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绿洲》

小说简介：从绿洲来的人，都说：“到绿洲去吧。”而到绿洲去的人，都说：“如果你不知要去哪里，就到绿洲去吧。”原因并不复杂，坤舆间唯一的灯塔就坐落于绿洲。据说，在坤舆的另一头，人们仍能看见它的光。只消望天看上一眼，除去延伸向天际的大地，最为显眼的便是灯塔的光，笔直射向坤舆正中。是故，人们总想亲眼看看灯塔，水手、探险家、行商和流浪汉，以及更多形形色色的人们，在仰望天空时，总会看到同样一束光。爱屋及乌地，到绿洲去吧。然而诺艾尔出生在绿洲，这里是她生命的起点，在绿洲的人要到哪里去？没有人有答案。日复一日，这样的问题纠缠着她，誓不罢休。于是她租上一辆乘舆，点起两大箱行李，向绿洲出发了——坤舆之上的人们顺着赤道前进，总能回到原点。我们故事的舞台，正是漂浮在孤独太阳周遭的唯一天体，人造环状居住站“坤舆”，或者更具体些，就是全地形载具“乘舆”将要抵达的坤舆万国。

章节试读：

　　从绿洲来的人，都说：“到绿洲去吧。”而到绿洲去的人，都说：“如果你不知要去哪里，就到绿洲去吧。”

　　原因并不复杂，坤舆间唯一的灯塔就坐落于绿洲。据说，在坤舆的另一头，人们仍能看见它的光。只消望天看上一眼，除去延伸向天际的大地，最为显眼的便是灯塔的光，笔直射向坤舆正中。

　　是故，人们总想亲眼看看灯塔，水手、探险家、行商和流浪汉，以及更多形形色色的人们，在仰望天空时，总会看到同样一束光。爱屋及乌地，到绿洲去吧。

　　到绿洲去吧，去看一眼世界是何种模样。在抵达绿洲的途中，免不了要经过日常之外，我们所生活的世界。尽管多数旅途不过是一群挤在乘舆中的人从何处抵达何处，一条公路尽头连着另一条公路，途中太多乏善可陈，叫人昏昏欲睡。然而旅途不仅在无趣中延续，也在无趣中停止。

　　于是诺艾尔决定出发了。

　　这是白日照耀下一个平常的日子，她前一晚整理好了行李，然而旅伴依旧没定下来。

　　她又比昨天早起了一小时。天正蒙蒙亮，晨晖洒向混凝土楼的斑驳墙面，也同样色彩斑驳。窗外有蟋蟀仍在鸣叫，一声，两声，直到一声翅膀的扑棱，一声含混但骄傲的鸟鸣——太阳要升起来了。

　　诺艾尔翘起脚，靠在蒙了防尘布的沙发上，拿吉他弹想弹的曲子，开始是清音，而后狠狠踩下失真单块。她并不开口歌唱，有别的事占据她的脑海。

　　要付多少钱到最后也没定。环坤舆旅行价格应当定多少，风险又有多大……到最后乘舆行勉强同意她自由寻找旅伴平摊租金，此外要载一个指定的科学家。于是诺艾尔就成了个二道贩子，到处寻找冒险家、梦想家或其他任何愿意买单的人。

　　她如此思考着，直到听见被掩盖的敲门声。她扔下吉他，快步来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去——一个拖着旅行箱的女孩，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脸上挂着紧张的笑容。

　　诺艾尔打开门：“你好，到哪儿？”

　　女孩愣了一下：“啊，是，我想在花城下车。”

　　从绿洲到花城不算近，不过姑且还算顺路。诺艾尔随手撕下张便签纸，抓起支钢笔递给她：“嗯，可以，留一下姓名和传讯号，咱们再等一两个就可以发车了。”

　　女孩深吸一口气，写下：阿加莎，890131724。她将这些物事双手奉还，想起要问价格：“这一趟多少钱？”

　　这正是诺艾尔最头疼的事情，她于是开始小心解释为何要等所有乘客的目的地都确定再定价，又不过早地透露出她环游世界的意图。她解释说她的行程要分段计价，除了她以外最远的那位旅客算一段，余下行程又算一段。“所以价格尚未定下来，不过放心，不超过市场价。”

　　而且出发以前，你随时都可以退出呀，她心想，转了两下钢笔，把它收到口袋里。

　　阿加莎紧紧抓着旅行箱把手，看似在思考。直到一只鸟儿自楼梯间飞过，诺艾尔听到女孩怯生生问道：“那……住宿一晚，多少钱？”

　　诺艾尔在内心长叹一声，示意她先进屋。她把吉他挂上架子，一把掀掉沙发的防尘布，去厨房端来两杯橙汁。她小饮一口纸杯中的饮料，又把那杯递给她。她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那我要是没醒，你打算等到几时啊？”

　　“我，大概，不清楚。应该会等很久吧。”

　　诺艾尔轻轻摇摇头：“借宿的话不收你钱，自己准备床铺。你在花城有亲戚？”

　　“啊……多谢你，我舅舅住花城，我俩挺熟的。”

　　诺艾尔咂咂嘴，把另一杯橙汁一饮而尽。“那就这样吧，我们可能还得等个三五天。”

　　然而事情总是出乎意料，凌晨五点四十分，第二位访客上门了。来人拎着瓶酒，最多只有一半清醒。尽管她流利写下了自己的姓名，为了不失去这难得的一员，诺艾尔还是请她进屋醒醒酒。

　　姓名写作诗琴的女孩，迈着奇怪的步伐进了屋，自顾地在沙发坐下。她小心放好酒瓶，正襟危坐，此等仪态外加满脸的红晕，高调宣称着她佯装清醒的事实。在诺艾尔为车队未来担忧的当下，阿加莎率先开口了：“请问，诗琴小姐，你打算在哪里下车？”

　　诗琴饮一口酒，“哪里都行。东城也好，海湾角也好，我要环游坤舆！”

　　能看到太阳一点一点爬升的痕迹，它照亮无言的三人，留下或长或短的影子。

　　诗琴浅酌一口，眯起眼睛，伸手去抓太阳。她身体失去平衡——“砰！”干脆倒在茶几上，打翻了饮料和酒瓶。青丝四散水中，然而诗琴毫不在意，竟开始呼呼大睡。

　　在阿加莎的惊叫声中，诺艾尔中拿来毛巾，将这酒鬼清理干净，小心翼翼地搬上沙发。她让诗琴侧过身，找了件大衣给她披上，又在她脸旁塞了个垃圾袋。

　　“希望她是在开玩笑吧……”阿加莎自言自语道。

　　“也是，”诺艾尔轻声附和，“反正今天应该是没法走了，阿加莎，你今天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

　　诺艾尔独自把茶几打扫干净，将抹布扔进水槽。她拧开水龙头，在放水的间隙揉了揉肩膀。“我去买点早餐，你看着这家伙点。”

　　“啊，好。”

　　于是她哼着小曲出门了，待她拎着三袋包子推开家门，阿加莎拿着垃圾袋，诗琴对着它狂吐不止。她一边吐，一边弹奏诺艾尔没收起来的吉他，恰是方才的曲子。虽然模样夸张，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演奏，看来是经常如此了。在反胃和宿醉的间隙，诗琴对着垃圾袋、阿加莎和诺艾尔唱道：

　　“但我曾听你说，别为往事懊悔。”

　　她弹完一曲，开始边吐边拿酒漱口。诺艾尔拿过阿加莎手里的垃圾袋，把这酒鬼扔到厕所去。待一切风平浪静，她拿着吉他回来，发现竟完全没弄脏。

　　酒鬼跟她道了一声谢，又瘫在沙发上开始呼呼大睡。诺艾尔随手将大衣扔到她身上，少见地没有叹息。

　　“阿加莎，辛苦你了，咱俩吃早饭吧。”

　　“不了，我没胃口……”

　　诺艾尔只是摇摇头，自顾自地吃掉三袋小笼包。中途阿加莎帮她倒了杯水，她打趣问道：“怎样，还想离家出走吗？”

　　阿加莎没有回答她，然而也没有摇头。

　　诗琴一觉睡到下午一点。方一醒来，迷糊间她下意识打开冰箱找酒喝，却只发现了果汁和碳酸饮料。

　　“哦，我不在家啊！”

　　她悻悻地关上冰箱门，打量打量这间屋子。他看到一把放在架子上的吉他，一张字条，简要解释了先前发生的事，还有一份乘舆合租合同。合同上已有两个签名，她毫不犹豫拿起笔写下自己的名字，至于终点，并不是她现在会考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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