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群星、高山、瀑布。
天水倒灌,宛如天神震怒一般,向下方的水面狠狠冲击而去,似欲将一切阻障彻底摧毁。
水域中央,巨石挺立,经年累月水流的冲刷,早已没有昔日的峥嵘棱角,有的只是岁月雕琢后的圆滑。
隐约可见石上一人影,以道家两腿交叉,双手置于膝,手心向天姿势盘坐,随着人影呼吸吐纳,水流也一缩一放,好似人一般跟着呼吸,此人正是在修炼道家一种高深内功心法“无极逍遥”取自庄子《逍遥游》“无极之外,复无极也”之意。讲究身似无极,纵横逍遥。
积蓄内力为第一要义,待贯通奇经八脉与十二经脉,方才初成。此后功力每加深一层,即可打通身体对应穴位。人体周身约有五十二个单穴,三百零九个双穴,五十个经外奇穴,共七百二十个穴位,其中要害穴位有一百零八个,有活穴和死穴之分,不致死的穴位有七十二个,其余三十六个穴是致命穴。
此功法共九层,后两层正是需要打通七十二活穴与三十六死穴,练成之后,真气遍布全身,举手投足皆有翻江倒海之力,如仙人一般。且因真气走遍全身经脉,故而具有阴阳交际,不惧严寒酷暑之效。然世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想以凡人之躯比肩仙人哪有这么容易,光是打通奇经八脉与十二经脉就已经让大部分人与此功法无缘了。江湖中打通一条经脉便是二流高手了,那些所谓的名门大派各派长老普遍在这个水平,只是打通程度略有差距而已。而打通十二经脉者更是一流高手,各派掌门人,太上长老皆是在这个水平,那些已经落寞的门派掌门人可能连十二经脉都未能完全打通。那些门派底蕴深厚,自身资质高的掌门人可能奇经八脉也只是差任、督二脉而已。若是有幸打通十二经脉与奇经八脉,那更是绝顶高手。江湖中已知的各大教派还无人达到此境界。
泰岳门,建地于泰山,门中弟子数百人。相传创派祖师乃宋朝杨家将杨延昭之子杨文广的后人,因此门中弟子皆是杨姓,后经十数代传承,旁系弟子也有不少。
门中以枪术为主,“杨家三十六枪式”更是泰岳门不外传之功。功法分上下两部分,上部分为“六合梅花三十六枪”招式。这三十六手枪是每三手为一路,每一手枪里又包含了一十二种变化,所以杨家枪法是以此三十六枪为母枪,变化无穷。当年老山王杨衮走南闯北搜集到的六种古传名枪的枪法,老山王将其精要和夏家北霸六合枪的要诀融会到了自己家传的杨家梅花枪法里自成一家。
这六种名枪为东汉姚期所传的霸王枪、三国张飞所创的桓侯枪、唐朝敬德使的鼍龙枪,是为三猛枪法;再就是蜀汉赵云创的子龙枪、隋唐罗成用的梅花枪、盛唐名将郭子仪的汾阳枪,是为三巧枪法。杨衮把六种名枪都去除繁冗,各删减为两路六手枪法,一家两路,故成一十二路、三十六手杨家枪法。
杨家将在皆是战场上驰骋的将军,杨家枪也是经无数实战才闻名天下。因此江湖中各大门派皆收藏有此枪术,可无论怎么练,也没有泰岳门弟子“奇、巧、飘、险、柔、雄”的效果。各派练此枪术的人也越来越少。而各派正是缺少了“杨家三十六枪式”下半部分的“六合术”心法。此法讲究‘心与气合、心与意合、心与神合、气与意合、气与神合、意与神合’,故称六合。泰岳门弟子在修炼之初先练枪式,待招式熟悉后再习心法。其他各派没有心法,似是而非罢了。
泰岳门现任掌门杨杰雄,少年成名,年及弱冠便已练就一身上乘武功,门中同龄少有敌手,乃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也正因如此,杨杰雄心性急躁,却不知这将会在不久后让他遭受生死大劫。
一次下山历练,杨杰雄豪气万丈的出发,归时衣衫褴褛,神似癫狂,浑浑噩噩,整日望着天空发呆,整一年才逐渐恢复清明。
性格经过一次大变后,往后的同门练习,只见杨杰雄越发的用功,枪术越发的出神入化,大家都以为杨杰雄改变了性格。挥舞起来既像寒冬漫天的飞雪,寒气逼人,又像盛夏当空的烈阳,酷热难耐,既刚猛又灵动,能够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威力。在江湖中也闯出了自己的名号,人称“寒雪烈阳”。
春去秋来三十载,此时的杨杰雄早已是泰岳掌门,一身内力修为已臻化境,只差最后的督脉既可贯通全身经脉,待奇经八脉与十二经脉相汇,便是龙虎交际,云随风动。届时飞花摘叶伤人,隔空摄物不在话下。
杨杰雄:“我让你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逼向面前的拾鱼人。
拾鱼人微微低头,不敢有丝毫懈怠:“启禀掌门,那老头曾在玉珠峰一带出没。”
玉珠峰一带地势险峻,人迹罕至,杨杰雄的眉头微皱。
“叫上五长老和六长老随我前去。”既然知道了那人的消息,放弃是不可能的。杨杰雄为此可是作了很多准备。
“是,掌门。”拾鱼人声音里充满了敬畏与忠诚。
泰岳门西峰,桃林、石桌、石凳、棋盘、白玉杯、酒。
“不知掌门唤我兄弟二人何事?”
只见两人对弈,棋盘上黑白棋子相互错落,仿佛生动的战场画卷,黑子如蓄势待发的大蛇,盘踞棋盘,蛇口微张,似在等待什么。每当白子向前推进,黑子便如蛇般灵活游动,妄图吞掉白子。白子如矫健游龙,于黑子夹缝中灵巧穿梭,看似岌岌可危,龙躯却坚韧,首尾相望,紧密相连,新的生机渐于腹中生成。
说话那人着白衣,纤尘不染,白丝束发,发间横插白玉簪。身旁站立一人,与之装饰相同,颜色更加深邃,却为黑色。这两人在江湖上曾威名赫赫,人送外号‘黑白双雄’,十年前参与太和宗一战后消声灭迹,江湖中人皆以为两人死在太和宗一战中。不曾想被杨杰雄所救,后加入泰岳门,做了泰岳门五、六长老。说话那人正是黑白双雄中的熊白。
五长老:“掌门对我兄弟二人有救命之恩,我等对掌门之事自当万死不辞,还望牛昭兄弟告知一声,我兄弟二人好作准备。免耽误掌门吩咐之事。”
拾鱼人:“掌门传话时并未告知,望二位原谅。”
六长老:“那不知掌门除唤我兄弟二人可有他人?”
拾鱼人:“在下也掌门传唤人之一,除你我三人再无他人。”
三人相视而立,彼此之间眼神却各有所异。
拾鱼人最终打破沉默:“好了,我们在此猜测也无济于事。掌门既已召唤,我们不妨前往一见,一切自有分晓。”
说罢,三人齐步向掌门所在的方向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曲折蜿蜒的山道之中。在他们身后,古老的桃林传来阵阵风声,似是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玉珠峰山峰顶部常年被冰雪所覆盖,人际罕见,在这荒凉无人烟的白云深处,一少年盘膝运功,蓦然间,他听见脚步声正在逐渐逼近。少年缓缓收功,仿佛没有听见,立身向山中走去。走了大概三里路,一座茅屋出现在眼前,门前有一颗枣树,树叶三片两片挂在树上,零零散散。
少年推门而入,屋内老人正在翻阅书籍,见少年回来,随即问道:“语儿,今天功夫练得怎么样了啊?”
少年答道:“这心法我练了这么久了,两年前就快要入门了,现在还是那个样,一点进展都没有,师父,这有没有什么诀窍啊”
“练功夫那有什么诀窍,都是勤学苦练罢了,为师每月耗费内力为你运功,就是希望你能尽早入门,你自己也要努力才是”
“师父,非是徒儿不努力,只是这门功法实在精深奥妙,徒儿一时之间难以修练成功,望师父谅解。”
少年说罢眼神余光向后院外瞥去,并向老人靠近,低声到:“师父,我刚才修炼之时,有三道脚步声向我逼近,直至三十步内方才听见,只怕来人不怀好意”
少年虽很少见识江湖险恶,但幼年跟随老人时也曾遭受追杀,幸得老人练就一身上乘武功,才屡屡化险为夷,少年明白这些人都是图谋老人身上的秘籍,想来今天那些人也不例外。
“看来此地也待不久了。”老人缓缓说到,眼中悲凉,然话音未落,一声张狂的笑声传来。
“哈哈哈,莫老头,乖乖的交出你身上的武功秘籍,而后自废武功,我等或许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定叫你成为我掌下亡魂。”
只见三人缓缓走进茅屋,其中一人手持九节钢鞭,一人手持青竹棒,剩下一人面色焦黄,身形佝偻,两手空空,行动间的摆动节奏却不乱。那身形佝偻的汉子威胁道,言语中尽是猖狂。
来人正是泰岳门的拾鱼人以及五、六长老,说话之人正是那拾鱼人。
老人望向三人,却不把三人放在眼里,对门外说到:“杨掌门既然到来,又何必躲躲藏藏,何不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一手中挺着长枪人影忽立于门间,显然来人轻功极佳。
“晚辈见过莫掌门,门下弟子无礼,在下先行赔个不是了。”那人影说到。不是杨杰雄又是谁,言语间谦逊有礼,又不失大家气派。
“杨掌门武功高强,“寒雪烈阳”枪下,当今武林已是少有敌手,门中武学又是精妙绝伦,何故贪图老朽手中秘籍?”
“晚辈技微,又怎敢在莫掌门面前说高强二字,听闻“无极逍遥”精妙无双,晚辈垂涎已久,特此借阅一番,还望莫掌门成全。”
原来泰岳门的“杨家三十六枪式”虽精妙无比,然“无极逍遥”乃道家传统武学,既包含修炼内力,又有武学招式,更有轻功身法及辅助法门,皆为顶级。其中又分化出数门武学,天下武学皆有借鉴,然始终没有能与之媲美的,而且多数都是修炼内力、轻功身法或武学招式之类,辅助类则少有,纵有少数,效果也有所不如,更有伤天和,凡修炼者皆被视为魔道中人,为武林人士所不耻,联手攻之。
杨杰雄自少年时被老人的大弟子莫轻语击碎了心中的傲气,便总想着得到这道家的传统武学。
其当上泰岳门掌门后,集结了门下弟子,又教唆了武林中人对莫轻语进行追杀,欲逼迫其交出修炼之法。
当时武林中八大门派除了太白门没有参与外,其余七大门派,一些小门派以及武力组织都有参与。最终于落魂崖展开决战,莫轻语一人又怎可能敌得过这么多武林中人,更别说七大派的掌门、长老等武林好手皆参与其中。最后被打落山崖。
后有人提诗到:
落魂崖上落惊魂,英雄魂断崖下坟。
山河动容悲风起,浩气长存世间铭。
莫轻言踏入江湖二十余年间,杀贪官,除恶徒,救济穷苦百姓,侠名远播,又怎能想到曾经救下一名将被玷污的女子,却因施暴之人尚幼未下杀手而招来此祸呢。
然而老人对眼前的仇人所做所为并不知晓,只当其是来抢夺功法的歹人罢了。
“杨掌门想要老朽的功法自无不可,只要胜过老朽,老朽任凭处置,到时还望杨掌门放过我这小徒一命,老朽在此先行感谢”
老人在江湖中闯大半辈子,见过不少人心险恶,争名逐利的事情,对功法名利什么的早就不是很在意,但师门传承,怎能落入歹人手里。
杨杰雄看了一眼少年,“只要莫掌门将法门交于晚辈,晚辈自当不会与孩子为难。”
“多谢杨掌门,那老朽就试试‘寒雪烈阳’的枪法到底如何了。”
说罢运功于周身,聚力于右手掌间,向前一推,瞬间便将四人逼迫至屋外,杨杰雄退至屋外后,手中紧握手中长枪,死死抵住地面,仍不住的往后退去,心中惊骇,却不表露于形。
稳住身形后,杨杰雄不敢硬扛,便想以点破面,长枪化作寒芒向老人刺去,只见枪尖转瞬既至,老人不敢大意,忙撤身收掌,随后右脚前掌轻点,身似疾鸟,向黑白双雄中的雄白掠去,打算逐一击破,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对方既敢来夺取秘籍,只怕有后手。
黑白双雄见老人向自己而来,也不敢大意,雄白急忙持手中青竹棒横在胸前,雄黑手中九节钢鞭则是抽向老人双臂,老人见雄黑钢鞭来的又急又狠,不敢任由其打在身上,否则双臂怕是不保,随即化掌为爪,抓住钢鞭,用力一抖,熊黑只觉一股大力从鞭上传来,手中握住的鞭子几欲松手丢落,心中亦是生出惧意,只感这老头不愧是那个门派的掌门人,一身内力修为比之自家掌门高明的多,单单是对于内力的运用就不是自己等人能比的,更别说对方的内力要比自己等深厚的多,还好自己等人来时准备了后手,否则别说抢秘籍了,能不能打赢眼前之人都不好说。
心中思绪万千,手里的动作却不敢慢半分,运功于手,紧了紧钢鞭,另一只手则拍向老人,雄白见老人转而攻向自家兄弟,手中青竹棒由防转攻,斜击向老人腿部。黑白双雄本是孪生兄弟,心意相通,互相配合,又岂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两人心想:一人攻上身,一人攻下身,定叫这老头躲不能躲,防不能防。交换眼神后,两兄弟向老人攻杀而去。
两人攻势汹涌,老人见之也无半分惧意,躬身躲过掌法,顺势抓向持棒之手,往后一带。雄白想不到老人反应迅速非凡,一时间稳不住身形的向老人倒去,老人见状放开手中青竹棒抓住雄白手腕,食、中二指扣住雄白命脉,内力微吐,雄白再握不住手中兵器,同时心中亦是苦涩,自己兄弟二人在江湖中成名已久,没想到在老人手中两招都没走过便败下阵来,连自己都被扣住了命脉,对方一发力,自己焉有命在。
就在雄白以为自己将命不久矣时,老人却以极快的手法封住雄白周身几处大穴,将其丢向雄黑,雄黑见自家兄弟被人扣住了命脉,本内心焦急不已,突见雄白被抛向自己,忙两手前举,想接住自家兄弟,那料想抛来力道之大,自己连自家兄弟向后倒去,老人见此,欺身上前,又封住雄黑周身大穴,至此,两人算是失去了战斗力。
少年见状,心中喜意顿生,却不敢表露,怕歹人将矛头指向自己,自家师父有所顾忌下。一旁杨杰雄见之又惊又怒,没想到自己带来的人这般废物,一个照面就有两人被打得失去战斗力,剩下拾鱼人怕是帮不了自己多少。而这老头不管是战斗经验还是武学修为,自己皆是不如,要想胜过眼前人,怕是少不了耍一些手段了。念及至此,杨杰雄眼神瞟了一下拾鱼人,拾鱼人看见自家掌门望向自己,不由得心神领会,随即攻向老人。拾鱼人虽武功没有黑白双雄高,但论单打独斗,却也不弱,况且拾鱼人本就不以武功见长,而是以轻功闻名于江湖。拾鱼人修炼的乃是师门传承的‘踏浪行’轻功,修练成功,可踏浪而行,拾鱼人已修至大成,曾在江面上脚踏浪而行,这才有了拾鱼人的外号。自感即便不是老人对手,但周旋一番没有太大问题。
老人见拾鱼人向自己急掠而来,虽不放在眼里,动作却也不慢,同样向拾鱼人攻去,双掌上下翻飞,施展的乃是武林绝学‘拨叶采花手’,此掌法以柔克刚,化解对方招式同时将对方的内力引向自身攻向对方,从而使自己减小内力消耗,虽不能化而己用,却是克制招式的无上功法,此功练成想要破解只能凭借高深内力一力降十会,否则此消彼长下,人未击败自己就先内力耗尽了。
拾鱼人不知此掌法厉害,认为老人该是制服黑白双雄时强行运气从而使自己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实力,现在内力不足,故而掌中无力。心中一喜,径直举掌迎上老人,老人见此掌法翻动更加快速。杨杰雄见状虽疑惑,却不敢让拾鱼人一人独自面对这位老人,提枪加入战圈。
老人见枪尖刺往自己面门,脚步微点,撤身让位,抬掌拍向枪身,但见枪身一转横击而来,拾鱼人则飞身于老人头顶,掌力拍向老人百会穴,老人则是侧身随枪动,瞬间化解两人攻势,继而又起身抓向杨杰雄持枪之手,只是杨杰雄非拾鱼人、黑白双雄之流,又怎会轻易被老人得手,一手枪法舞得虎虎生风。转眼间三人便斗了数十回合,从地面到树上,从院内到院外,掀起草木落叶漫天。拾鱼人内力被耗得七七八八,不得已退出战圈,坐在一旁打坐恢复。两人又斗了十数回合后,老人身形一闪,骤然欺近,举掌拍出。杨杰雄被一掌拍中前胸,气没运上来,吐出一口鲜血,面如白纸。老人见杨杰雄已经受了伤,也不忍下杀手,收手退至一旁。
少年见自家师父打赢了,跑步飞身向师父身旁,老人摸了摸少年头发。对着杨杰雄道:“天尊有好生之德,今日尔等既败,自当离去。”说完也不管四人,带着徒儿向屋内走去。
在说杨杰雄等人,黑白双雄被点了周身大穴,没有特殊点穴手法怕是轻易不能解开,或许论为普通人,杨杰雄受了伤,估计十天半月才能恢复,拾鱼人要好一点,只是内力损耗比较重,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恢复的。四人怕是要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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