和陈深在钟楼下也拍了一张，拍完后陈深就去找他的好兄弟玩去了，木子默默地看着照片洗出来，逐渐有了颜色，一点一点的，像颜料滴在水墨画那样散开来，木子把照片递给凉子，凉子的一群好姐妹们蜂拥过来，笑着说着玩笑话
木子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她跟凉子说去看看老师，凉子问她要不要陪着一道去，她说不用了，一个人往教学楼那里默默挪步
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围着柱子绕圈，不一会靠在柱子上，看着那边嬉闹的人群
“你在研究柱子的承重吗，还是在研究摩擦角，这么认真。”她听见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看着旁边的大男孩在系裤带
“你怎么在这里？”
“上厕所啊，你呢，研究物理模型吗？”陈深继续开着玩笑
“我也来上厕所的。”说完她转身往厕所走
“喂，那是男厕所，女厕所在对面。”
木子转过身往女厕所的方向，听见陈深快要下楼的脚步声，她突然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就像那次守门一样面对着飞速过来的球，她叫住了他
“陈深，你等一下。”
“干嘛？”她这一声声音大了些，陈深停下来，望着她
木子感觉心跳的厉害，刚刚编好的一大串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突如其来的勇气也荡然无存，只剩下空气中凝结的尴尬盘旋在她附近，她突然感到屈辱，无奈，她垂下头，语气低落下来
“那个，凉子可能想找你吧，她可能就是，你去问她吧。”
“她找我干什么？”
“我不知道，你去问她。”
“问她？”陈深感觉很奇怪，但又没说什么，“我觉得没啥事，应该是你在骗我。”
“我没有。”
“那你急什么？”
“我哪里急了？”
陈深突然咧嘴一笑：“我发现你挺有意思的，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我对你没什么误会，你有什么好误会的地方。”木子感觉自己说话声音又低落下来
“那你每次见到我都苦大仇深，好像我欠你很多钱一样。”
“那是因为，因为你又坏又贱，我，我不喜欢你。”木子突然感到很委屈，像是有什么情感在她的体内喷涌而出，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反正马上要毕业了，我也见不到你了，以后也不要见你，到时候就在你和凉子婚礼上见你，我······”
木子哭的接不上气，她觉得高中她过得很不爽，成绩也一般，长得也一般，脾气又差，自己喜欢的男生马上要成自己优秀闺蜜的男朋友，她越想越气，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里，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花的脸
她感觉好像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偷偷地露出一只眼，瞥见走廊过道灯下的影子，她的影子缩成一团，像是个小小的石头，他站在一边，像是另一块站着的石头，木子感到很烦，只希望他快点离开
“对不起啊，原来你这么讨厌我。”陈深蹲下来，发出叹息一般的笑声，“我以前听人说，哭出来心情就好了，你要是觉得心情还是不好，要不揍我一顿解解气。”
木子没说话，把头扭向另一边
“不过你好像对我有很多误会，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凉子？”
“因为她长的好看，性格又好，成绩也好，反正就是很好的一个人，跟你就是挺配的。”木子才哭完，声音还带着点哭腔
“我觉得你长得也很好看啊，你很像韩国的全智贤，你听过她吗？”
“没有。”
“我觉得你性格也挺好的，除了有点傻和认真之外。”
木子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
“而且你成绩不也挺好吗，你其实是一个很厉害的女孩子，是这个学校唯一一个扑出过我射门的守门员，那你觉得相对于凉子，我是不是会更喜欢你啊。”
木子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很清澈深邃，像湖水那样的透明，她像是有一种错觉，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在她耳边萦绕，又像是夹杂着李健的《贝加尔湖》
“那你的意思是啥啊？”木子怯怯地问
“你还讨厌我吗，讨厌我就不告诉你了。”
“我，我现在不讨厌你了，你告诉我可以吗。”
“我想想啊，哎，你看，凉子来找你了，不是我把你惹哭的，你要跟她说。”陈深笑着站起身，拍拍她的头，“刚刚她在这里摔了一跤，可能太滑了，不过也可能我在旁边突然窜出给她吓到了。”陈深笑着对凉子说，“不过现在她好像好了，但可能脑子给摔坏了，你安慰安慰她。”
木子看着凉子嬉笑着和陈深说了啥玩笑话，随即往自己这里跑来，陈深回头看了一眼，手插着口袋下了楼
木子觉得自己像是有好多年没见到过陈深了，她现在还时不时想起陈深当时说过的话，懊恼于当时的无能，她没有和任何人提过这些事，哪怕是凉子，后者现在正挑着不同色系的唇膏，时不时打量着站在一边发呆的木子
“我觉得这个色系你很适合哎，不是那么熟女，很清纯的色调，还有这几款面霜我来帮你看看。”
“你帮我买这个做什么啊？”木子还好奇凉子为什么挑了这么久
“因为要见你的crush，好好准备一下。”
“啊，谁啊？”
凉子咧嘴一笑：“陈深啊，他好像下周回国，他问我能不能见你一面，你要人家亲自来请，很高冷哎。”
“啊？”
“他还说，不知道现在你是不是还那么讨厌他，他问过我你的某些想法，我说我也不知道。”
“不过这几天看你要到了他的电话号码后就开始变得魂不守舍，像个木偶人一样，我就验证了我高中时的某些想法。”
“啊，我有那么魂不守舍吗？”木子害羞地说道，“而且你高中有什么想法？我一直觉得你们俩蛮合适的。”
凉子歪歪头，思考了一会：“他差点成了我第一个男朋友，但后来我发现他对我一直不冷不热，但对你的态度好像很不一样，再之后他跟我谈起你，他说你给他抄过几次卷子，陪他逃过一次课，差点帮他偷便利店的饮料，还陪他踢了场球，请他吃了顿饭，他说那段日子是他最难熬的一段时光，竞赛失利，高考压力又很大，是你好像治愈了他。”
“他还说，要好好感激你，至少要请你吃一包薯片，喝一瓶绿茶，这是他出国前和我说的，差不多四年前了，不过，那时候听完还有点小小地嫉妒，也不认为你对他有什么意思，我让他有什么话自己和你说，他好像也就没说啥了，不过这几天我观察了一下，好像我想错了，我倒是觉得，你可能更喜欢他一点。下周你有时间吗，我帮你联系他一下。”
凉子看着眼前愣神的木子，回想起出国前最后一次见陈深，她轻轻地碰了他的手，想在告别前说些什么，不过陈深躲开了，她等了挺多年，之前他还记得陈深跟她说，他现在还不是很想谈恋爱，而且可能也不怎么能及时回复她的需求，不过他很认真地跟她说，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找他，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她，这是凉子第一次在感情上体会过的无力，这一刻，她也感受到了高中她的那些追求者的心境，她觉得陈深是一个很温暖的人，跟他在一起她觉得很安心，她也跟他保证，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他
“你能抱抱我吗，我觉得有点冷。”凉子还不是很想放弃，她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哀怜地看着他
“那个，你能帮我件事吗？”陈深没有正面回答她
“你说。”
凉子记不清他的原话，但听完像是有什么东西枯萎了，凋零的叶子随着北风飘向远方，只剩下苍白的花架被雪盖住了似的，她感到很想笑，她从来没想过被自己的好朋友偷了家，甚至她还是无心的不喜欢他
“我答应你。”凉子忘了她是以什么语气说出的话，是在苦笑吗，还是带着哭
“好，谢谢你。”她看到木子对着她一笑，她很少见过她这样笑，好像很幸福的样子
【2024年春作，彼时心情很差，写着缓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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