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夕阳。
夕阳下。
一只如墨的乌鸦挥动羽翼，从林中飞出，发出不详的叫声，似乎在呼唤着深邃的死亡。
突然间，远处金芒一闪，乌鸦的叫声戛然而止，从空中无力的坠落，一片染血黑羽缓缓飘落，随风而去，乌鸦已坠进一片盛满夕阳的水洼中。
一骑银鞍白马踏碎夕阳，自西而来，转眼就绝尘而去，只留下水洼中涣散的夕阳在路上缝合荡漾，同乌鸦腹部渗出的血迹纠缠不清。
白马如箭，将残阳远远抛在扬起的马尾之后，直直往一片苍茫的暮色中奔去。
暮色中淡淡可见的城镇轮廓已逐渐模糊，仿佛等那昼古常临的黑暗完全降临之时就要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世间一般。
水洼中的夕阳慢慢被一片鲜红掩盖，身着黄衫的年轻僧人满脸悲戚，伸手将死去的乌鸦捡起，用衣袖擦拭将黑羽擦拭，随后从乌鸦腹中取出一枚带血的金色铜钱。
僧人的眼中突然浮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神色。
“大师也贪财？”
年轻僧人身后戏谑的声音响起，僧人转头，发现一个灰衣的中年人手牵着一个红衣少年正站在他身后。
夕阳刚好嵌进僧人的眼中，他看不清两人的样貌。
两人似乎久已身处黑暗之中。
“阿弥陀佛，施主说笑了，小僧只是好奇，为什么有人会用这铜钱杀生。”
中年人伸出手，笑道：“大师倘若肯将这枚铜钱给我，我就解答大师的疑问。”
僧人将铜钱上的血迹擦去，然后递给中年人。
中年人笑着接过铜钱，然后将它递给了红衣少年。
红衣少年将腰间的紫色锦囊解下，将这枚铜钱放入其中。
锦囊中还装着七枚同样金光闪闪的铜钱。
中年人拉着少年慢慢往前走，边走边说道：“因为他想告诉我，他已经来了。”
“他”又是谁？
僧人还没有问，中年人却已牵着少年往那片苍茫夜色走去了。
僧人叹息一声，弯腰蹲下在路旁用手刨出一个小坑，将乌鸦放进去，再缓缓将挖出来的土一把一把推进去。
做完这些之后，他指甲缝里的泥土中已渗出血来，不知是他的血还是乌鸦的血。
“人为什么总是要杀生呢……”
僧人站起来时，夕阳已逐渐黯淡了。
黯淡的夕阳里忽然驶来一辆华车，车未临近，车中的管弦之音已响彻山林。
赶车的是个刀疤马脸的汉子，他看也没看僧人一眼，便驾车而过，车轮压进血洼，溅了僧人一身。
僧人并未生气，反而眼中又有了耐人寻味的神色。
马夫低声骂道：“真是晦气。”
僧人迈动步子，沿着车辙慢慢往前走，嘴里轻声呢喃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路的尽头已是一片黑暗。
02
镇口的橘黄灯笼不知被何人挑起，当镇上那逐渐亮起的橘光接连成片时，银鞍白马已飞奔而入。
马上的骑士黑衣劲装，满脸精悍，右胯还挂着金丝串起的十一枚金光闪闪的铜钱。
镇上却空无一人，处处透露着古怪。
白马在街心陡然停下，马蹄高扬，骑士翻身下马，稳稳落地，握紧缰绳，径直走到一座高楼前。
楼前端立着两根朱漆红柱，红柱旁各挂一个大红灯笼，灯笼中间挂着一张气派的楠匾，匾上金漆银字，笔走龙蛇。
聚友阁。
阁中往日宾客如云，管弦繁奏，今日却连个出来拴马迎客的小斯都没有。
聚友阁的门却是大开着，阁内虽无人影，却是灯火辉煌，一楼的六张八仙桌上早已摆满了菜肴美酒，桌上的菜还未冷，冒着淡白的热气。
黑衣骑士拍了拍白马的背，白马扬蹄而走，往更远的黑暗中奔去。
骑士走进聚友阁，在靠门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他一坐下就开始喝酒，一喝就再没有停。
他喝的很快，很急，好似沙漠中即将倒下的疲惫旅人遇到了一口水井一般。
但沙漠中没有水井，他也不是那个疲惫的旅人。
“聚友阁，好一个聚友阁，可惜我早已无友可聚。”
他已醉了。
他是不是真的醉了？
03
夜色苍茫，夜色早已苍茫。
浊大先生早已走在苍茫的夜色中。
他从夕阳走入夜幕，又走进这寂寥的小镇。
他身旁的红衣少年打着呵欠，手里紧紧攥着装有八个铜钱的紫色锦囊。
浊大先生笑着问：“你猜他这会在干嘛？”
少年想了想，随后笑道：“我要是他，这会就在酒菜里下毒，你一来就毒死你。”
浊大先生大笑：“我猜他这会儿一定在喝酒，我们去了一定可以看到他醉的像一滩烂泥。”
少年摇摇头，道：“我敢打赌，这个时候他一定没有喝酒，如果我是他，这会儿宁愿喝毒药。”
浊大先生问：“赌什么？”
少年睡眼惺忪的样子忽然变了，他眼中突然迸发出一股逼人的杀气。
“赌一柄剑！”
浊大先生的眼睛也亮了，笑着问：“你想要谁的剑？”
少年忽然一笑：“当然是司徒小庭的剑，而且我不光要他的剑，还要他的命！”
浊大先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道：“你不觉得你杀气太重了些？”
少年也在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他。
“这难道不是你教我的？”
浊大先生忽然长叹一声：“我可没有教你这些不好的东西，你切莫冤枉我。”
少年笑道：“难道你身上有好的东西教我？”
浊大先生已识趣的闭上了嘴。
聚友阁的门依旧大开着，两人已经走了进去。
黑衣骑士已醉倒在桌上，一个空酒坛却在地上碎成了八块。
奇怪的是每一块看起来都是一样大小。
少年叹息道：“这人果然已经喝醉了，是我小看他了。”
浊大先生道：“一个人想要逃避的时候，就会选择喝酒，喝酒解决不了什么，却能让一个人短暂的忘记自己想要解决什么。”
少年捡起一块酒坛碎片，笑道：“我想他最想解决的就是你。”
浊大先生笑着接过碎片，动容道：“好功夫！”
少年却叹息道：“白马金镖的功夫若是不好，天下就没有几个人有好功夫了。”
“此言差矣，我看二位的功夫就不在他之下！”
一道年轻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过了许久二人才听见车粼马嘶声，管弦奏乐声。
少年冷笑道：“这人倒是挺喜欢卖弄功夫。”
浊大先生笑道：“倘若有人会千里传音这样的功夫而不去卖弄，那才显得有些奇怪。”
刀疤马脸的汉子赶车行至聚友阁门前，车中的乐声才渐渐平息。
一个紫裘金冠，腰佩长剑的年轻人笑着走下车来，笑道：“听闻白马金镖约战浊大先生，此等盛举，倘若小生不来一饱眼福，岂不是要遗憾终生？”
年轻人虽华贵无比，但脸上却无半点血色，不时还要咳嗽两声。
浊大先生似笑非笑的说道：“听说司徒公子常年卧病在床，怎么令尊方入棺椁，公子就花天酒地，管弦不断，这失节事小，伤身事大呐……”
司徒小庭脸色微变，又很快将心中的不悦压了下去。
倒是那刀疤马脸的汉子脸色一寒，伸手将腰间雪亮的燕翎刀拔出，眼中已是冰冷的杀意。
司徒小庭笑着摆了摆手，回头说道：“老马，我们是来看戏的，不是来唱戏的。”
他接着又对浊大先生说道：“有劳浊大先生挂念，小生这病已是顽疾，因先父尚存人世时常念‘南金镖，北浊侠’，只可惜无缘结识二位，前些日子花了大价钱买到了二位要在此决斗的消息，纵然小生百病缠身，也要前来一了先父遗愿，又念此地歌舞平平，故带了一支歌姬舞女为二位助兴，还望先生切莫多想。”
他说完一大段话之后剧烈咳嗽了几声，随后拍了拍手，车中依次走出了七个脸戴面纱的妙龄少女。
少女各着一色衣裳，成七彩之分。
赤、橙二女各持箫、笛，黄、绿二女一人怀抱琵琶，一人携长琴，其余三人则皆持短剑。
浊大先生笑道：“浊某听闻司徒公子手下的七仙女能歌善舞，且有万夫不当之勇，想不到今日竟然有缘得见，真是快意生平。”
司徒小庭脸色微变，道：“这七仙女在歌舞方面确有造诣，但浊大先生又何来万夫不当之勇这般说法？”
浊大先生笑道：“试问司徒公子，这世间哪有男人能轻易抵挡美人一笑？公子手下竟然有七位美人，这万夫的勇气在公子的七仙女面前，岂非毫无还手之力？”
司徒小庭又笑了，道：“倘若浊大先生喜欢，此战之后，这七仙女送予浊大先生也无妨。”
浊大先生又道：“浊某还想多活些时日，公子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司徒小庭的脸色又变了。
“浊大先生说的话真是让人难以捉摸，小生忍痛割爱，做成人之美，怎么到了先生这里，好似小生是要谋财害命一般？”
浊大先生笑道：“浊某已上了年纪，别说七仙女，哪怕是这七位中的一个，恐怕也要让浊某力不从心了。”
司徒小庭一时无言。
虽然隔着面纱，红衣少年依旧可以看到七位女子的脸色微红。
少年眼神火热的在七仙女身上来回打量，对着七仙女说道：“家师为老不尊，下流无耻，外界早有相传，还望诸位姐姐切莫在意。”
七仙女颔首，眼中对这红衣少年也是充满了兴趣，但转眼又发现了不对劲。
这少年的眼神竟然仿佛是一头饿狼，而她们宛如少年眼中剥光羊皮的羔羊一般。
司徒小庭缓过神来，对着少年说道：“想必阁下就是浊大先生的高足，江湖人称杀人无忌的浊无忌，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浊无忌依旧出神看着七仙女，对于司徒小庭的吹捧不为所动。
七仙女被他那灼热的目光看的更加脸红，浊大先生笑道：“我这徒儿平日里除了杀人之外没有其他兴趣，难得今日对公子的七仙女感兴趣，倘若你不将她们送给他，他恐怕以后就要茶不思饭不想了。”
司徒小庭还未接话，浊无忌却收回目光，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道：“饿了。”
阁内有六张大桌，他却偏偏坐在了白马金镖的那张桌子上。
他一坐下来就开始吃肉，一边吃肉一边往嘴里倒酒。
倘若有人坐在他面前，一定可以看到他眼中疯狂的战意和颤抖的双手。
浊大先生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对司徒小庭笑道：“请！”
司徒小庭看到浊大先生竟然坐在醉酒的白马金镖旁，眉头已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这么多桌子，浊大先生又何必和敌人挤在一张桌上？”
浊大先生拍了拍白马金镖的背，白马金镖依旧鼾声如雷，浊大先生笑道：“司徒公子说错了，我和他不是敌人，只不过是对手罢了。”
司徒小庭的眉头皱的更紧。
“白马金镖已喝醉，浊大先生何不……”
浊无忌忽然冷冷道：“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喜欢暗地里伤人？”
司徒小庭苍白的脸上不起波澜，他忽然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小生代劳也可……”
他回头看了一眼刀疤马脸的汉子，汉子已抽刀向白马金镖砍去。
忽然，浊无忌的手动了，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但是汉子手中的燕翎刀已经到了他的手上，百炼成钢的燕翎刀在他手里宛如朽木，一瞬间便断成了五六截。
汉子的脸色已经变了，司徒小庭一边往旁边的桌子走去，一边笑道：“我实在想不通二位为何要救一个即将相杀的对手。”
汉子低着头跟着司徒小庭往旁边走去，二人耳边却传来了低语。
“他救的不是我，是你们。”
二人悚然动容，一股凉意已从心头升起。
二人回头，发现白马金镖依旧在桌前酣睡，浊大先生和浊无忌动也未动。
司徒小庭压低声音问：“你听见了？”
刀疤马脸的汉子缓缓点了点头。
司徒小庭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随后笑道：“有趣，实在有趣……”
司徒小庭走过去坐下，七仙女在他旁边依次落座，只有那个刀疤马脸的汉子像仆人一般站着。
司徒小庭倒了一杯酒，这一杯他却没有喝，而是递给了身后的汉子。
“公子，你……”
司徒小庭淡淡道：“我需要的是一柄好刀，你的刀太脆了，已不必再留在我身边。”
汉子脸上已有痛苦之色。
他接过酒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随后狂奔而出。
夜色凄迷，门外慢慢传来痛苦的咆哮声。
司徒小庭对着七仙女笑道：“快吃，吃完再为我歌舞一番，以后你们就是别人的人了。”
没有人动筷子，桌上只有着低不可闻的啜泣声。
浊大先生微笑不语，浊无忌也只是冷哼一声，忽然，他放下筷子和酒杯，死死盯着门外。
门外身上沾满血水的年轻僧人缓缓走了进来，然后走到一张无人的桌前坐下。
他伸手从桌上拿过一个水壶，缓缓清洗着手上的泥土。
等他将泥土清洗干净的时候，他拿过一个酒杯，往里面倒了一杯清水，缓缓喝下，然后望着桌上的菜肴发呆。
每个人都在看着他，他眼中却没有任何人。
桌上没有一个素菜。
和尚也是人。
和尚也要吃饭。
于是他伸出手，将桌子掰下一块，放在嘴里咀嚼。
嚼的又脆又响。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司徒小庭朗声问道：“敢问大师法号？”
年轻僧人将嘴里的木屑就着清水咽下去，淡淡道：“小僧戒苦。”
司徒小庭的眉头又紧紧的皱了起来。
戒苦，少林弃僧。
江湖上对于这个和尚的传闻并不多。
可在另一则鲜为人知的传说里，戒苦却代表着一个图腾，一个充满灾厄和不详的图腾。
司徒小庭显然是知道这个传说的。
他的后背已有冷汗。
浊大先生却依旧在笑。
浊无忌的眼神已经变了。
变得火热而兴奋。
他的眼神甚至比他看到七仙女的时候更灼热。
他又开始吃肉，又开始往嘴里灌酒。
他的双手又在因为兴奋而发抖。
难道在他眼里，戒苦也是那被剥光了羊皮的羔羊？
04
人在桌前，酒在杯中。
美人如玉，佳曲连绵。
良辰美景，独缺高朋。
白马金镖没有朋友，浊大先生也没有。
戒苦和浊无忌以及司徒小庭三人之间也并不熟识。
每个人心中似乎都有着一个秘密，都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目的。
这样的一群人竟然汇聚一堂坐在聚友阁的一楼饮酒做乐。
浊无忌已有些想呕吐。
他并非是酒喝多了，而是受不了司徒小庭故作大方的姿态。
“浊兄弟，你将来一定要好好对待我这七位妹妹，她们可受不得一点委屈，不过哪怕她们为了你受了委屈也没有什么，因为她们已经是你的人了……”
司徒小庭本来是坐在旁边，可他喝了几杯酒之后竟然走过来和浊无忌坐到了一起。
他过来之后又喝了几大杯，然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失去了原有的从容和尊贵，变成了一个令人讨厌的酒鬼。
他喝着喝着已醉了。
他似乎已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他终于醉了，醉倒在美人膝前。
“浊公子，我们虽然已经是你的人，但请你让我们再陪司徒公子片刻，他已喝的太多。”
浊无忌摆了摆手，看着七人将司徒小庭送上了楼。
司徒小庭在楼梯口忽然睁开眼睛，将自己腰间的长剑解下，一把甩向浊无忌。
浊无忌接过剑，司徒小庭笑道：“宝剑赠英雄，宝剑赠英雄……”
他说着说着又醉了过去。
浊大先生笑道：“他虽然喜欢卖弄，又喜欢故作大方，但他毕竟不笨。”
“哦？”
“难道你以为他真的醉了？”
“难道没有？”
“绝对没有。”
七仙女扶着司徒小庭进了一间客房，司徒小庭立马就醒了。
他的脸上不仅没有丝毫醉意，眼中还满是恐惧。
“公子，怎么了？”
司徒小庭叹息道：“我此行本来是想借你们之手一举除掉白马金镖和浊侠师徒，但如今局势已经变了，我只希望他们两个不要那么快死在戒苦手里……”
05
浊大先生倒了两杯酒，笑道：“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这地方闹腾的我简直一刻都睡不着。”
白马金镖已直直的坐了起来。
浊无忌这才看清这位和他师傅齐名的武林高手的真面目。
高颧骨，薄嘴唇，鹰钩鼻。
眼神冷漠而平静。
白马金镖喝下自己面前的酒，然后看向浊无忌。
“你走，我不杀你。”
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浊无忌却感到了从未体会过的锋芒。
他很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个距离下接住白马金镖手中飞出的铜钱。
他还在考虑，白马金镖却淡淡道：“这个时间你已经输了。”
浊无忌的心已经沉了下去。
他知道白马金镖的话是什么意思。
高手过招，一瞬而已。
一瞬间的犹豫，已成败笔。
浊无忌叹息一声，起身往戒苦的桌前走去，然后在他对面坐下，一言不发。
白马金镖接着道：“贵姓？”
浊大先生道：“浊。”
白马金镖道：“有这个姓？”
浊大先生笑道：“多读书。”
白马金镖道：“好小子！”
浊大先生道：“你也不错。”
白马金镖道：“你徒弟更不错。”
浊大先生笑道：“他比我强。”
白马金镖点点头，道：“他没你卑鄙。”
浊大先生道：“但他比你冷血。”
白马金镖点点头，道：“看来接下来的十年会是他的江湖。”
浊大先生道：“我们还没死，还轮不到他。”
白马金镖又喝了一杯，道：“快了。”
浊大先生问：“什么快了？”
白马金镖道：“死的快了。”
浊大先生问：“你想死？”
白马金镖摇摇头道：“不想，我还有十六个婆娘没人照顾，还有十几个孩子等着我养。”
浊大先生道：“所以你想我死？”
白马金镖点点头。
浊大先生道：“现在就要我死？”
白马金镖摇摇头，道：“等一会。”
浊大先生问：“等多久？”
白马金镖道：“等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偷我的钱。”
浊大先生笑道：“难道你不喜欢做好事？”
白马金镖摇摇头，道：“不想，好人不长命，我想多活几年。”
浊大先生笑道：“就为了这个你要用这一身武功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
白马金镖道：“不是，只是这样来钱快一点。”
浊大先生道：“你很缺钱？”
白马金镖道：“我不嫌多。”
浊大先生又道：“这些钱你都自己花了？”
白马金镖摇摇头，道：“我花的很少，我的夫人们花的很多，她们都是很好的女人，我不能不对他们好。”
浊大先生叹息道：“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娶那么多老婆。”
白马金镖道：“因为我喜欢出去找女人，找完之后就想将她们娶回家，我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
浊大先生笑道：“好小子！”
白马金镖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浊大先生道：“凭良心讲，你打劫的虽然都是些为富不仁的商贾，但你将这些钱自己用了着实有些不妥。”
白马金镖道：“凭良心讲，你将我打劫来的钱偷去给那些穷人也着实不妥。”
浊大先生笑道：“你放心，我用的都是你的名号。”
白马金镖道：“我说过，我不想做好人。”
浊大先生笑道：“那下次我用自己的名号。”
白马金镖深吸一口气，道：“你还想偷我的钱？”
浊大先生道：“嗯。”
白马金镖道：“我已经问清楚了，现在已经可以请你去死了。”
浊大先生道：“等一会。”
白马金镖道：“等多久？”
浊大先生道：“等钓鱼的先走。”
白马金镖回头看向戒苦，然后慢慢走过去，伸手指向门外。
戒苦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你能不能出去坐，我们有点事情要解决一下。”
戒苦听完慢慢站了起来，然后拿着板凳慢慢走了出去。
浊大先生笑道：“讲真的，我没有想到他真的会走。”
白马金镖道：“讲真的，我也以为他不会走。”
浊大先生拍了拍浊无忌的头，道：“你也可以走了。”
浊无忌问：“去哪里？”
浊大先生道：“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浊无忌手里握紧剑，道：“那我去门外等你。”
门外，戒苦坐在板凳上，浊无忌死死盯着他。
白马金镖的手已经放在了右胯的铜钱上。
浊大先生手上什么都没有，但背着的右手上已经青筋暴起。
浊大先生道：“或许今夜过后，别人真的会以为你是为了我偷你的钱而要杀我，但这样一来，你的恶名又得到了加深，我的声誉也会得到更多人的推崇。”
白马金镖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是你太在乎了，凭良心讲，你是我见过最虚伪最卑鄙的人。”
浊大先生笑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南镖北侠总是要分个高低的，但凭良心讲，今夜之后，不管我生死如何，你依旧会是臭名昭著的大盗，我依旧是誉满天下的浊侠。”
两人的声音并不小，门外的戒苦和浊无忌听的清清楚楚。
楼上七仙女和司徒小庭在栏杆后静静看着即将决出生死的两人，这番话当然也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糟了……”
司徒小庭的一颗心已经沉了下去。
他当然知道，倘若是浊大先生赢了，断然会为了浊侠的声誉而让他死在这里。
而若是白马金镖赢了，那白马金镖为了巩固自己的恶名，也断然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这两个人宛如是早已商量好的。
赝侠最新章节|赝侠免费阅读|赝侠主角是谁？
Copyright 2022 www.guanwangbook.com ALL Rights Reserved. 小说导航
小说导航不侵权只提供小说正版导航，版权属原作者原官网.
工信部备案号：渝ICP备20009290号-4 公安备案号：渝公网安备 50011202503253号
联系我们,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