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迫近,随着白日的人流悄无声息地撤离,阴暗角落里的动静就渐渐明晰。
值得一提,现在是一天里少有的完全自由时间——除了对于居民区的破坏是禁忌行为,任何在此时间段中发生的惨剧与暴行都不会,也不得被予以追究。
这是这座城市……又或者说这个世界的规则,由那城中心里,那些拥有无匹力量的人所制订的规则。
谁若是违反了这项铁律……
那还是把自己困在架子上焚烧比较靠谱——在祈祷中自我毁灭远要比被那些爪牙们上门查水表美好的多。
滴答滴答……
秒针一点点挪动,就像蜗牛那样不引人注意,某一刻便爬到了头顶。
少年就着玻璃破碎的窗户往楼下看去,夜晚那丝丝的凉意席卷而来,混杂着堕落的味道。
能在玻璃框上看到残留着的玻璃碎片,一不小心就会被割伤。
“太晚了,好好睡觉……小心着凉。”
那是一道男声,伴随而来的是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被。
“嘶啦……”
简直像是布匹破掉的声音,它从一楼传来,到了五楼就变得那样细小。
“这是那个在自由时间之前摔在地上的人……哥哥,他是不是被人剖开了?”
“是的。”
青年摸摸少年的头,那头有些脏乱的头发在手掌离开后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但我们不用担心的……哥哥加入事务所了,赚的钱足够让我们活下去。”
“你不会像我们前任的屋主那样在委托里死掉吧?”
“……我不知道,或许不会。”
青年虽然没有低头看弟弟的眼神,但他知道自己无法在这方面做出保证……他的弟弟也不会就这么相信他许下用以安慰的话语。
做这种工作……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无数事务所的无数成员里悄无声息消失的那个……
“……应该会的吧。”
或许有人能平安地过完一生……但那是好运者和投机者的特权,但就他而言……他悲观地认为自己不会是那个例外。
“不管怎么说,我这不还活着的嘛。”
青年开朗的声音传到少年的耳边。
可能是安慰自己,也可能是为了安慰弟弟。
少年知晓他开朗外表下的勉强,他转过头看着他,不作言语。
就像哥哥以前念叨的——“沉默总是比语言更能表达想说的话。”
他相信哥哥不会说假话,所以他选择保持沉默,和他的哥哥一起让空气安静下来。
……
一转眼便是五年。
如今的封翼18岁。
他站在一台机器前,他木木地看着它“轰隆轰隆”地工作,声响很大。
哥哥死了,死在他生日第二天出的任务里。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哥哥的死并不特别——就像前任屋主那样平平淡淡地死在委托里,作为忙碌的都市里的一份子死在了都市的角落。
没有葬礼,也没什么特别的仪式,只有平静的他和过来默哀的哥哥的同事……他们只是平淡地看着哥哥,像他一样没有露出悲戚的神色。
那些被哥哥帮助过的人也不曾来过这里……可能是不知道,也可能是不屑来。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为他的哥哥难过,他想过询问这个问题。
但……当他思考过后,他认为这不重要。
他知道的,在他们眼中……哪怕哥哥死了,也会有新的人代替他的位置——一个像最开始的哥哥那样的新人,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委托人。
或是另一个善良有余的人。
哪怕下一个死的是他们也一样,没什么事不可替代的,就像哥哥以前说过的那句话——那句“会的”。
就是这么轻描淡写。
“乓啷……”
一个罐子掉到了形似贩卖机的大口子里,碰撞发出的声音有些响亮……有些轻飘飘的,并不沉闷。
它横着躺在凹槽里。
这不是饮料,也不是食物。
这是他哥哥,也可能不完全是。
根据那些尸体安置的人以及事务所的人所说——
“你哥哥当时四分五裂,各种器官都没了,和别人的血肉都搅和在一起了,废了老大劲才分开来,所以你不要看,太血腥。”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而他……他只能在把整理好的尸体送到这里之前悄悄看了一眼。
当时的他只得把胃里的空气吐出来,然后忍住反刍的不适。
空荡荡的。
他知道为什么。
他哥曾说过的案例在他眼前发生了。
而现在……
他沉默地拾起它,两只手老老实实地捧着,安安静静地走向自己那简陋的屋子,那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你要说他们的爹妈在哪里?
或许现在该问的是“他的爹妈在哪里了?”——这多少带点地狱笑话。
倘若用言简意赅些的说法便是:娘被爹渣了,爹在那五年里时不时找娘各种要求,最后爹作为精英回到原本的地方享乐去了,把被渣了的娘落在那里,就这样先后留下俩孩子,两人差四岁。
之后就是喜闻乐见的抚养到一定岁数便重病不起,一命呜呼,两小儿相依为命——直到现在只剩下一个独苗。
或许还能算上一个压根没见过面的亲爹?
更地狱了……
……
青年轻轻地把骨灰罐放在床尾,让那标签对着自己的脸,就像他们母亲是骨灰罐一样。
【封雅】——这是他娘的名字,也不知道罐子里面的骨灰有没有长潮。
【封不露】——他哥的名字。
“……”
他只是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这栋小房子的租期快到了,不知道粗心的哥哥缴没缴钱。
他突然想到了这点。
可是哥哥的遗产除了衣柜里千篇一律毫无设计感的黑色衣物,除了一些委托里带回来用以纪念的小玩意儿,就只剩下来他带给自己的一件生日礼物,上面写着【封翼亲启】。
但他现在不想打开它。
除此之外,没有留下任何实质性的钱财——当然,那些小玩意儿或许可以卖点儿钱,里面还有一把短剑,好像是从某个委托里搜刮来的玩意儿。
也可能是要出手的东西……但老哥已经死了。
至于那些执行委托携带的装备?
坏的被收走了,好的也被事务所充公了。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他想到一个“妙”点子——在房子到期后对着自己那老爱借着由头加房租的房东来一句“老子没钱,要赶走我就自己来”之类的流氓话。
——幸好他们家应该没什么世代绅士的传统。
但凡有也不至于过这种日子。
……话说那个傻x房东应该不会顶着自己那肥厚的肉体亲临自己这小破庙,最多找点人把他拖出去揍一顿。
当然不排除直接灭口的可能。
封翼胡思乱想着。
他不知道自己能干嘛,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他本来也不是那种目标明确的人,直到现在连模糊的方向都已经被赤裸裸的现实打成一摊看不清原样的东西。
明明只想用这些哥哥打拼来的钱好好上学,每天认真练习搏杀的技巧,所为的一切只是想要让生活更安稳一点。
明明兄弟俩都只是想要追求平凡的小小生活,他们只是想脱离这个泥坑——他们母亲也只是期望他们能够幸福地生活下去。
千言万语,最终只是凝结成一句沉沉的叹息。
他们从来不是野心勃勃的雄鹰,他们只是在泥潭里仰望繁星的稚子,他们的无能为力是那样的理所应当。
躺在床上,封翼的双眼渐渐失神,失去控制的眼皮终于在长久的沉默里合二为一,脆弱的精神获得了逃避现实的短暂机会。
今天的事,明天再想。
一码,归一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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