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进行时》

小说简介：讲一个在内陆不断考学失败的人却因为背负着父母的期望不得不选择东渡留学的故事。此间或有迷茫、恐慌、怯懦与悔意；但我想也不乏有一些光亮的时刻可以记录下来。许喜许悲，本书只为“此时恰好”而言。

章节试读：

　　当这次的研究生统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刹那我便明白再次落榜的结局已成既定。虽然半年间的怠惰与逃避让我深知中榜一事本就是镜花水月，但当一切尘埃落定的刹那我还是会有几份悔意——虽只是几份淡淡的凉薄的悔意。我深知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结果也没有天降惊喜的福泽——起码于我这般普通人而言，与其相信命运的馈赠不如去多做几份勤劳的工作，但就好像你是一个喜欢女神却从来没有和女神说过一句话，去追求她去吸引她甚至不敢去注视她的怯懦者一样，你将之称为深情：你害怕你突兀的追求与唐突让你与她连最后的朋友都难以维持，即使她从未正眼瞧见过你，更不曾将你视作友人。可是有一天你突然看到了女神的朋友圈，你费劲心机才加到某信好友的女神被另一个男人拥抱在了怀中，他们四目相对，相视而笑，宛若天作之合，评论区一片祝福与赞誉。

　　看到这一切的你会失落，会想去尝试一下那该死的香烟和将可乐威士忌混在一起的虚假鸡尾酒，让尼古丁和酒精混合在口腔与烟腔然后直冲大脑——之后会不会有“那个男人原来是我”的幻觉出现我们不得而知。第二天清醒的你一定会明白烟与酒并不会冲淡心里的苦涩，没有努力的事情果然不会有结果，但那该死的幻想仍然在心头萦绕，滋生出一种名为后悔的心绪在心间，好似当初努力过此刻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一样——当然也许真的会。

　　总之，我明白在考研这件事上我算是彻头彻尾，也或许是虎头蛇尾地失败了。心存侥幸也好，但或许是想继续逃避，逃避明天之后的人生，也或许是来自长辈的期望，对一个学历的期望，他们说我是聪明的，他们说我是一定可以做到的，他们说那是可以改变你的人生的，我说：“不行就三战吧”。但遗憾的是，一次突然爆发的家庭矛盾让我改变了这个想法，我想我是时候去找一份工作了，或许，这也该是件幸运的事，起码社会的残酷与激烈的竞争会磨掉那大学四年间养成的该死的怠惰也不一定。想一出是一出，我开始去研究怎么制作一份像样的简历，虽然不再是应届生，但本科也算半个名牌大学，我想总归可以寻得一个去处。

　　但人生总是这样充满不确定性，许是不甘作祟，许是心存厚爱，许是难忍怜意，一次寻常的晚餐我却得知了一件不寻常的事：母亲对我说“出国吧”。我自知家境虽不至贫寒但绝不算慷慨，留学一事此前从未于我脑海中浮现，对于一个深山小城的普通工薪阶层而言，留学动辄百万的费用是绝无可能承担的。“要不算了吧，肯定可以找到工作的”我这么回复母亲，但得到的只有一句“不行，你必须上研究生”然后又是几年前一直到现在都常常萦绕在我耳边的关于“读了研人生就会不一样“的长篇大论。我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似乎从来没有过自己的坚持，如五年前高考失利妄图坚持的复读在一句“都考这个分数了没人复读”的告诫下没能坚持一样，此刻面对父母的要求，那句“我已经不想学习了，让我去工作吧”的坚持之语仍没有说出口——哪怕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做什么工作，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进入社会去工作的心理准备。

　　就这样，3月底我们去找了相关的留学机构，看了各种各样的国家，在英、澳、新、港、日中，我选择了日本，没错，一如当年高考后是我自己选择到一个让我后悔的专业一样，这次也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不选择申请制的各个地区和院校，选择了又是要通过考试才能升学的日本。我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付出代价要去留学，那我就要真正地去选择一条可以学到真才实学的路，我不要回国后被嘲讽一句“水硕”。我当然知道这条路很难，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国度，甚至要学习一门此前从未涉足过的语言，但事已至此，父母殷切的希望犹在眼前，身上却还有大学长久积攒而来的怠惰，我选择了最难的一条路，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的做好准备。

　　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按接下来既定的路线走吧。我开始了日语的学习，老师说我学的很快，但我知道我学的并不扎实，怠惰就像蛆虫附着在我的脊髓，逃避的念头仍侵蚀着我的大脑，日子一天天过去，课程一天天结束，我仿佛，也可能确实，已经忘掉了学习的方法，那个记忆里十七八岁的少年不知去了那里，当时的他是那么会学习，他每天早上五点多就会起床去背单词，他会安排好自己一天的学习任务，然后可以按部就班地坐在教室里学习一整天，夜以继日，日积月累。而现在的这个二十三岁的，或许也该称为少年的男生却被游戏和短视频腐蚀掉了大半的意志，他不再每天早上五点多就会起床去背单词，不再安排好自己一天的学习任务，更不再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任务，之前的考研就是这么失败的，所以他想对父母说“我已经不会学习了”。课程随着时间推进，没有课后的复习，花了大价钱学的课似乎收效甚微，初时的热情很快就被长时间的课业枯燥磨灭，但我没有办法，只在夜里的游戏里逃避，如同一具早已死去却还可行走的尸体。

　　有的夜里我会辗转告诉自己“不可以这样下去”但在第二天的清晨还是会拿起手机打开短视频APP，当我想要学习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时间，时间哪里去了，我的时间被谁偷走了呢，我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呢，带着如此的恐慌与焦虑，我再次在夜里沉沉睡去，有时辗转难眠时又会告诉自己“不可以这样下去”。我想躺平，但又害怕丧失生活的乐趣；我想追逐生命的温度，却又少了那份破釜沉舟的勇气。也许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是拿起书来去记忆，就像那个十七八的少年一样一行一行地把每一行的东西看下去，然后把那些该死的文字背下来，英文也好中文也好日文也罢，把该死的它们印在你那个不知道想什么的大脑里。但就是这样简单的事我现在却做不到了，那些英文也好中文也好日文也罢的东西好似会灼痛我的眼睛，我只想打开那个该死的短视频APP动动手指翻下去，仍由时间被它偷去。

　　是的，时间被偷了去，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很快到了十月，那既定的路线里我该出国的日子。我本以为在国内的六个月学习，我会像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样认真下去，但我没有，或者说我远远没有达到我的预期。“如果是当年的话我现在一定会学的很好吧”到机场前我还这么想着。我将这份无法努力的原因推托给名为“氛围”的东西；我想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那么地会学习一定是因为当时班级的氛围好，大家都在学习，现在的我失去了氛围就不再会学习。我虚假地安慰自己并留下一份虚假的期盼“等到了日本找到那个学习的氛围，我一定又可以好好学习”，想罢我又拿起了手机，刷起了短视频。

　　我一直想冲散自己心里的麻木，这份麻木在我心里已有三四年之久了吧，不知从何时起泛起的麻木；麻木僵硬了我的脊椎，肥胖的我的腰围，迟钝了我的大脑，浑浊了我的瞳孔，杀死了我的灵魂。为了冲散麻木，也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临行的前两天我去祭拜了亡故的外祖父，在那熟悉却黑白的肖像前，我跪下痛哭，真正伤心地哭是没有声音的，我发不出声音也控制不住表情，只能听到泪水滴落在面前泥土里的声音，我不知道这份强烈的情感有没有冲散一丝麻木。从陵园出来前，我记得又回头看了一眼四周的青山，天空湛蓝却不见白云飘散。

　　起飞之前，父母送行我到至航站楼，再往前就不能有家属陪同了，我们都明白要到了分别的时刻了。母亲难掩泪水，父亲只是点头说“去吧”。我拥抱了母亲和父亲后很快地带着行李转身离去，因为我知道只要慢一秒我的眼泪也会夺眶而出，我必须故作轻松，这样才能让父母对我的异国生活少一些不必要担心和挂念。但转身之后的我还是没能忍住，我相信父母没有看到我的泪水，但我自己可以听到它滑落在我脸庞的声音在这喧闹的机场有多么的吵闹。没走多久我就看到前面有工作人员在做路引，我很快偷偷擦掉了眼泪，第一次搭乘国际航班的我很快挺起胸膛装作是常客一样大步向前走去，只是刚刚泪水滑落的声音犹在耳边回响、喧嚣。我不知道这份强烈的情感有没有冲散一丝麻木，但我记得走到登机口前向外看时，天空湛蓝却不见白云飘散。

　　就这样，搭乘了三个小时的飞机，我降落在了东京羽田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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