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不知多少多少日。
路明非端坐在黑天鹅港地下基地的指挥座上，翻动着几本砖头厚的书本。
世界毁灭后过去了多少岁月，已经没有人能说得清了。幸存于末日的人类与混血种们，在路明非的带领下来到仅存的净土，北极点的前混血种研究中心求生，过着平凡且一眼望不到头的生活。
不知是不是血统纯度的原因，黑天鹅港可谓是流水的子民铁打的明非。
为了在漫长的寿命里留下些值得珍藏的东西，路明非决定亲笔撰写一本关于世界新生与毁灭的史诗。
一本旧时代的记忆。
在搜集了老大恺撒的回忆录，师兄楚子航的自白，以及路鸣泽那小家伙消失前述说的种种等资料后，路明非开始伏案写作。
第二天，路明非找了个代笔。
没办法，他实在没有写作的天赋，三个小时憋出两个字来，还仅仅是敲定了恺撒曾经起过的书名。
对于文学唯一的印象，只剩在卡塞尔读的是文科专业。
而且还因为世界末日的原因，他没毕业！
算算日子，按每学年掉一评级的话，现在路明非已经从“S”级血统掉出十遍字母表还有余。
路明非狐疑地看着找来的代笔，后者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文质彬彬精神小伙，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事实证明小伙的能力还是值得信任的。《龙族》以路明非为主角，其他人视角为辅，将那数年的世界剧变记载得事无巨细，语言更是细腻贴心，十分符合路明非当年衰小孩的形象。
一经问世便在幸存者中引起了不小的风波，甚至有成为教材的趋势。
不过写完日本之旅后，小伙就像失了锐气，嘟囔着“不惯着读者”“罂粟花”之类听不懂的话，更新的越来越慢。
甚至一度断更。
路明非无奈，只能一遍遍翻阅着已经出版的这几本，在字里行间追寻着当年的感觉。
“要是能回到当年该多好啊。”这位几百岁的老妖怪忽然感叹道。
“最好是回到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那些悲剧还没开幕，还有拯救他们的机会......”
咕哝间，困意涌上。路明非疲倦地闭上眼睛，恍惚中似乎听到悠扬的钟声。
...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是陌生的天花板。
路明非起身，他正躺在一张昂贵的牛皮长椅上，身上还贴心地盖着毯子。
仔细一看，似乎置身于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中，收藏十分夸张的那种，家徒四壁书。
“怎么回事，黑天鹅港哪来的书房？”路明非迷迷糊糊。
“黑天鹅港？那是什么地方？”
熟悉，但不完全熟悉的声音传来，像是故人隔了几个世纪，从留影中再度相逢。
他看见古德里安教授关切的眼神。
“古德里安教授？”路明非茫然道，“我这是在哪？”
“卡塞尔学院咯。”古德里安摸了摸路明非额头，确认无恙后继续说道。
“你在列车上昏过去了，是我跟芬格尔把你抬下车的。”教授胡乱比划着，“芬格尔记得么？那个头型像是盖了桶泡面的学生，我明明有叫他做入学辅导前整理好仪容......”
数次确认并非处于梦中后，路明非得出了一个有些不切实际的答案。
他穿越了，穿越回了数百年前，2009年的那个卡塞尔之夜。
古德里安教授跟记忆里一样有些碎碎念，路明非不由得笑出了声。
嗤笑逐渐放肆，最终变成一场无可救药的狂喜。
“怎么了？”
“不，没什么。就是觉得世界过于奇妙了，一时间接受不了。”路明非擦擦眼泪。
古德里安松了口气：“这是正常现象，很多学生在入学辅导时都吓得丢了魂。本来见你昏过去还有些担心，现在看你接受力还不错嘛。”
说着，不忘亮出大拇指：“当之无愧的‘S’级学生！”
“所以看来是用不到我了？”
书房的门打开了，一丝不苟的心理辅导教员富山雅史提着两只漆黑的手提箱走了进来。
“我叫富山雅史，卡塞尔学院的心理辅导教员。非常高兴认识你，尊贵的‘S’级学生。”
“教员，你真应该看看明非刚才的状态！”古德里安手舞足蹈着，“得知世界真相后不是恐惧而是戏谑和喜悦，我们正需要这种大无畏的战士！”
“好了好了教授，以后你还有的是机会夸我呢。”路明非摆摆手。
“还是先看看富山雅史教员给我带了什么宝贝吧。”
如果这里是现实且记忆没有出现差错，富山雅史左手那只箱子里是一片货真价实的龙鳞。
而右边那只则沉睡着一只接近苏醒的幼龙。
这两件珍贵的遗物都是从卡塞尔档案馆里借出来的文物，本来是为了让路明非接受龙族存在的世界观用。
可现在，这种东西对路明非没有任何冲击力。
无他，唯手熟尔。指屠龙。
富山雅史打开龙鳞箱子，拿出一把007标配沃尔特手枪，“来一发？”
“待会再说，先看看另一个。”路明非接过手枪顺手揣进裤兜里。
一个几十公分长的福尔马林罐出现在众人眼前，其中沉睡着一只胚胎般的红龙幼崽，防腐剂是它的蛋液，而手提箱是它的蛋壳。
路明非低头，凝视那孱弱却不失威压的面容。
“完美的生物，不是么？”古德里安喃喃道。
这一次，路明非沉默了片刻，而后他轻声道：
“不，它仍然会被杀死。”
古德里安和富山雅史猛地对视，眼底流露出深深的赞赏。
“如此有胆识和魄力的S级，看来卡塞尔要迎来新时代了。”古德里安微笑道。
他盯着沉眠的幼龙，没来由地想起在末世屠戮过的那些龙，那些三代种甚至次代种倒在刀刃之下，如同山崩。
与之相比，一只幼崽有什么可怕的呢？
骤然间，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红龙幼崽睁开了眼睛。
它痛苦地在药液中沉浮，肌肉绷紧，未成形的鳞片裹挟着血丝张开。
剔透的瞳中带着惊恐，似是刚刚见识了一场地狱般的噩梦。
在场的人中除了路明非都傻了。
“这是怎么回事？它的苏醒时间应该在2077年！”富山雅史脸色惨白，“需要呼叫执行部前来处理！”
“嘘。”路明非伸手制止二人。
“小家伙，”路明非低声对福尔马林罐说道，“时间还没到，你还不应该醒来。”
霎时间，罐内的生物就像被打了一针强效催眠剂，剧烈的挣扎逐渐平息下来。
以言语对龙类施加直接的命令？
一时间，两位混血教育家脑中不约而同地想起一段古奥的密文。
“言灵·皇帝。”古德里安用唇语对富山雅史道。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飞来一发子弹贯穿了。片片碎屑散落在地，只在珍贵的红木大门上留下一个猫眼弹孔。
穿着执行部制服的专员开了下门表示抱歉，并承诺不会再让流弹威胁办公区域——虽然流弹本就没有威胁。
然而下一秒，室内交火声几乎震穿耳膜。
“见鬼，‘自由一日开始了’！”古德里安捂着耳朵大叫道。
“这是什么？杀戮游戏么？这是我的入学考核吗？按人头数算的那种！”
路明非恶趣味地大喊几声，拔出那把沃尔特手枪，“我会拿下MVP！”
言罢，大男孩便冲出了书房。
“他的神经是不是过于粗了？那把手枪里可是实弹！”富山雅史惊呼。
古德里安没有接话，直觉告诉他室内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环视书房，然后发现，原本静静躺在手提箱中的那片龙鳞已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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