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就像一缕烟圈，飘荡在灰色的空间，在每个角落都想留下痕迹。
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
象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
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
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
不明白的是为何你情愿，
让风尘刻画你的样子；
就向早已忘情的世界，
曾经拥有你的名字我的声音。
……
耳机里起罗大佑低沉的嗓音，我站在街角，嘴里咬着一根烤串，看着远处灰色雨盖下的电台塔发呆。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就在几分钟前，蝉还在树上懒懒地吐气，地面烫得像碳火上的铁板，空气中到处肆虐着热浪的辐射。下一秒，恍若世界末日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铺天盖地的乌云盖住了天空的每个角落，像吸饱了水的墨色毛毡，肆意舒展，白昼一瞬间变成黑夜。街上的塑料袋纸皮在风卷中像戴着面具的偶人一般跳着机械的舞步，转圈划出迷茫的探戈。我站在风沙的道场，看着墨染的天空，不由得想起了《指环王》里末日火山喷发的场景。
一道胳膊粗细的闪电不偏不倚地击中了电台塔，像那黑纸撕裂的白边，但又违反常识般听不到任何的雷鸣轰鸣，仿佛声音被吸入另一个空间，反常得让人难受。再一眨眼，天地就已被漫天的雨水和雨声所填满。
这几天一直睡不大好，脑子昏昏沉沉。缘由是频繁梦见高处的塔或是深邃的下行甬道，梦里要不抬头一望尽是幽蓝的天空，要不低头就是无尽的深渊，灵魂仿佛被剥离出身体后悬在永无止境的纯色空间中，看不到任何边界。
“梦里的高塔倒是有点像这电台塔。”我躲到街角一奶茶店的雨披下，偏头望向那水汽中朦胧的塔状轮廓，脑袋里不自觉地联想到。电台塔是师大文学院广播系的所属物，颇有些年代，平日充当学校广播的功用，不过大部分时间里尽是放着些通俗歌曲。
“看啥幺蛾子，没看见有啥美女啊？”
罗大佑的调子戛然而止，耳机里传来午夜电视机的雪花片电流声，大概是电台被雷击后出现了些许问题，我想。瘦子乔不知从哪里搜罗了把破伞，嘴里塞满肉串，摇着三合板一般的身材从我身边走过。
“晚上哥带你过 65级的剧情，最近买了只凤凰，非常的给力啊。”
“唔唔……”我点了点头，奶茶里的珍珠顺着吸管掉进腮帮，好似黑球进洞。
瘦子乔嘴角抽动了下，看着想继续说些什么，然而却终究撑不住两天在网吧的通宵眠气，就着黑眼圈赏了一个臭哈欠在我脸上。
“瘦子，口水喷我脸上了。”我无奈地抹了把脸。刚想把臭水擦回作俑者身上时，却看到那抹妖艳瘦长的喇叭裤摇曳地消失在风雨中。
雨势渐渐减弱，豆大的雨滴变成毛毛细雨，眼里的事物开始朦胧起来。雨幕把天和地融在一起，一切事物都变得模糊又不可言喻，像是一种埋藏于冰川的万年病毒，渗入到每个细胞，灰冷灰冷的。
我打了个喷嚏，转过身来抹了把鼻涕。
“可惜让瘦子跑了。”我晃着手上的鼻涕，突然有点怀恋瘦子乔身上衣服的手感。
夏至，初……
学生街口摩托罗拉 V70的广告牌在雨水冲洗后显得白白亮亮，有如待嫁的新娘。幽浮般圆盘屏幕加旋转磨砂机身，划时代的工业设计配上划时代的价格，着实吸足了眼球。前段时间瘦子乔临铺的胖子洪早已花了七千大洋购置了一台，然后过了几天手机号码簿便自然生长出各院系妹子的联系方式，就像细菌培养皿放在 30°C的培养箱中，有合适的条件就能造就生命大爆发的奇迹。胖子洪如同拔出石中剑的亚瑟，冥冥之中感受到主的开导，在“神器”光环的加持下于万花丛中如龙卷过境，为主“开光”，师大后花园在短短数月光景便凄惨至仅余下一片狼藉，一下子从巴比伦花园退化至侏罗纪公园。
胖子洪的卓越战绩，着实让宿舍楼里一大票还在用着电话卡，尚不知女生小手是何触感的光棍异教徒看红了眼。那感觉就像散户们要买的股票在下单前直接被庄家封住涨停板一般，空有一身筹码却无处下注。
于是各种抗议声围绕着 301宿舍此起彼伏，让人不由得想起被八国联军用吐着黑烟的军舰强行扒开港口的清末王朝，一时间群情激涌，以致风云变色。
眼看校园上空堆着愈来愈厚喷薄愈发的雷云，男生们的积聚的能量条已足够放一个灭世大招，伺机而发。
……
拜胖子洪所赐，那段时间我们宿舍门口每天晚上回来都能看到贴满抗议纸条和艺术家般鬼画符的喷漆，连带各种四级代考梅毒便秘小广告蹭着热点死皮耐脸一拥而上。长短不一的纸条合着“咚咚”的脚步声在昏黄的楼道里随风飘荡，就像贴在僵尸额头上的符纸，起风时，迎风而起又变成妖怪的手，浪荡地招摇着。
睡在胖子洪下铺的阿伟是这一学年 301宿舍的舍长，晚上一般很晚才回来。为了不影响第二天的舍容舍貌检查，那时候每天深夜楼道里路过的人们都能看到一个叼着烟的人影附着浓浓的怨气，边打着哈欠边刷着惨白的漆。由于阿伟夏天总爱光着膀子，天热时更会只剩一件三角裤衩，因此夜里隔一段时间楼道里就会传出一声“啊～”的惊叫。发出惊叫的 99%是女生，音调清脆和着声带的颤动，像春天花开的声音，接下来便是“咚咚咚”的一阵急促的上楼声，仿佛慢一秒就会惨遭辣手摧花。剩下的 1%是像花一样漂亮的美少男，通称––“花一样的男子”，音调像被打成结的公鸭嗓子，听了让人不由得膀胱发紧。
“哎呀，死相”。
阿伟闻言转过身，沾着斑驳白漆的光头下，露出老农般淳朴的笑容。昏黄的灯光下，宛如穿了三角裤衩的大卫雕像。
阿伟叹了口气，望着刷白的墙壁吐了口烟圈，一滴浑浊的泪珠颤巍巍爬出眼角。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
阻止胖子继续强力“自走炮”采花的英雄，男生们的救星，却是瘦子乔。
瘦子乔在那段时间出现了经济危机，不仅没钱上网，差点便连康师傅也吃不起。在被迫喝酱油配稀饭一周后，某天凌晨，早起的太阳公公将第一缕晨光撒在瘦子乔的肚皮，肚皮下的胃袋随之快乐地做起了晨勃，哦，不对，是晨操。瘦子乔醒了，恍惚间撒了泡尿，洗了把脸后照了下镜子，发现自己跟木乃伊的差别只是一个有绑绷带，一个却连海带都买不起。再摸了摸身上日益突出的排骨，他仿佛看到自己过几天连酱油配稀饭都吃不起的渺茫未来。
俗话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人总不能被一顿饭屈死。寻思着老家的发薪尚有一大段时日，再看看镜子里的皮包骨，瘦子乔深切体会到在汨罗江边吟唱“路漫漫其修远兮”的屈大夫望着涛涛流水的心情。于是情急之下，瘦子乔脑袋一热，想起了粉红灯光洗头店里小妹的营生手段，想着看能否凭豁出去这一百多斤不到的带皮排骨，天降一笔横财助乔老爷渡过难关。瘦子乔往头上戴了把女生假发，顺带还插上朵鬼知道从哪里来的小花，脸上涂着妖艳异常的腮红，而后趁着熄灯钻入胖子洪的床上。待胖子洪哼着小曲耷拉着裤腰带回来，只见自己的床上赫然卧着一具红粉骷髅，这妖怪不知从哪里搞来一盏红光台灯，竟然厚着脸皮边招手边发嗲地招呼道:“小胖哥哥，过来休息嘛。一次 50，包夜 300，包爽。”然后滴拉着哈喇子，两眼放光看着胖子洪那肥垫垫，脂肪爆表的肚皮，仿佛在看着肯德基塞满鸡块的全家桶向自己招手。
“呔，妖精，看棍！”
孙行者见到妖精总会这样吼道，但胖子洪不是孙行者，虽然同样精于“棍术”，但，他，不想，棒打这变态的白骨精！
“呕～”
其实胖子洪当时的反应还算正常，从医学上可断定绝不是妊娠反应。他是别人妊娠反应的制造者，但绝不会是妊娠反应的受体。感觉有可能中午吃太撑了的缘故，胃酸不停上涌。于是乎胖子洪果断地做了一系列饭后消食运动，具体可描述为，把瘦子乔正过肩摔 3次，反过肩摔 3次，最后加上连环腿 5次。KO瘦子乔后，胖子洪扔下掉了两颗门牙，奄奄一息的瘦子乔继续猎艳去了。
不料胖子洪当天晚上在和一妹子万事谈妥，准备进行“下半身友好交流”时，脑袋里诅咒般挥之不去的是却瘦子乔的妖异身影，然后做案工具从那时开始就一直悲剧性熄火，就像开了十几万公里一直未保养的发动机引擎，点不上火，死鸡了，哦，不对，是死机。
那几天，胖子洪时常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头边，一边抽着烟，两眼失去焦点，脸上的胡渣也忘了剃，偶尔从嘴里哼着孙楠的《你快回来》，目光茫然，惹人心疼。瘦子乔忍受不了吃素的生活，胖子洪同样忍受不了让下半身吃素。有人说，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人不在，钱还在。胖子洪觉得自己更悲哀，人在，钱也在，二弟也尚在，但二弟花钱的能力却不在了。
在经历一番艰苦卓绝的思想斗争后，下定决心的胖子洪依江湖规矩脱光上衣，背着一杆扫把向瘦子乔负荆请罪并请吃大餐。瘦子乔大爷吃饱喝足后多长了几斤肉的瘦颜大悦，在胖子洪肉肉的肩膀上拍了三下，表示孺子可教也。过了两三天胖子洪才慢慢恢复正常。据说此次不可思议的事件最有可能的原因是，瘦子乔在被胖子洪修理后的那天晚上哼哼唧唧地一边吃着胖子洪藏在床上的零食一边诅咒胖子洪从此以后泡不到妞。
校园里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大二后还是处男的男生以后有可能转职为魔法师，这样看起来瘦子乔应该是一个隐藏在人民群众之中主修诅咒系天赋的高阶术士。不过也有人说他是亡灵术士，因为这就可以合理解释他那身排骨的由来。当然，处男那是毫无疑问的，瘦子乔一直以来相对于思想，钱包纯洁得跟白纸一样。
胖子洪引发的区域性骚动逐渐平息，师大学生街一带又恢复了慵懒平静的氛围。
……
几个光着膀子穿着破洞牛仔裤的黄毛蹲在雨帘下，围成一圈吞云吐雾，架势有点像混“洪兴”堂口的，又或是“歌舞伎厅一番街”高天原门口等待上班时间到来的 money boy。一旁的咖啡店里懒懒地放着 S.H.E的《恋人未满》，柜台上的金色招财猫窝着肥胖的身体，机械地摇着胖爪扇着空气。奶香、咖啡豆和尼古丁的味道被雨幕禁锢在一个空间，混杂着发散不出，愈发增加了空气黏腻沉闷的感觉。
脚底人字拖传来湿黏不爽的触感，我把吃剩下的烧烤串扔到垃圾桶内，抬起脚“啪嗒啪嗒”地甩了拖鞋几下。几滴泥点不偏不倚地溅到一白色窄口裤管上。白裤管的主人回头正想发飙，却看到肇事者装模作样地在那东张西望，惊喜大叫一声:“杨，是你啊。”声线略微沙哑但透着一股妩媚味儿。
紧接着我低头看到两团白影跃动着撞到我的肚皮上又弹回去。
“每次这样撞过来我都会内伤的，小白。你看，又被你撞得流鼻血了。”我低头擦着鼻血用教训的口吻说道，眼珠子却一眨不眨地继续低头猥琐地看着。
“下雨天店里没什么人，要不要帮忙撑点人气？请你喝奶茶。”小白也不管啥男女之别，拉着我的手就往前走。
“喂喂，不要随便冲出来决定我的行程。”我抗议到。相比小白的大方自然，我倒是显得有点不大放得开，简直是被强行拖着走的。塞了两团纸巾的鼻孔扑哧扑哧地鼓胀收缩，像热水烧开的开水壶盖。
就这样慢慢地走在泥泞的街道，我撑着小白的红伞，伞下的伊人身着一袭白衣，像烟雨朦胧下西子湖畔的白素贞，宁静又美丽。眼前的世界映得有些发红，两人的胳膊不时碰触在一起，光滑而冰凉的触感让我觉得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老脸被冒升的血液烫得也有些发热了。我心虚地看了身旁的女生，刹那间却深深沉醉于那双水润而又纯净的乌黑眸子。
雨幕似乎把伞下的空气凝固，慢慢的我觉得脑袋有些发麻，周遭的一切杂音开始慢慢变小，直至消失，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雨滴打在伞面上方的声音。
其实小白算得上属于师大 10%稀缺少有的大美女，追求者众多。不过性格方面有些大大咧咧，像男生一般。我认识小白的时候，是在学生街的漫画王书咖里。
在经历大一塞满课时的一学年后，大二的课程安排总算给学生们留出了点喘息的间隙。有时候一下午只安排一两个课时，我便是在大二的时候慢慢开启了自己在校园里游荡牧云的生涯。
我喜欢看书消磨时间，并深以为乐。大二刚开始时，我就跑图书馆办了张借书卡，然后整天蜷在纸香油墨味中混迹时光。
图书馆建在化学系与体育系的宿舍旁边，相较于边上两栋灰色泥浆裹皮的历史危房，这个贴着黄色格子砖，有个圆弧蓝色玻璃幕墙的建筑显得洋气许多。建筑的轮廓像极了一把巨大的钥匙，寓意为开启智慧的钥匙。一侧外边有片常年绿草茵茵的小坡，再往前，就连着文学院的中庭。由于图书馆临坡而建，文学院的整体地势差了图书馆四五层楼之多，因此可以很容易地通过一条小道走上文学院教学楼副楼的屋顶。屋顶上摆着几台大功率的空调外机，一到夏天，就集体“嗡嗡”作响，向外发射令人烦躁不已的低频声波，大有和树上呱噪的知了一较高低的意味。屋顶地面的有些角落，长得齐腰高的野草，每到夕阳时分，野草总会通体被晒得金黄，如同秋天田野上的麦芒。
大学整整四年，我喜欢跑到荡着青草味儿的小坡边上，点上一根烟，然后悠闲地翻着书本。累了，就仰面躺下看看天空的浮云。到了夏季梅雨时节，就躲到馆外掩映于婆娑竹影的外廊，听着滴答的雨声，就着墨香看润湿的竹叶发呆。
认真说起来，我看书的口味多且杂，除了女性主角类的言情小说接受不能外，其他类型的总而言之来者不拒。自从在一雷雨天的空荡图书馆里邂逅拜读村上大叔的《挪威的森林》，被一些不可描述的艺术形式开了荤窍之后，我在正值荷尔蒙激扬的年纪悟出了“书中自有颜如玉”的道理。于是便开始和阿伟组队，每周跑到福大夜市里淘书。800页一本的盗版黄皮书每次一个人都能扛个 10来册回来，那情形就像改革开放初期扛着蛇皮袋到深圳淘金的民工一样。淘回来的“宝贝”除了其中有部分是情节详尽种马类的 YY撸文，也有盗版黄易等名家名号的武侠穿越文。一到上课，我们两人便往书桌抽屉里塞上一本小说，接下来便躲到另外一个没有公式字母的位面上神游。上厕所时也像夹着公文包，人手一本，然后一看就是大半天，不蹲到腿麻扶墙绝不出来。搞得那段时间三楼厕所蹲位一时大为紧张，厕所门上甚至一度贴上“杨和阿伟禁止入内！”
小说之外，我还喜欢看漫画。那时候，尾田荣一郎的《one piece》和岸本的《火影忍者》刚开始连载，《one piece》“伟大航道”还没开启，《火影忍者》中忍考试刚刚展开，我在午后的一个转身看见了掩藏在巷子里，刚刚开业的漫画王书咖。相比学生街的喧嚣，这是一个宁静安逸的橘色小店。在那里我认识了书咖里一个文静的女生“文子”和另一个活泼的女生“小白”。就像，就像，去仙灵岛求药的李逍遥碰见了在湖里洗澡的赵灵儿。
相比小白的大大咧咧，文子就像她的外号一样，是个文静的女生。两人都是师大外语系的。文子主修法语，小白则学的是日语。文子喜欢穿黑色修身的衣服，打着利落的齐肩短发。而小白喜欢白色，而且穿的比较火辣。给人的感觉有点像黑衣天使和白衣魅魔的组合。
我打开漫画王书咖“2351”的储物柜，往里面放了些随身小物件。“2351”储物柜自从我到漫画王看书以来可以说是我的私人专用柜子。跟小白和文子的第一次聊天也是由此开始……
“我观察了好几次，你好像很喜欢这个数字，2351，每次都是用这个柜子，有什么特别的含义？”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美女店员对摇着储物柜钥匙的我问到。
“这柜子比较高，又在最左边的角落，即使不看钥匙牌也知道东西放哪里。”
“而且平时一般都空着，我是个比较怕麻烦的人。”我装作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不过正想低头去接钥匙，一注鼻血瞬间像开闸的水龙头流了下来。
“怎么了，天热上火吗？”鼻血制造者染黄的马尾惊慌晃动着，手脚忙乱地往前递着纸巾，好像不知道是由于自己穿衣的缘故才使对方止不住鼻血。
“唔，好像是吧。”我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把纸巾团城一团，塞住两个鼻孔瓮声瓮气回答道。眼角一瞥，发现柜台上另外一位穿着黑衣的女生偷偷地在捂嘴笑。
……
“2351！”
“到！”
……
“拜托，我不是犯人，阿白。”我翻着白眼，鼻孔里填充着两团纸巾喷气抗议道。可能是下雨天的缘故，就像小白说的一样，店里只有我一个客人。
“文子今天不值班？”我站在书柜前，抽出《湘南纯爱组》，神往英吉骑着真树的红莲 ZII在夏日的海风中飚出湘南的极速传说。
“今天她课比较多，应该不会来了。”
“她是个认真学习的好孩子。明年她还想做交换生到法国学习一年。”小白叮叮咚咚地在吧台忙着，碎冰机的声音盖住了店里放的《宁静的夏天》，店里一楼灯光昏黄，飘散着若有若无的咖啡味儿。
我“哦”了一声，抱着一堆书爬上了漫画王的二楼，然后在一个靠着飘窗的小隔间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
隔间是仿日式居酒屋的样式，小玄关高过地面大概有十公分左右，周围立起的木制屏风大概能到我胸口，一个两三平方的独立小空间就这样被隔了出来。
隔间的正中间固定一日式小矮桌，地面铺着咖啡色的木地板，触手光滑舒服，散发着上海老式小洋馆里相似的气息。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持续下着，窗外相隔不远处，有一披着常青藤的屋顶绽放开鹅黄的小花骨朵，空气中似飘散着青薄荷的味道。
我看了一会《GTO》，然后放着摊开的漫画，向外望着对面阳台。阳台上挂着些许洗晾的衣物，青漆剥落的门紧锁着。
在这样一个小小的二层小楼，里面是否有着同样靠窗的书桌、榻榻米的地板、或许还有一面靠墙的书柜？房屋主人是否在书桌前抄抄写写，或是惬意地躺在榻榻米上听窗外的雨声，看手上的小说？
铜制式样的吊扇缓缓地转着，楼梯口传来“登登”的脚步声。
小白手托一盘子，放在我面前。
“早猜到你在这个角落，储物柜用的一个号也就算了，连窝的点都一样。”盘子“噔”的一声被放在桌子上。
“听你哭着嚷着要喝白兰地红茶，真受不了，典型的银英深度中毒者。”
“这是是试验品一号，喝看看会不会拉肚子？”小白坐到我对面，可观的上围重重压在可怜的小桌子上。
“白兰地红茶其实要热着喝才好喝。”我看着透明玻璃杯里的冰块和柠檬说到。
“得了吧，老娘辛辛苦苦调了杯特调，还被你嫌东嫌西。说好了，没喝完自己看着办！”小白比了个威胁的手势，桃花眼噼里啪啦闪过一道电芒。
我缩了缩头，乖乖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喂，这分明是板蓝根吧？”
“幻想破灭的感觉是不是很难受？”小白笑嘻嘻地说。
“刚才我就偷喝了一口，你这人的口味爱好真的是……”小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突然间想到我似乎喝了杯口同一个位置，神情变得有些扭捏。
“这个叫做情怀，懂吗？”我有理有据地反驳道，不过还是一大口把杯里的饮料喝得一滴不剩。然后摸出烟和打火机。
“今天店里没人，应该不禁烟吧。”不待小白发表意见，我便点上一根“蓝狼”，喷出一大口烟圈，像深海里张牙舞爪地吐着墨汁的乌贼。
小白从我手里抢过打火机，然后在围裙的小口袋里摸出一盒女士烟，我看了下，滤嘴上有个凹下去的心形。
“我喜欢薄荷味。”小白也把烟点上，吸了几口，熟练地把烟灰磕在放着垫着咖啡干渣的盘子里。
我看了小白一眼，换了个盘腿的姿势坐着，雨滴落在雨披上，滴滴答答，天空的阴霾仿佛巧克力块无法化开。突然间两个人好似默契般地不再说话，我一口接一口地向窗外吐出烟圈，烟圈打着滚在雨中挣扎几下便消散开来，反反复复。
小白抽过几口烟，偶尔停下来喝口冰咖啡，两人不约而同地向窗外望着。逸散的雨粉撞进眼帘，眼前的一切忽而朦胧忽而真实。如果此刻文子在旁边，应该是乖乖地摊开一本书在那低头看着吧？如果今天是晴天的话，午后的阳光，这样的场景，倒有点像“天之痕”里陈靖仇和小雪玉儿三人一起在鲸背上安静的时光吧！我胡思乱想到。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有点不太像你的风格。”我嘴里咬着块冰，嘴巴里烟草的味道淡上了许多，窗外的电线上悬着的雨滴像装上定时器有节奏地往下落去。
“吼，你是说我平时很吵吗？”小白学哥斯拉从鼻子喷出一股烟。
“说话小声点。”我搔了搔被震得发麻的耳朵。
“而且女生抽烟也就算了，竟然学人从鼻子喷烟。”
……
“平时大概是文子太安静的缘故。跟她在一起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不开口说话就会无所适从的感觉。”略微沉默后，小白拨弄着杯子里的吸管说道。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被锁在深夜寂静的博物馆。空空荡荡的馆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四周都是黑漆漆的。而我，则走在阴暗的回廊里。”
“得得，开始说起达芬奇的密码了。”我没营养地插嘴到。
“而文子就是博物馆里的蒙娜丽莎，或者是维纳斯。静静地在你身边，目光表情也很温和，但我就是有种开口说些什么的冲动。要不然，我觉得我会变成博物馆里的石雕。”
小白望着我的脸絮叨道，空气中两人呼出的尼古丁的气息跟小白发上的香波味儿揉杂在一起，像极了中世纪占卜帐篷里吉普赛女人身上的气息。
“而你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你思想里的那股闷骚波动我能感觉得到，反馈到我身上，有点暖暖的感觉。跟你在一起的话倒是没什么束缚，没有一种非谈什么不可的感觉。想聊天就聊天，不想说话就静静发呆。有时候可以把你当成大型布偶，就像是在自己家里摆的那种，累了还可以躺在上面，或揍个几拳，甚至感觉可以只穿内衣在你面前。总而言之，那是一种很放松的心情。”
“一种……精神很放松的感觉。”小白望着我的脸说道。
“笨蛋！不要突然一本正经地说些乱七八糟的道理！”我老脸一红，目光有些闪躲，反射性地拿起杯子想喝一口饮料，却发现杯中早已无物。
我又倒了一杯冰柠檬苏打水，喝了一口。天花板的吊扇还在绕着圈打转，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看着桌面，转头往外看去，雨竟已不怎么下了。
“当你跟人聊天时，一般会聊什么话题？”小白头枕在手臂上，望着我似笑非笑。
“我？可能会聊些猫，老鼠的生活。像猫一天打几个哈欠，老鼠看到猫腿会不会哆嗦之类的。心情好的话会聊到非洲的大草原上野猪和斑马的食谱。唔，动物世界，你知道的吧。”我偏着头乱扯。
“下回也跟我聊聊非洲野猪。当做今天我做特调白兰地红茶的还礼。”小白皱起鼻子。
“看不出你口味还挺清奇。”我调侃道。
店里的音乐在察觉时已换成了天门的《樱花抄》。
“樱花盛开的季节，花瓣下落是速度，是秒速 5厘米。”小白看着窗外屋前青绿的常青藤喃喃道，嘴角上扬一道好看的弧线。
我听着小白的喃语，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贵树一人独坐在夜行列车车厢的画面。
昏黄的灯光投进漆面斑驳的车厢，列车行进的震颤顺着座椅传来。墨绿的防风衣套在身上，帽檐低压着眉毛，整节车厢仅有一人独坐。窗外，是漫天的风月，掠过光的领地时才反射出雪之光华，而后，便投入无边的黑暗消失不见。
这是只有一个人的列车车厢。
风月黑夜，只有一趟列车在一条线上孤独前行。
光和雪交相掩映，窗户的玻璃上，还挂着呼出的水汽。
风，呼啸着，坐上黑夜的王座……
不知什么时候，小白头枕在手臂上，眼睛已然闭上，仿佛陷入沉睡一般，微风不时吹起洁白的花领，露出好看的锁骨与肩膀。我拿起一件衣服，搭在小白身上，然后背靠着窗台的墙壁，将腿舒服地伸展开来，动作舒缓轻放，小心地保护着那片属于两人的宁静。
“我好累……”
“大傻瓜……”
小白轻声梦呓道。
“嗯嗯，大傻瓜。”我轻声回应道。
“跟你聊天很开心……”午后的魔法悄然从女孩口中说出。
“笨蛋……其实都是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罢了。”我深吸了一口烟，把身体里的燥热向窗外一吐而尽。“其实，我是一个习惯孤独的人。不过，很谢谢你啊，丫头。”
雨粉洒在脸上，有雪花般的冰凉，现在的车厢，已经是两个人的车厢了。笼罩世界的黑夜，已然悄悄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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