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些时日吗?”枯瘦的老者抵着黑黢黢的拐杖,发出干枯树皮摩擦般的声音向面前的少年郎问道。
月色照亮少年郎的脸,稚嫩却有着超脱这般年龄的气质。老人则长着竖瞳,佝偻着枯瘦细长的身躯。虽然表情和蔼,但面容阴鸷,让人不寒而栗。
“不了,老头子的遗愿是把他烧成灰,撒在东洲青丘国皇宫之中,所以我要去那里。”少年将黑布包裹着方形盒子抱紧,里面是一抹骨灰。
此地是丈天国西域,位居大陆中央,距离那东陵洲,策马也需要四年路程,更是要途径处于战乱的几个国家。
老者咧开皱皮的嘴唇,笑道:“年轻人就是这样,活着不像具行尸走肉,有些人情味。哪像我,活得太久,只剩下了本能。”
话虽如此,老者听到少年郎带来故友的死讯,还是伤感了片刻,索幸是故友死得离住所近,二品高手的尸身千年不腐,见了最后一面倒也庆幸。现在从了他的遗愿,亲手将这老友的遗体烧成一捧灰。
少年郎没有回应,牵着黑色瘦马的缰绳,转身离去。
“慢着,这东西你拿去。”老者将一个蛇形玉佩递给少年郎。
玉佩入手,少年郎只感觉一阵冰凉。
老者捻了下胡须,道:“里面是一本心法,随你处理,这玉佩能为你抵挡一次二品高手的攻击,可以护你一程。”
少年郎道谢,将玉佩收进乾坤袋,策身上马。正逢乱世,不能招摇。
老者道:“青丘国皇宫高手如云,莫要丢了那老东西的脸。”老者知道那老友看人眼光向来不差,可惜就那一次眼瞎,险些丢了性命,但也重伤难愈,才死在自己前头。
“定然不会。”
少年郎踢下马镫,瘦马不情愿的叫唤一声,朝着黑暗笼罩的前方慢吞吞走去。
是夜星月皎洁,风吹云动,西域经年累月被干旱困扰,老者所住的山沟沟里更是见不到一点绿意。风卷起黄沙,扑打着荒凉的大地。
少年郎名叫江流,字入瀚,武靖国东方边境灵州人。原为地球人,三十岁时猝死,带着记忆投胎到此世界已经十七年有余。四岁时此世的父母兄妹皆死在流寇屠村之下。这方世界妖魔横行,诡异频出,官家都无法自保,更遑论平民。那日幸得老头搭救,路过此地的老头一掌便将七十多个流寇拍成血雾。此后江流便跟着这个老头游历人妖兽族诸国,并修习老头赠给他的一门功法。但这老头并没指导他片刻,也禁止江流呼他为师父。
老头带着他见了无数故人,来见这最后一个故友时却再也撑不住死在路上。
……
江流骑着瘦马在荒山上慢悠悠行进,将玉佩抵在额头,参悟竖瞳老人赠予的心法。心法名为《蛟变三蜕》,观蛇形,修蚺劲,习蛟法。大成可以灵力凝化三尊分身,实力最高可达到本体水平。此心法为地阶心法,按天地玄黄由高到低分类,此心法足以做顶级宗门的不传之秘。然而这个诡异世界的功法,心法皆有代价,或是失去身躯,或是成为没有理智的行尸走肉,或是心性大变,成为一方魔头。这门《蛟变三蜕》修到大成后,全身将布满蛇鳞,四肢退化,但江流却从未被这些代价寻上过,或许是因为他的灵魂来自地球,不属于这方世界。老头本是随意传授江流一门功法,没想到江流却未出现这功法的代价所呈现的现象,这才给了江流一门《补天功》,并三令五申让他不得流传出去。
老头这些年间带江流周游列国,一方面是为了临死前见一见故友,一方面是从这些故友手里讨要功法、心法让江流修炼。如今的江流手握十门天阶功法、心法,二十一门地阶功法以及数不清的玄黄品级功法。
故而江流虽只有六品,却能匹敌四品高手。
哒哒哒……
马蹄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荒山野岭中,夜间是邪祟鬼物出没的高峰,烟火气息浓郁的村落会消失在夜色中是这个世界的常态。若是没有修士,一个县城遇到鬼怪出世群魔乱舞也会空留遍地尸骸。千年前,功法心法被污染,人类开发出其他修炼法门,诸如儒修,体修,阵修,佛修,引星象之力的星修,甚至有操纵傀儡机关术的墨修。但相对于同级别的传统修士来说,这些法门要逊色不少。如今不管是人族还是兽族,都在取缔传统修士,因为一旦高级修士被功法代价吞噬,动辄数百里地血流成河。
江流如今将《补天功》修炼至大成,体内灵力源源不断在周身游走,时刻塑造他的体魄,即使面对四品体修,他也不落下风。
呼呼!一阵声响传来,明显不是风声。
江流依旧闭眼参悟《蛟变三蜕》,没有理会异变。
阴暗角落里,一个矮小的身影贪婪的盯着江流:“桀桀,竟有一个娃娃,这身血气好是浓郁,吸干了他的血,我定能把《燃命术》修到小成。”他本是听说这荒山里住着一个垂垂老矣快要断气的修士,想来吞了老修士一身血肉,没想到碰到一个更年轻的。
眼看着江流要离开荒山,他心念一动,朝着江流冲去,矮小佝偻的身影宛如黑色的蝙蝠。
“啊啊啊!”
惨叫传来,并不是江流的声音,而是矮小修士的惨叫。
矮小修士被瘦马一蹄子踢翻在地,口吐白沫。
江流眼也没睁,对着瘦马道:“尚未入品的修士,血肉对你勉强奏效,处理掉吧。”
瘦马打了个响鼻,寒冷的空气冒出白气。它跪倒在矮小修士身前,张开大嘴,咀嚼起来。
那修士吃痛,从昏迷中醒来,看见一匹丑马啃食自己的胳膊,大声哀嚎求饶:“饶了我吧!我给你我的功法,求求你了!”
老马已经把胳膊吃的只剩下了森森白骨,本想慢慢享受来之不易的修士血肉,结果被连连哀嚎吵得没有了心情,干脆一口将矮小修士的头颅吞了进去。
……
天色已亮,阳光驱散了大地的阴寒,江流睁开眼,道:“老马,我们去青丘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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