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玉峰山下已经是深夜,李长生却依然精神满满。
五年的大学生涯终于结束,李长生收拾好行李,一大早就从学校出发,经地铁、火车,辗转千里,再乘公交,最后拼个顺风车,一路上虽然多次转车换乘,但心情上却是势如破竹,终于在凌晨回到了玉峰山下。
李长生并没有立即登山,驻足在山门处,一座古建牌楼多年依旧,抬头便是自己童年生活之地。清风徐来,带着淡淡的花香草泥气息,月色微洒,牌楼影子的静穆与树影的摆动对比,显得别有意趣。
不知道是一时情怯,还是受网上说的“毕业即失业”的影响,心中忽然生起一种迷茫的感觉,于是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APP,一键摆了个奇门局,
“甲庚加丙,说吉是青龙回首,说不吉就是太白入荧,吉凶不定;艮位辛合休门,虎精守路,是有人守护的意思?”
李长生解盘不求精解,差不多就行。自己这次毕业回山,并没有提前告诉师父和师兄们,主打的就是一个惊喜,但在山前居然一时踌躇,看着手机上的奇门局也略感疑惑。管他呢,于是拉着行李箱向着山道走去。
山道蜿蜒崎岖,五年前,师父李云深送自己上大学,便是沿着这条道送自己下山,也是送到山门口处,回想起当时的忐忑心情。
“师父,为什么非要去上大学,上大学也没什么用啊,大师兄也没上过大学,在观里修道不也好好的吗?长休师兄在县里开药馆,可挣钱了!”李长生不情不愿地拖着行李说道。
“长生,你自小在紫云观长大,没怎么离过山,师父知道你舍不得,你不用怕。从广东到江西不算远,中国很大,世界更大,你难道不想出去见识见识,就打算一辈子呆在山上吗?”李云深鼓励道。
“我觉得山上就很不错,还是国家森林公园,市里有名的氧吧风景区,能在这里养生悟道,夫复何求!”李长生道。
“人总是要走远的,至少要走一趟远方,才能了解天地广大,才能明白心归何方,你现在自问一下,自己的心真的就在养生悟道吗?”李云深伸手指着李长生的心道。
“当然不是!我是想长伴师父左右,抄经炼药都好使!”李长生跳道。
“滚蛋!你的小算盘啊,打得连玉皇大帝都听到了!车来了,赶紧走吧,不然赶不上火车了!”李云深斥道。
李长生吓出了个鬼脸,连忙摇手道,“不至于不至于,玉皇大帝这么忙,我这点小算盘还惊动不了祂老人家。”只好悻悻地把行李搬上车,依依不舍地跟师父道别。
在车上,李长生回神内观,感受心脏一跳一跳地自然搏动,却依然不明白它为何搏动,正如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人要走向远方一样。
李云深回到山上,来到玉皇殿前,恭敬地奉上三柱香,不由勾起了八十年前送师父师兄们下山的回忆。
“保佑这个孩子吧。”李云深心中念叨。
但事情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沉重,现在是网络时代,日常就可以视频聊天,按师兄赵长休的说法,“现在世界都只是个地球村,天地都没有以前大了!出省念个书而已,多大点事,上个月我进药材都几乎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呢。没事,长生的学费我管着,以后毕业了也可以跟我干!来来来师父,这是最新款的遥遥领先牌手机,以后就不用一天充三次电了......”
想到这里,李长生不自觉的从心里笑了出来。
“站住!把九转紫金丹交出来!”
刚转过拐角,来到一个十米见方的小平台处,这里本是游人上山时歇息的地方,突然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袭来,吓了李长生一跳。只见平台中间站着一个全身上下穿着黑衣裹着黑头巾的人,身材稍显高大但不算魁梧,负手背向这边山道,显然等的就是自己。
李长生站好拱手一礼道,“这位先生误会了,九转紫金丹是道门至秘仙方,传说吃了就能成仙,我只是紫云观的一名俗家弟子,中医药大学的一个普通大学生,哪里会有这么神奇的药呢。”
“有没有你说了不算,我一搜便知!”黑衣人冷冷地道。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李长生把行李箱一推,箱子向着平台侧边的小亭子趋去,停在了柱边上;这边身子同时流星大步跃起,照着黑衣人的背部一脚冲飞过去。
黑衣人耳听身后风声骤变,身子乍低,右腿后弹,一招蝎子摆尾躲开了李长生的飞脚,还踢向了李长生的侧脸。
李长生在空中格挡,借弹力越过黑衣人,旋即转身,正踢,侧鞭,高鞭连发三脚,正是李小龙的李三脚绝技,讲究迅猛灵活腰马合一,在下中上三路各出一脚,每一脚踢至中途都可以随机变向,让对手防不胜防。这是李长生在学校的截拳道协会中习得,此时在月光下使出,在空中踢出几道残影,感觉实在是太帅了。
可惜三脚踢出尽数落空,黑衣人从容后退便全部躲开,看着李长生侧身对着自己,右手右脚在前,左手左脚在后,是截拳道的标志警戒式,于是嘲笑道,
“你这也算李三脚?李小龙先生的脸都被你丢——”
话还没说完,李长生突然蹬步向前鞭拳挥出,打向黑衣人右脸。
黑衣人右手一举随手挡住,刚接触到来拳,前手忽然就被一股力急拍压在中路,眼看着第二拳鞭来,连忙抬起左手再挡,刚接触来拳,左手忽然又被一股力急拍压住——原来在李长生出拳之时,就已经预料到自己的格挡,在被格挡的瞬间用左手急拍连压,封住格挡的手臂,现在李长生的左手伏压住了自己的左手,左手又压住了自己的右手,上路空门大开,眼看着李长生的第三拳鞭来,微微一愣,
“封手阻击法?有点意思啊。”
黑衣人双手被封要挡是来不及了,干脆就不挡,右脚向前小跨带着全身向前,双手向下抵住李长生腰部微压,再向前向上疾推,是太极推手之力。
李长生第三拳鞭到半途,见黑衣人身法突变,已经感到不妙,被黑衣人双手猛推,身子就像被放气的气球一样,身不由己地往后急飘起来了,总算是反应快,在空中迅速调整身形,双脚后支,右手前撑,全身伏低,勉强形成一个三点支撑,虽然气喘,好歹是没有趴下。
“双手趴地是蛤蟆功,单手趴地又是什么呢。”黑衣人笑道。
“这叫街舞!”李长生喘着气回道。
“哦,还有什么浑身解数,都使出来吧。不然就乖乖地让我搜身。”黑衣人伸出右手,手指向上勾了两下,挑衅道。
“行,你等着!”李长生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灰,走到行李箱前,在拉手处抽出一根小短棍,往下一甩,短棍就变成了长棍。李长生随手抡劈扫了几下熟悉手感,然后转过身对黑衣人道,
“这是我学自学校门卫的老保安棍法,虽然只有抡劈扫三招,却威力无穷,我校保安凭此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先生请小心了。”
“来!”黑衣人道。
劈是从上往下劈,扫是左右扫,抡是X交叉来回抡就是了,听起来毫无技术难度。
但毫无技术难度的招也可以变出难度来,比如劈完之后接扫腿,扫完腿之后趁对方身形不稳从下往上抡上去,抡完之后又可以或劈或扫,上中下路见头打头见手打手见腿打腿,总之真传两句话,
气势要足,三路开合随意取,
不要犹豫,看见哪里打哪里。
顿时棍风乱舞棍影乱飞,黑衣人格挡则被截手,还脚则被截腿,不挡不反击,棍子就直接冲身上招呼,看似毫无章法,实则以无法为有法,老保安棍法果然不简单!也是,放眼全中国,哪个老保安动起武来会讲究什么拳与脚合,肘与膝合?拎起保安棍上就是了!
黑衣人被这乱棍逼得连连后退,眼看快要退到平台边缘的时候,一个旋身巧妙地从侧方避过李长生,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软剑,呯呯几下,已经跟长棍接上招了。一棍斜劈将至,只见黑衣人挂剑一抖,软剑剑背甩动着拍向李长生手背,这一下若是拍实了,长棍非脱手不可。
李长生眼疾手快,手腕一转,在软剑快要拍到手背之前,让棍子借着劈势把软剑格住。但软剑不吃劲,而棍势未尽,李长生突然变招又着力失衡,索性借力鹞子翻身,同时长棍黏住软剑剑身,以身体带着长棍,长棍带着软剑,急转了一大圈后刚要稳住身形,便感到棍向又要走偏——
软剑被带着转了一大圈之后,黑衣人趁势仍有余,翻剑欺上棍身,本来是长棍黏住软剑,现在变成了软剑黏住了长棍,借力拉引,忽左忽右,剑如蛇舌,是太极剑法中的黏字诀。
“不好,要输!”李长生心中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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