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渊神洲,东域,天阿国,虚廓宗,虚天境内。
虚天境乃虚廓宗专供门下弟子试炼秘境。内里日月沉浮,山川寥廓,物华天宝,万类霜天竞自由,俨然一方小世界。
其巽位(东南方)濒临大海,有一座巍峨山脉,如碧龙般横亘在海陆之间,一望无际。远远望去,只见:
彩凤青鸾,鸣于丹崖之上;麒麟玄虎,卧于峭壁之巅。狐鹿獐猴,跃于林海之中;鹰鹤燕鹊,翔于云端之间。
瑶草奇花仙果,青松翠柏修竹。涧壑藤萝,原堤草木。
潮涌青山鱼入穴,势镇汪洋;波翻雪浪蜃离渊,威宁遥海。
此处名为太行山脉,如今作为虚廓宗弟子晋升考核场所。筑基妖兽全绝迹,练气弟子任翻腾。类似这般地域,虚天境内还有八处。
郁郁葱葱的林海中,一道红光追逐着一道乌光,在树冠之间闪烁穿梭,倏忽之间便掠过上千米。
虽然乌光翻转腾挪,极力逃窜,但两者之间的距离仍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眼见红光将要追近身后,乌光只得降落于一株参天古树树枝上,显露出身形——
乃是一只五爪乌金雕。其翎羽呈乌金之色,质感若金石;金瞳金喙,神骏非凡;双爪五趾,天生异种。
红光落下,其中走出一名清俊少年。
只见少年头戴紫金冠,外罩锦墨袍,内着乌箭袖,腰系玲珑带。右手握着杆赤龙画戟,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唳!”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五爪乌金雕金瞳顿时转赤,浑身乌翎炸起,高亢鸣唳一声,猛的收紧翅膀,呈弯弓状俯冲而下,宛如柄金色匕首直取少年面门。
“铮!”
赤戟与鹰爪狠狠碰击在一处,却不是在少年面前,而是在身后。原来五爪乌金雕俯冲狩捕时,乘势而下,速度愈疾,初时尚在猎物眼前,下一刻便绕到背后,直取要害。
少年拦下五爪乌金雕攻击,趁机将画戟直缠而上,欲绞住其双爪。
金雕连忙推开画戟,升到高空。调转身形后再度俯冲抓来。
“铮,铮,铮……”
静谧的林海中金革之声不断响起,锋鸣气息碰撞不休,惊得一众弱小妖兽四散而逃,唯恐遭了无妄之灾。
五爪乌金雕向来无往不利的狩猎手段,在少年滴水不漏的格挡下,被尽数化解。不由得心急如焚,迅疾的攻势也出现了紊乱。
少年眼尖,见五爪乌金雕方寸大乱,抓住破绽,一戟游龙刺出,冷冽的寒锋直接将后者腹部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唳!”
五爪乌金雕吃痛,猛烈振翅飞至树梢。自知近战不敌,改用远战神通。
只见其金瞳中寒芒一闪,双翼奋振。数干根法力翎羽从雕羽上浮现剥离,汇聚周身。每根翎羽都锋芒毕露,若数千柄乌金之剑,一时间遮云蔽日,剑气如虹,尽数向少年斩来。
少年先是以戟法来迎,却发觉羽刃与戟刃相击时,戟身上传来股股反震之力,积少成多,逐渐降缓戟速。长久下来,守势就无法浑圆如一。
见招拆招,少年口中轻喝:
“敕!”
一尊身高丈六、气焰滔滔的赤甲神将凭空显现,俯身环抱,将少年牢牢护在杯中,任由剑羽狂轰乱炸,自屹立不倒。
良久剑羽消散,赤甲神将仍是保持守护姿态,原本威武霸气的赤甲上遍布剑痕,反而衬得神将气焰更盛。
少年毫发无损,挥手散去法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看着呆滞在空中的五爪乌金雕,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正胆战心惊纠结要不要逃跑中的五爪乌金雕见状顿时怒极。
“唳!”
穿金裂石的鹰唳声响起,五爪乌金雕疾速旋转,原地搅动起一阵狂暴飓风,猛烈的风力将周围树木拦腰摧折,卷入其中,裹挟着向少年席卷而来。
少年稳步立定,神态自若,呈弯弓搭箭之势,以臂为弓,以戟为箭,心静如水,蓄势待发;形随心动,猛而贯之:戟出犹似蛟龙出海,流星赶月。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布帛撕裂之声响起,五爪乌金雕应声而倒,来势汹汹的风暴顿时烟消云散。
原地上只余一杆赤龙画戟直挺挺地插在五爪乌金雕身上,自腹侧部贯穿全身,入地三尺。
少年向前将画戟拔出,一枚青色光种自五爪乌金雕尸体上升起,投向从少年怀中跃出的白色玉佩。
少年握住玉佩,其表面光滑如镜,法力催动下浮现出一页文字:
姓名:颜诺。
性别:男。
年龄:十五岁。
籍贯:天阿钧天。
修为:练气七层。
积分:一百零八。
鉴于考核弟子修为,对练气前、中期妖兽狩猎无效,将不计入积分。
颜诺将玉佩放回怀中,望着无边无际的林海,喜上眉梢:“没想到第一天运气就这么好,刚进来就遇到练气后期的五爪乌金雕。”
乐呵呵地打扫战场后,少年御起红光升空离去,继续狩猎之路。
……
虚廓宗弟子晋升考核一年一度,为期两日。参加考核的都是来自各地分宗及直属小宗的天才弟子。
基础要求是年龄不超过十五岁,达到练气五层及以上修为。
人族与妖族在炼气境划分有所不同。人族练气划分为九层,从一层至八层每两层为一个小境界。练气九层则是单独一个小境界。
妖族练气境则简易划分为前期,中期,后期,巅峰。对应着觉醒不同能力时期。两种划分都只关乎修行的各个阶段,与战力并非绝对挂钩。
……
傍晚,一处悬崖之上,颜诺将面前的金钱环首豹一戟枭首,玉佩自动跃出吸入青色光种,表面荧光一闪,仿佛很是满意,又回到少年怀中含明隐迹。
收割完积分,颜诺正要离开,耳朵微微一动,转身朝树林中走去。
只见林中空地上站着五名弟子,三男两女,正在聚会商议。此时察觉到了有人靠近,齐齐望来。
颜诺止步,拱手道:“诸位同道好啊。在下颜诺。方才路过此地,听到诸位言语,打算过来一叙。若有不便,我这就离去。”
五人中一名身穿华服的俊逸男子拱手回道:“在下张饶,我等同样是萍水相逢。若颜兄不弃,可一起来坐坐。”
颜诺走上前去,身着橙色宫裙的秀丽女子落落大方地微笑道:“颜兄好啊,我叫甄妍。”
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女子面戴轻纱,只露出一双灵动眼眸,低着头轻声道:“我叫苏词。”
剩余两名男子看上去应该是同伴,其中身着蓝袍的英俊男子拱手道:“在下伊煦,这位是我好友凌笃。”
另一名身穿赭服的清秀男子微微颔首示意,看起来不善言辞。
颜诺一一回应。
一番寒暄过后,张饶直截了当说道:“颜兄,我与你说一下情况。
方才我等发现了一支赤牙群,其中橘牙有六只。正所谓独木难支,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方才商议一同狩猎这群妖兽,获取积分。颜兄若是有意,不如我们一同前往。届时一人一只,如何。”
颜诺左右无事,同意道:“固我愿也。”
张饶喜道:“那好。如今天色将晚,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过去。”
众人没有异议,一行人动身穿越树林,不多时,就在一片灌木丛中发现了那支赤牙群。
所谓赤牙,指的是獠剑彘。这些妖彘通体灰体黑鬓,外表无甚么出奇之处。唯有下颌一对獠牙剑齿,呈猩红之色。一眼望去,约摸上百只,散在各处,拱着灌木、落叶觅食。
另外还有六只獠牙呈橙橘色的剑彘,各自懒洋洋的躺在林荫下,左右自有赤牙剑彘供奉服侍。
獠剑彘每晋升一个小境界,其獠牙颜色就变幻一次,以此可以轻易辨认其境界。
彘类妖兽贯会冲锋顶撞,獠剑彘又有一对剑齿獠牙,擦之即伤,锋锐无比。兼之膀大腰粗,皮糙肉厚,并非易于之辈。
众人没有废话,相视一眼,立即动手。来时路上已经交流过战术和擅使法术法宝,此时配合起来,不说得心应手,也是应对自如。
一只靠近众人的橘牙就成了倒霉蛋,承受了他这个境界不该承受的集火。
甄妍先发制人,纤纤十指掐印,一只只冰蝶飞出,悄无声息地逼近橘牙,隐没入其肌肤,在皮肉下面形成一层冰纹霜痕。虽然未造成伤害,但橘牙的肉盾很明显变得薄弱了许多。
还不待那只橘牙反应,张饶的法术后发先到,其双掌一合,橘牙身下大地突然凸起一根峥嵘岩柱,狠狠将其顶飞,岩柱向上不断再生凸起,将橘牙活生生控在空中无处借力,动弹不得。
凌笃御使飞针法器,二十四根银针自针匣里游出,在凌笃御使下,尽数射向空中的橘牙。每被银针法宝击中,橘牙便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声音每响一声,气息便弱一分。
伊煦化作一道疾光,疾射而出,下一刻出现在空中橙牙身前,两根匕首同时刺入橙牙双眼,轻轻一搅,橘牙再无力防守,致命的攻击直接将其脑仁搅碎,生息登时消散,再叫不得。
一系列过程似慢实快,只在瞬间发生,电光火石间,一头练气中期的橘牙便殒命当场,连半点声响都无法传出。
苏词闭目合掌,眉心发出淡淡荧光。形成一道幻术结界,隔绝内外声响,哪怕橘牙这边动静再大,其他赤牙看向此处也是如同原先那般,丝毫没有起疑。
颜诺负责对付那几只赤牙,画戟一拍,妖彘登时化作肉泥,来不及跑出结界便命丧当场。
青色光种自橘牙尸体上升起,依照约定归属凌笃,被后者玉佩吸收。
眼看第一次配合进攻就取得成功,众人信心大振,如法炮制,不断转移位置狩猎橘牙,正享受作乐的橘牙沉浸在温柔乡中,完全不知道死亡正在不断逼近,最终被配合越发默契的众人轻易斩杀。
不一会儿,六只橘牙就被斩杀了五只,只剩下最后一只离的稍远,如今也是在劫难逃。
虽然只剩下最后一只,但众人还步步谨慎,待苏词好布置结界,打算还是老一套带走,免得节外生枝。
甄妍正要动手,受到外界影响,‘橘牙’忽然苏醒过来,一股比之前更加磅礴的气息自其身上散发出来,摇身一变,只见一头灰体黑鬓,体大若象,獠牙金黄,气息磅礴的獠剑彘立在原地,分明是练气后期的金牙,而非练气中期的橙牙。
“真——扮猪吃老虎?!”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幕,有种忽然从狩猎者变成猎物的荒谬感。
金牙刚刚醒来,还有些懵圈,猪鼻微微翕动,赫然看到偌大的族群现在居然只剩下他自己和大猫小猫三两只的赤牙,懵圈了一下,顿时勃然大怒,死死盯着还想去他动手的众人,扬蹄刨地,登时化作一道金色光柱冲锋而来,疾如闪电,无坚不摧。
“不好!”五人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唯一精通防御法术的张饶匆忙中施法立起一座岩牢,层层加固,护住众人,想挡住这次冲锋。
“颜兄,小心!”
方才颜诺走的较前,众人只以为是他心急想早点收割积分,因此并未在意。此时却脱离了队伍,不在岩牢防护范围,暴露于金牙冲锋路径上。并且持戟摇指,看上去似乎要与金牙抵力,两者马上就要撞到。
五人心中大急,喊道:“切勿莽撞啊,颜兄,那是练气后……”
喊声戛然而止,在众人眼中,颜诺纹丝不动地架住金色獠牙,一步不退,神态自若,眼神戏谑的看着体型庞大的金牙,仿佛在说:“就这?”端的轻松写意,举重若轻。
颜诺握紧赤戟,缓缓加力,初时尚不觉得什么,但金牙惊恐的发现,随着时间推移,赤戟上的威能越发深厚,竟是在抵力中借自己蓄势。惊慌之下,金牙就要震开赤戟后退,却被狠狠押住,进退不得。
一旁五人看着二者角力,想帮忙却又无处下手,生怕反助了金牙,只能默默为颜诺鼓劲。
须臾间,颜诺的戟势蓄到了顶峰,画戟上的龙纹仿佛活过来一般,赤芒大放,煞气弥漫,下一刻巨力轰鸣,狠狠压下。
金牙垂死挣扎,一对金剑獠牙光芒大绽,交叉合起,欲抵住巅峰这一戟。
但这一戟乃是颜诺蓄势至巅峰,已然超过了自身修为,又岂是金牙所能够媲美的?只见赤龙扑下,两根金剑獠牙登时崩作四段。
颜诺旋身便挑,赤戟径直从金牙脑门贯穿,一击必杀。庞大的尸体轰然倒地,震起无数尘埃
一枚青色光种从金牙尸体上升起,没入颜诺的玉佩中。
张饶五人纷纷上前俯身大拜:“恭喜颜兄,多谢颜兄。”
颜诺连忙一手一个扶起,摆手道:“不至于,不至于。诸位同道,我们团结协作,乃是共赢。切莫如此。”
众人松了口气,态度越发亲昵。
甄妍巧笑倩兮道:“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先去找个地方过夜。”
伊煦接话道:“我知道有处山壁前地势平坦,适合开辟临时洞府。届时还请张兄出手。”
张饶笑道:“好说好说。”
一行人满载而归,心情大好,一路上说说笑笑,到达山壁之前。
张饶自去开辟简易洞府,伊煦和凌笃同去帮忙。颜诺自告奋勇要负责做饭,于是甄妍和苏词一起去帮厨。
半晌之后,洞府已经开辟好了,共三间,两人一间:张饶和颜诺,甄妍和苏词,伊煦和凌笃。
张饶满意地拍拍手,三个人勾肩搭背往做饭的地方走去。
半路上,忽然一股肉香飘来,混合着饭香,荷叶香,香飘四溢。
三人加快脚步,只见颜诺端着口锅,二女一人端着一笼蒸屉,香味正是从上面传来的。
把锅和蒸屉放到木桌上,掀开锅盖和蒸屉盖,露出香味来源的真面目——一锅红烧肉和两笼荷叶饭。
颜诺笑道:“正好今天狩猎到黄牙,做了锅红烧彘肉,大家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颜兄,你居然还会做饭?”张饶惊奇道。
“平日里修炼之余,有时间就做做。学艺不精,还望海涵啊。”颜诺道。
甄妍嫣然一笑:“颜兄若是这么说,可真羞煞我等了。我们连起锅烧水都不大会,只能帮颜兄热一下饭团。”
苏词赞同地轻点螓首,目露异彩。
五人接过饭团和筷子,众人夹起刚出锅的红烧肉,只见这红烧肉油光鲜亮,肥瘦相宜,色呈琥珀,娇嫩欲滴。迫不及待地包裹在晶莹剔透的灵米饭里,一口咬下去——
“好吃。”说话的看起来不善言辞,实际上很好相处的的凌笃。吃下一口饭后,很认真地看着颜诺说完两个字,继续低头吃饭。
至于其他人都忙着抢肉扒饭,狼吞虎咽没时间赞许,只是隔空竖个大拇指以表心意。
一番大快朵颐后,甄妍和苏词分了些甜品点心饭后消食,一伙人一边吃,一边聊。
伊煦双手撑在身后,看着颜诺道:“之前我们是真没想到颜兄居然是天骄,今日若非颜兄在场,我们可是凶多吉少。”
年不过十五,修为练气五层称为天才弟子,乃是对于外界而言,在这里只是参加考核的基础要求。练气七层才是站在一众天才弟子顶峰的存在,可称天骄。
甄妍小口吃完点心,抹了抹小嘴道:“听说我们这届天骄总共就不到百人,考核的弟子更有上万,可遇不可求。没想到真的碰到颜兄,反倒觉得十分亲切。”
颜诺笑道:“我又不是什么伶人,岂会拿捏姿态。只是诸位以诚待我,我自以诚待人罢了。”
众人皆笑,在篝火旁又聊了小半个时辰,各自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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