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月24日深夜,沉睡的西风雪原上空,出现了太阳。
后世的星宗学者这样记录道:
那是神明力量的投影。
祂的意志从更高维的空间传来,代表了光与能的权柄。
光明诞于黑夜,昭示神明意志。
这片陆地的星河纪元,自此起始。
————
太初星系。
希夷行星北半球。
黄鸿成从睡梦中惊醒,感觉起猛了,身体和世界如此陌生,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外人。
我在哪儿?
“真见鬼!……沙沙沙……”有人骂了一句后,就剩下劣质的背景杂音,沙沙沙沙的狠狠扎向他的耳膜,他费劲的抬手想要捂住耳朵,然后身体像隔了层雾气一样操控艰难,只有杂音凶狠的撕破了雾气,不停地在往脑袋里钻。
黄鸿成伸脚下床,却踩到了一个圆柱形的东西,差点摔了一跤。那东西咚咚的被踢到一边,是一个玻璃酒瓶。
我穿越了?
窗外是呼啸的风雪。墙上挂着一副地图,床旁有个大桌,大桌上放着一个连着许多线头的通讯仪器,还有一支翻倒的酒瓶,酒洒在桌上,渗出一阵烈酒味。桌边钉了个长钉,挂着一个巴掌大的对讲装置,那句见鬼和不休止的沙沙声就是从这大号对讲机中传来。
这里不是家,这个人也不是我,发生了什么?
他右脚脚踝熟悉的伤口不在腿上,不再传来已成为背景音般阴酸的刺痛,左手手掌曾经折断的无名指掌骨突出的骨刺也被搬出了身体。这个高大的身体年轻而孤独,自个待在一个陌生的大房间里。
这时对讲机里又传来怒吼:“该死!……绍伊古,你再在你脑子里灌满酒水!我会用冰镐把它敲开个洞,用结冰的圆木把你的驴嘴巴堵上,将你的脑浆撒到铁轨……不,撒到辐射带去!再把你该死的鞑靼头盖骨捆在铁轨上撵成碎片……”
黄鸿成脑子里逐步有了些原身的最后记忆,他是亚历山大·绍伊古,对讲机里的同事是威廉,在西风平原负责通讯维护,威廉在室外进行设备除冰,及通讯调试,需要两人绍进行联调,而绍伊古守在宿舍区边喝酒边配合调试——如果对骂及不操作仪器也算配合的话——最后倒在床上。然后黄鸿成就穿越了过来。
威廉在十五公里外,剩下一个人也完成不了任务,所以只有破口大骂来宣泄愤怒,已经骂了半小时,却遭到了绍伊古的沉默已待,让他更加暴跳如雷,而无可奈何。
黄鸿成是资深社畜,对同事矛盾有丰富的化解经验,为了避免威廉刺耳的骂声,他艰难而笨拙的用意识里不熟练的当地语音说道:“抱歉,我全力……配合,请问……我现在该做什么?”
这句话显然比半小时的沉默更让威廉震惊,准备好的脏话竟然用不上,“啊?……噢……”,连续五秒的沙沙声后,“你点击桌上通讯测试仪的检测键。五秒之后,再点击一次。”
“好的,是右下的那个圆形按钮么?”
威廉难得的有了些耐心,道:“是的,就两个步骤,现在轻按一下。”
“马上照办。嘟。”黄鸿成看到旁边的绿色指示灯闪了一下。
“好,好,再等三秒,长按按钮五秒,不要松开。现在按下。”
“好。嘟嘟嘟嘟嘟。”胡觅长按按钮,绿色指示灯持续闪动,最后也变成了长亮。
“好了,绍伊古,完成了,可以松开。步骤结束。”
黄鸿成收回手,问道:“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嘛?”
威廉道:“老伙计,保持现在的清醒,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忙了。”但是又想了想,让这个酒鬼保持清醒实在太过奢侈,补充道,“三天,只要三天,我现在去下一个塔台,你再保持三天的清醒,我们就可以把第四区的通讯塔全部排查完,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回城里,你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在下次通讯排查前,不要死于酒精中毒就好。”
绍伊古这个身体是个教徒,因此黄鸿成道:“我以上帝.......名义保证,这三天我不会喝酒。”
对讲机里威廉似乎轻笑了一下,道:“那么,愿上帝保佑你。”威廉不再说话,沙沙沙沙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后关闭了通讯频道。他们通信所用的是露西国的军用对讲机,配备了功率放大器,大概可以在空旷的高原上进行三十到四十公里的通信。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刚才的操作已经消耗了黄鸿成所在的这副身体的不少体力,黄鸿成在床边坐下,慢慢的喘息。这副身体高大匀称,但是灌了太多酒进去,至少在酒消之前他只能进行简单的移动。
他继续打量环境,目光落回墙上挂的地图来。这是太初星系希夷星的露西国,在黄鸿成的理解里,是跟俄罗斯差不多位置的地方。特别的是,地图上从北极圈到露西国中部有一个绿色狭长的地带,以高亮的绿色标明,手写着辐射带,并以红圈圈出,红圈下方不远打了个三角形,就是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辐射带往东几乎要到达白冷海峡。海峡对面,是玛丽国。露西国南的大国是神秘的东方古国,叫做唐。
桌子的另一边有台电脑,摆着张椅子。黄鸿成坐在椅子上,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他抱着头,努力地回想,自己的记忆和别人的记忆交杂,太过冗乱。
他只记得自己在地球的最后记忆是2024号2月24日晚,或者说已经是25日了,那天正月十六,佛山的习俗是走通济桥,祛厄消灾,用粤语说是“行通济,无闭翳”,并会提着生菜扔到生菜池里。取客气生财,开工发财的好意头。
他十二点在热闹的人群里走过了通济桥,然后闲来无事,看着热闹的人群,突然想自己静一静,随即沿着佛山的一处公园树林走去,大概走了半个小时,忽然听到奇怪的破空声响,夜空被奇怪的亮光点燃,他抬头,看到了三道正在坠落的流星尾焰......
黄鸿成靠在椅子了休息了一会,打开电脑的浏览器,开始查询起这个世界的资料。
这个世界似是而非,很像地球,但不是,有一种微妙的违和。那是一种看着不起眼,但是对依赖感觉行事的人来说大如鸿沟的违和。
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时代打乒乓球的经历。他五岁和老爸学球,在小学拿到了乒乓球冠军。但是,乒乓球由38mm的小球换成了40mm的大球,再后来是21分3局改成了11分7局。纯粹数值计算上,旋转大概慢了20%,球速大概慢了10%,但对他而言,产生了微妙的违和,影响之大,令整个乒乓球世界崩坏了。
从五岁开始,他练了六年的发球和快攻。然而大球上,他用再大的力抖腕,跺脚,切球,也发不出和之前一样的旋转。
他拿手的是下旋侧旋,加偶尔的上旋。重下旋可以让对面不敢起板,中间来两个侧旋和上旋,对面回球高了他就可以直接抢攻,三板内解决战斗。但是换大球之后,更不容易吃发球了,甚至别人起板更多了,被拉进相持的局面也越来越多,发球少四分,相持少三分,11分一局下来一局不小心就没了。他能发挥的功力不足小球时候的一半。
那个月起,他手上的感觉就像是在用乒乓球拍在打网球,又像是用羽毛球拍在打乒乓球,总之,正常的乒乓球不存在了,他的乒乓球世界一夕崩坏。输到最后,他拿拍时甚至有被静电电到一般的生理不适。因此,在郁闷了几个月后,初中和之后的日子里,他放弃了练习七年的乒乓球。
缺了个乒乓球世界,也还有羽毛球足球篮球的世界替代,那时他才11岁,世界刚刚在他眼前展开画卷,有无限的可能。
但如今,他已经34岁,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终日奔忙,买不起一线城市的房,在回二线城市及再留大城市一年的念头间反复横跳,发际线渐渐提高,在羊城的游戏策划行业摸爬滚打了十年,还有一年就到了35岁的危险年龄。
这时,整个世界崩坏了。
他现在叫亚历山大·彼得科维奇·帖木儿·罗曼诺夫·绍伊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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