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国家不再以国界作为领土划分,而是以每个国家的部分城市代替本国领土,零零散散地坐落在各处。至于城市之外的地方,人们称之为“境外”,那是一片荒芜的废土区,是充满毒气风暴的危险地带。三百年前,一场来自于埃及与伊朗交界处的毒气风暴席卷全球,狂风之中掺杂着绿色的毒物,卷积着刀片般的沙石,摧毁了建筑与植被,所到之处仅剩断垣残壁。灾难触目惊心,来不及躲藏的人们遭受着凌迟般的痛苦,风啸盖过了哀嚎,血染的黄沙埋葬了文明。
风沙虽已退散,但土地却遭受了侵蚀。大部分地区仍有毒气残留,就算没有那些肉眼可见的绿色毒雾,土地也早已受到毒害,无法再耕作。幸存下来的人们难以涉足那些地区,无法在这种没有任何植被和水源存留的地方生存。
这是一场全球性的灾难,它摧毁、毒染了各国地区近百分之八十的地区,而美国、墨西哥、巴西以及南美洲的各个国家都遭受了毁灭性的灾害,领土内无一处可以供人生存。诡异的灾害没有一举抹灭人类文明,各国领导人当即商讨并一致决定尽快寻找那些还未被毒气污染的地带,以带有巨型玻璃拱顶的超级城市代替国家领土,在短时间内建起新家园,这些巨型城市被称作“代理城”。
幸存者们并非完全幸运,人群中开始出现受毒气影响而病变的个体。这些人会在病症开始后经历一场高烧,最后折磨致死。而那些抗住病痛的人,竟奇迹般地恢复如初,并能获得一种奇特的能力。这最初是一位埃塞俄比亚研究员发现的,他将这种让人“全身冒着彩色火焰、力大无穷”的力量命名为“阿姆拉可”(Amlako)。在英国,它被简单称为“魂”,传到了中国后,人们又称其为“决魂”,那些带有能力的人也就成了“决魂者”。最终,人们统一采取了英国人和中国人的命名方式,就连那位埃塞俄比亚研究员也改了口。
这些特殊人群在当时引起的轰动不亚于那场灾难,有人说“阿姆拉可”是灾难的产物,是邪恶降临人间的象征,要铲除;有人说“决魂”是人类战胜灾害后的一次飞升,一次进化,要保留。双方争执不下,各国政府也不知如何判定“决魂”人种的去留,于是才有了安全局的诞生,一个由“决魂”能力者和普通人组成、专门负责特殊人群案件的刑事机构。全称“代理城特种安全局”,简称“PCSSS”(Proxy City Special Security Service)或“SSS”。
……
“考试还剩十五分钟——”
老旧耳机中的声音将凡希·克兰西·帕西诺(Fancy Clancy Pacino)拉回现实,他刚才在发呆。他在看什么?竟看得如此出神?
这些法学试题对凡希而言易如反掌,他仅用了一半的时间就答完了所有题目。检查无误后,他闭上眼直起身子,再次睁眼时,瞬间呆住了——前座上的女生正盯着屏幕卖力作答,黑色的齐腰长发披在背后,一股独特的香气扑面而来。
“刚才为什么没闻到?”凡希想着。“这是什么香味?花香?”
凡希稍稍起身,凑上前再次确认,那香味正是栀子花香。他冒着被AI监考官警告的风险做出如此举动,令边上的考生不由得诧异地瞥眼瞅着他。
眼前的电脑就像个在马路边做推销的讨厌鬼,隔在了凡希与前座的女生之间。可刚才的起身让他看清了女生的身材,从腿到胯再到腰,完完整整地印入了脑海。
“你今年多大了?没猜错的话,二十五了吧。”凡希想起了一位老友的话语,“我知道你是个随缘的人,但适当的时候,你最好还是主动一些。”
“考试还剩十五分钟——”
凡希回过神来,笑了笑,果断按下交卷选项,剩余的时间都用来盯着那位姑娘。
“513号已交卷考生!请不要东张西望!尽快离开考场!”
凡希的眼神变得轻蔑,恨不得将耳机里的AI揪出来痛揍一顿。他无奈地扔下这又脏又旧的耳机,缓缓走过女生身边。在看到那张让他永生难忘的面容后,那双无趣的眼忽然瞪大了。顿了顿步伐后,凡希磕磕绊绊朝前走了几步。快要出门时他再次回头,看到了女生眼中的泪光。
“为什么哭?是因为卷子太难了?认真点、仔细点,别被它们打倒!”凡希如此想着,由衷地祝愿着女生能够抓住这最后的十五分钟,涅槃重生。
凡希并没有走远,他想等着那个女生,然后跟她说点什么,哪怕只有一句话,一句简短的“你是某某某吗……不好意思,认错人了。”因为,他非常想听见那女生的声音,他猜想那嗓音或许也会让他永生难忘。
“难得见你有动心的时候,你终于肯主动了。”
声音来自于凡希的脑海,是一个细腻且成熟的女性声音。凡希掏出一枚带有火鸟花纹的银币,两指捏着它举在胸前,温柔中带点羞涩地轻声说:“我好像认识她,但很奇怪,我从没见过她。”
凡希将银币放进口袋,抬头时刚好看见那女生走出考场,两人四目相对,远远遥望。
可惜的是,主动的人并非凡希。那女生竟直直走向凡希,不紧不慢,然后突然问他试卷的难易程度。
凡希愣了几秒,庆幸自己没有像个傻子一样慌了神,而是摆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眼神清澈,温柔地摇着头,不觉得试卷有多难。
“为什么问我?”凡希很想知道,为什么是他。走出考场的人数不胜数,她完全可以就近找一个人问问。
“因为你交卷离场的时候,在嘲笑我!”
傻姑娘,真是傻姑娘。那可不是嘲笑,那是凡希历来最最温柔的笑容,怎么会是嘲笑?
“笑过吗?我从来就没笑过。我看到了你在哭,还挺心疼的。但我向你发誓,绝对绝对没有嘲笑你。”
女生挑逗似的露出微笑,承认刚才那是玩笑话。“其实,今天是我第四次考试……我太笨了,居然考了这么多次。看你这么自信,对你来说一定很简单吧。”
到此,凡希没接住话茬,尴尬地挠着脑袋。
……
女生名叫岩崎新缘(Iwasaki Yukari),是个日本姑娘,来到法国已有两年之久。新缘有个在法国学医的哥哥,她完成了在日本的大学学业后便来到这里与哥哥一起生活,平日里钻研法律学,偶尔去花店帮帮忙,赚一两顿饭钱,分担一下兄妹俩跨海求学的压力。
如她所料,这次的考试又失败了。而她在考场认识的那个本地男人,凡希·克兰西·帕西诺,他通过了考试。成绩揭晓后,两人成为了情侣,这一次是凡希主动开了口。
“哥哥,我搬出去住了,我恋爱了,对方是一个很好的人,通过了法学考试呢。哦!最重要的,他是个长得像亚洲人的法国人,可能是个混血儿,我还没问他国籍问题。”新缘在这句话的后方加上了一个笑脸表情。“你放心,他不是你讨厌的埃及人。还有,我还是会和你一起分摊房租钱的。好好完成你的学业,你一定要成功,不用担心我。”这是新缘留给哥哥的电子邮件。
令新缘费解的是,凡希通过了法学考试却没有直接从事法学相关的工作,而是另外参加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神秘考试,最后入职安全局成为调查员,这是一种类似于刑警的职位,是一份吃力不讨好的累活。
对于凡希的选择和工作,新缘没有过问也没有抱怨,正如凡希尊重新缘想去花店上班的选择一样,新缘也给了凡希满满的认可和尊重。两人在这个将人压得透不过气的巨型都市中互相扶持着,挺过工作上的劳苦,享受工作后的甜蜜。他们之中无论是谁,在看到对方的顷刻间都会抛却这一整天的烦恼,就如同经历过雷雨骇浪的帆船渴望停靠在宁静的日暮港湾一般,心里只剩下拥抱彼此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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