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
夜风很猛,阳洲镇医院这栋三层的楼房都在晃动。
夜风也很寒冷。被夜风一吹,树枝都被裹上了一层晶莹的冰凌,很多树枝还被冻得失去了韧性。
在冰凌的重压下,不少失去韧性的树枝从中折断,砸到地上。
狂风偶尔停歇时,树枝砸地的声响传出好远好远。
这声音让野外显得无比幽寂和诡异。
在这种寒风呼啸的夜晚,连流浪狗都不敢吠叫,只敢将脑袋压在地上,惊惧地呜咽几声。
他的身体,很平静地躺在病床上。
他的心,却比外面流浪狗身上的狗毛还凌乱。
他脑海里总萦绕着两个问题:“我这样把老板害死了,到底是对还是错?……,我现在到底是谁,是该按躯体算,叫我谢华驹,还是该按灵魂算,叫我韩展鹏?”
无法弄清这两个问题,他就竭力让自己什么都不想,努力让自己麻痹自己。
借助病房中间那盏白炽灯散发的昏暗黄光,他静静地看着铁框玻璃窗户的铁框,看着粘在铁框边沿上的那张碎纸片,看着那张碎纸片在铁框缝隙里透过来的寒风中抖动……
盯着碎纸片看了好久,直到眼睛看累了,他才移开目光。
他默默地打量着病房。
病房很陈旧,石灰刷的墙皮已经发黄,墙皮脱落好几处,露出红砖墙体。
病房也很拥挤,八张病床从门口排到窗户前,病床上躺了八个病人,五男三女。
由远及近,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隔床女孩的侧脸上。
女孩很瘦削,十四十五岁的年龄,病态而苍白的脸上全是憔悴和疲惫。哪怕睡着了,她也不时皱一下眉头,偶尔还难受地呻吟一声,但声音很细弱,如小奶猫找到了妈妈般低鸣。
他知道,邻床女孩住院是因为阑尾炎开刀,而他自己(这具身体)住院则是因为溺水。
昨天下午,他,韩展鹏,作为老板助理兼司机,将老板谢华驹从酒桌上背下来,放进小车、替他系好安全带,礼貌地告别好心挽留的客户,驾驶小车冒雨赶往下一个客户处。
他身后座位上先是传来如雷的鼾声,不到十分钟,鼾声就换成了连绵不绝的唠叨:“……我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为了追求陈雨丝,我四处打工,赚了钱就给她家……”
老板醉后说的这些胡话,韩展鹏听了无数遍,耳朵都听得生茧了,也听烦了,但为了高额薪水,他只能受着,偶尔还得嗯一声或啊一声,以助老板的兴。
如往常一样耐着性子接受醉话的轰炸,他认真驾驶小车前行时,却被前面恐惧的一幕给惊呆了:
只见路边高大山坡上突然滚下无数乱石,一辆校车因慌忙避让而冲出马路,侧翻在路边排水沟里。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头从山上滚滚而下,砸向那辆校车。
校车里传出孩子们惊惧而惨厉的哭叫……
他从后视镜匆匆瞥了一眼老板,见老板依然闭着眼睛在说着醉话,就毅然踩下油门。
小车轰地一声冲了上去。冲过一段距离后,他右脚猛地踩在刹车踏板上。
“呲——”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后,小车在正对校车侧面的位置停住了!
滚落的石头砸在了这辆小车上,砸碎了玻璃、砸瘪了车顶、砸破了他和老板的脑袋……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清晰地听到老板喊了一声:“请照顾好我的家人!”
清醒过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躺在这间简陋、陈旧、拥挤的病房里。
更惊讶的是,他发现自己重生了。
更更惊讶的是,他发现自己这个95后回到了1985年2月2日,还占据了老板年轻时的身体!
躺在病床上,想起前世的家人,他心如刀绞。想起老板是被自己害死,他无比内疚。
只有在想到校车上被救下的那些孩子时,他的心情才略微轻松了些。
他不知道自己该悲哀死亡,还是该庆幸重生,只好什么都不想,强迫自己死死盯着铁框窗户边沿那张抖动的碎纸片,以驱散自己对前世家人的思念和对老板的内疚感。
外面的风刮得猛时,那张碎纸片抖动的频率就很高,还发出丝丝尖啸,纸片尖端幻出一团小小的虚影。外面的风开始放缓时,它的抖动也变得和缓起来。
有时似乎抖累了,它偶尔还停上那么一秒两秒,风来了再抖,越抖越快……
不知不觉的,窗外的天色已经放亮,吹了一晚的狂风也停了。
病房里的病人先后醒来,有人咳嗽、有人呻吟、有人喝水、有人趿着鞋子去外面上厕所。
谢华驹(既然这具身体是谢华驹的,就叫谢华驹吧!)感到有些口渴,转脸抬头,看到床头柜上那个罐头瓶里空空如也,就歇了喝水的念头。
他正准备闭上眼睛睡一会,发现邻床女孩睁开了眼睛。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
女孩如受惊的老鼠,目光惶恐地闪开,并迅速关上了长密的眼帘。
谢华驹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咯吱——”这时,病房大门被人从外面往里推开。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推门走了进来。
这位女医生扫了病房里的病人一眼,大声说道:“二床的!你只欠了医院四元七角,怎么就不交呢?你家连这点钱都借不到吗?今天你必须让你家里人把这些钱交了!”
没有人搭理她,只有被点到名的那个病人低下了脑袋。
女医生似乎习惯了病人的这种态度,又大声说道:“三床的!你已经欠了十一元六角三分钱。你爱人总是躲着我。我今天这么早来通知你。你告诉你爱人,躲不是办法,躲不掉的。”
依然没人搭理她,只有被点名的病人低下了脑袋。
又点了一位病人后,女医生对邻床的小姑娘大声说道:“七床的!你家到现在才交了一元四角钱,还欠我们医院十八元八角呢。你到底想不想早点好?……,陈雨丝,我问你话呢!”
显然,病人的沉默多少刺激到了女医生,她对小姑娘说话时就有了一些火气。
小姑娘早做好了当小透明的准备,没想被女医生区别对待,心里不由有些发慌,羞涩而无奈地应道:“我……,我会告诉我妈妈的。可我家真的没钱啊。您能不能……”
小姑娘和女医生说什么,谢华驹没有再听,他整个人被“陈雨丝”这个名字给惊呆了:“这个小姑娘就是陈雨丝?……,她就是我前世老板念念不忘、每次醉酒都念叨无数次的陈雨丝??她日后会成为我国航天探月工程的首席科学家???”
前世谢华驹是一个无良老板,跟着他岳父搞房地产破产后,转而卖起了保健品。
所谓按祖传秘方配制、由诺贝尔医学奖得主监制的保健品,其实就是用养殖人参浸泡的蜜糖水,专门用来哄中老年人的,号称能有效缓解高血压、高血糖、便秘、骨质疏松……
反正老年人有什么常见病,这保健品就能缓解什么。
靠着高额返利、靠着将主市场放在农村和小镇,加上包装精美、喝不死人,他的生意非常红火,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富豪。
这个无良老板有一个贪杯的弱点,而且只要喝醉就喜欢唠叨,醉得厉害,就什么话都往外抖。虽然他如很多老年人一样,大多喜欢唠叨年轻时代的事情,但有时也免不了抖出他本人的一些隐私,甚至说出公司的一些商业秘密。
为此,他吃过不少亏。当然,他也假借醉酒而阴过不少身边的人。
韩展鹏被他聘为助理时,首先签署的就是保密协议:只要保证不将老板的醉话说出去,他获得的保密费就是他正常薪水的两倍,而只要向别人透露一句半句,重罚!而他最重要的职责就是老板在酒桌上喝醉的时候及时把老板弄走,弄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听任老板唠叨。
他其实很烦谢华驹这个无良老板,也不喜欢这份工作。
无奈他创办的传感器公司因为意外而破产,家里又有老婆孩子老人需要抚养,看在高薪的份上,不得不委屈自己,看护醉鬼,接受醉话的轰炸。
他知道眼前的陈雨丝是前世老板心里永远的痛,也是老板极力维护的女人。
按照谢华驹所说的醉话,他与陈雨丝相识在他们老家所在的阳洲镇医院。
两人的病床相邻,相互之间只隔一条不到一米宽的过道。
但他与陈雨丝的结识不是因为两人的病床离得近,而是谢华驹和他的家人让陈雨丝当众出了一个大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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