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煦。”男声浑厚低沉,
“朱高煦!”女声严厉凌厉,
“王爷。”女声轻柔温婉,
“父王!”少年的声音高亢,
“父王。”少女的呼唤哀伤。
······
“师祖昨晚没睡好?”
我叫刘擎浪,今年十七岁,登州人氏。
眼前这个白发白须的老人是我的师祖,此时的他盘坐在地板上,双目紧闭打着瞌睡。
师祖在我的记忆中是一个身体非常康健的老人,八十四岁的高龄令人羡慕。他的武功高深莫测、身体也非常硬朗,这样白天瞌睡的情况平时很少见。
“师父他昨晚和徐老爷子喝到很晚。”
我身后一位头发近乎全白的老人说道。
他是我的大师父,待人最为温柔。大师父不仅对待师祖非常恭敬孝顺,对待其他师父师叔也都担得起长兄的重任。尤其是对我武功的教导最认真仔细,同时也会教我一些其他的内容,比如内政和医术。
在他身边还有二师父和三师父以及他们的夫人,他们都没有子嗣。二师父风趣幽默,更多的教我玩乐。三师父双腿残疾,一直坐在轮椅上,我一直学不会他擅长的阴阳五行、风水术数。另外还有不合群的九师叔,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和尚;最后就是十师叔,同时也是我的亲二叔,是他把我引到三位师父门下的。
“你师祖,这算是身体不错了。徐老头到现在还没醒呢!”二叔说话的语气略有一些傲慢,他只是对师祖一人如此,从我记事开始便是如此。
二叔最让我羡慕的是,他有四位夫人,膝下一子五女,这样的家庭甚是热闹。
和他们住在一起的还有一位叔叔一家三口,他是三婶婶的弟弟,也就是二叔的小舅子。啊,对了二叔说的徐老头还是三婶婶的师父,也算是他半个岳丈。
见我这个客人来了许久,二师父便走到师祖身侧,准备轻摇对方的身体。
“哎啊!!!”师祖他老人家仿佛做了噩梦一般突然惊醒,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吓了身边的二师父一跳。
“师父,你这是怎么了?”二师父关切。
还不等师祖回答,二叔插话:“你师祖他做噩梦了。”转而狡诈地说到:“师父,晚上我帮您做个好梦,调理调理。”言语中似乎带着戏谑。
师祖一只手搭在二师父肩上,尚未从之前的噩梦中回味过来,喘了两口气:“算了,你入梦的本事和我以前的一个朋友比起来差远了。”苦笑。
接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二师父退下。
“老徐呢?”师祖问到,环顾一圈,看到众人似有担忧的深情之后回想起来这老友比自己喝的多很多。
“算了,不等他了,有些事情他也知道个十之八九。我们现在就开始吧。”说完,其他所有人全都像收到命令一般从师祖的身边开始围成一个圈坐下。我也插入到二叔的身边坐下,这是这个家的规矩。师祖的命令就是天。
今天是天顺八年(1464)正月初一,二叔家院子里过年的气氛非常浓郁:灯笼、爆竹的残余、崭新的对联,室内的窗花,布艺也全都是喜庆的红色。按照往年的规矩我都是要来向长辈们拜年的,只不过二叔说今年的初一可能有些特殊。
我能猜到这当中的特殊多半和师祖有关系。师祖是这个家的“大家长”,可从他身上的仪态气质看,不像是我们其他人这样的平民出身。纵使耄耋之年,他也一直保持挺胸抬头的状态。师祖同时也饱读诗书,我和弟弟妹妹们请教各种古籍,他老人家都能从容解释。我觉得家世显赫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背景。
“年前浪小子问我师门其他人都去哪了。我想了很久,就借这个机会给浪小子讲讲师门的故事,老幺这段时间也在家。”老幺说的就是二叔,他是师祖最年轻的徒弟。
师祖显得很客气,一改了往日的亲和熟络,反而让大家有些不适应。可是我看向他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时,瞬间感觉脊背发凉。
松弛的眼皮随时都能再新增一条皱纹,可眼睛目视的方向不曾有丝毫的颤抖。如果不是做过眼部的训练,我便看不出一点他双眼书写的故事。
“眼睛是内心的语言。一个人在害怕或犹豫的时候能控制得住手的颤抖,却控制不住眼睛。”大师父这样教导过我,通过这样的方式可以判断敌人的心理。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师祖沉默良久,或整理思路,或调整思绪。
最终,师祖抬起头,睁大之前微眯的眼睛。那双眼睛的瞳孔里面有睥睨天下、有横刀立马、有忠君报国、也有意气风发。
忽然一股妖风吹过,吹过他的面庞,他眼角的皱纹也被妖风带走,他的年龄飞速的向后流逝,我的耳边也响起了刀剑碰撞声,战场的厮杀声,战马的嘶鸣还有较小声的关门声。身上不再是那朴素的棉衣,而光鲜亮丽的小号朝服,上面的蟒纹气游全身。转瞬之间坐在那个位置的就变成了一个明眸大眼,浑身稚气的五岁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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