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下的很大,整座城市都被埋在一团朦胧的雾中。
雨若是小一些,窗外或许还有这推车的小贩,披着雨衣来挣些碎钱。
但豆大的雨一直砸着,砸的小摊不一会,就缩没了。
及时最为忙碌、最为着急的人,在这样的天气里,也不愿意外出。就连往常街上川流不息的车灯形成的光带,也好似大风中的油灯,朦朦胧胧、恍恍惚惚。
在连绵的雨声中,张赫伏趴在桌前,桌上堆满了书,就连签字笔也只能插在书堆中,压着的胳膊时不时的换一边,以缓解麻痹感。
此时虽然不用面对窗外的暴雨,但他总得面对的。
虽然听着天气预报的话带了伞,但张赫时不时的踢了踢桌下的伞,对它能否抗住暴雨抱有一丝疑惑。
但多数人是没有时间考量这些的。面对即将到来的高考,外面的暴雨反而显得更加微不足道。
教室挤满了人,像他这样有闲暇去关注窗外的人并不多见,绝大多数人只是看一眼窗户玻璃上形成的水帘,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感慨,就再次埋头到题目中去了。
室内的灯光更是是十足的,六盏大灯把教室显透亮,虽然穿不透屋外的雨帘,却也像海上的灯塔一样闪着光。刷刷的落笔声映着雨声,甚是动听。晃动的笔杆映在堆积的书上,好像一节节竹子,在暴雨中摇晃。
老师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坐在了讲台上,随着考试结束时间的逼近,他时不时撇上两眼底下的学生,咳嗽两声,将窃窃私语的苗头给压下去。
但这几乎不可能压的住,小声的询问声在角落到处都是,伴随着收拾书包的声音,噪声愈发的大了。
“张赫,张赫!写完没?快给我看看,咱两对一对。”
一旁的同桌有些着急,他仅剩几个拿不准的选项空着。
一边说着,一边扒拉着张赫桌上的试卷,企图瞄上两眼。
讲台上的老师瞧见了,却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时间,略略直了直腰板,站了起来。双手交叉怀抱在胸前说到:
“准备收卷!”
“前排的同学收一下答题卡,卷子交了的先别急着走,我刚刚看了下下面同学写的卷子,等下先讲一下我看到错的比较多的题目。”
这下窗外的雨声一下子就小了,被室内嘈杂的声音给盖了过去。
收拾好书包的同学则把书包抱在胸前,或是放下脚上,等着老师一讲完就冲出教室。
前排的同学开始挨个收答题卡,碰到没有写完的也不急,只是按顺序继续往后收着。
“老师,我上个厕所。”张赫举着手站起来,一边把写完的试卷朝着同桌扒拉了一下,没等老师回应,就从站起来从同桌的椅子后面挤到过道
老师没直接回复,而是像往常一样惯例说道:。
“想上厕所的赶紧去啊,等会一起讲题,给你们五...十分钟!”
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收到试卷,粗略的扫了扫,皱了皱眉,又把试卷放下。
高三的日常就是这样。
日常的考试测试,日常的拖堂,以及日常的......收不上来的试卷。
“快点,交了算了,中考会给你额外的时间?”
老师看着一组迟迟叫不上来的试卷,快步走下讲台,开始伸手挨个取着试卷。
这一下,教室更热闹了。
后排的同学后面看到,更是争分夺秒的讨论起来,直接抄袭的倒是没有,但对对答案、改改选项,那是常有的事。
倒是像张赫一样出去上厕所的人是少数,更多的是在考试前就厕所就上完了。
现在走出去的同学,是学霸的余韵。走到走廊上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一边活动着久坐的筋骨,偶尔能听到几声骨头咔咔的声音。
此时张赫已经顺着打开的门走了出去。
一股凌冽的寒风立刻迎面劈来,夹杂着的雨水如同银线一样刺来,然后瞬间被教室里溜出来的暖气给中和打散了。
“砰”的一声,张赫顺手关上铁门。
教室里传来的暖气即刻就消失了,顺带着消失的还有教室里映出的朦胧的光线。
随着他逐渐走远,教室的嘈杂声渐消渐息,回头望过去,离教室没几步远的走道上,突然连一个人也没有了。
就连刚刚出来换气的人也好像一下子都回去教室里去了。
仅剩教室门口走廊上的灯泡亮着,发出的光,白的在晚上有些刺眼,稍微盯住一会,只会感到双眼干涩和恍惚。大大小小的积水在走廊两侧,当灯泡在身后时,背着沿着走廊看去,仿佛大大小小的深渊陷阱,黑的看不到底。
顿时,只剩下张赫自己一个人在走廊上走过传来的回声。
一切好似暴风雨下的孤岛上的别墅,雷雨夜里深山上的山庄。
渐渐无声,悄无人息。
好像过了很久似的,不一会就连雨声也没有了。
张赫只觉得他走进一部落水的老游戏机里,只有静音的背景板和闪烁的图片杂乱的播放着,滋滋滋的惹人生厌。
但他只能继续走,像往常一样。
随着身后感应灯熄灭,熄灭的地方就好像齐根断掉了一样,整个隐没漆黑和雨雾中。
只剩下张赫自己偶尔踩的积水溅起,发出巨大的声响在走道上回荡。
即使已经在教室里补过一觉,那双憔悴的布满黑眼圈的双眼仍旧微眯着,偶尔踩到水坑猛地一坠,中中的失落感才让他回过神来。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拖着他向下坠,好像地底真的有什么在注视着他,引着他向更深处走去。
“左拐,右拐,左拐。”
张赫像没有注意到一样,一边默念着路线,一边低头自顾自的向前走。
柔和的光线在他前面亮起,又在他身后湮灭,忽明忽暗,惹得影子一直围绕着他转着圈。
随着离教室越来越远,走道更加空旷了。
走廊上面什么都没有了,路过的教室甚至都没有门,窗户封的死死的,像被木板钉住一样。
偶尔渗出空隙里,能看到的只有空空的座椅,自然里面也不会有人和灯。
风倒是渐渐大了,刮得雨一盆一盆的往走廊里倒,不一会张赫就趟着齐腰深的水,继续向前走去。
水里谁也不知道有什么,偶尔看到的,只有路过的教师的身影映在水面上。
来往的教师是没有脸的,自然的,路过的学生也是没有的。
张赫见状只是加块了脚步,等到一模昏黄的灯光抹在眼角,他才抬起头来。
随着老旧的灯光照着泛黄的瓷砖,映着已经模糊的男厕的标签。
虽然只是很短的路,他经常走过的平常的路,但张赫明白,他终于安全的抵达了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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