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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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第一章溺水

　　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类快要遭报应了，才6月的天气，温度就上了37。林子里还能听见零零星星的知了叫声，小可怜们都热的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李麦作为一个意志坚定的初级钓鱼佬此刻也感觉快扛不住了，他全副武装地在林荫下垂钓，身上的汗跟水似得往下流，脸红的胜过猴屁股。他挑的地儿风景很不错，群山环绕，当中一个碧绿的湖，在白热的空气里闪着光芒。

　　李麦这人脑子一根筋，高温天也要跑出来垂钓，自信深山老林会比海边河旁凉爽，于是挑了这么个毫无人烟的地方。实际上呢，也就凉快那么一点，该热还是热。

　　日头越来越毒，李麦看着碧莹莹凉丝丝的湖水，脱了身上的衣服，大吼一声跳了进去。身体被湖水环绕那一刻，他感觉通体舒泰，心里忿忿然怎么不早点跳下来。表面的湖水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下面的凉丝丝，在37度的天气，还有什么比这更惬意。他舒服上了头，越游越往湖里去，湖水的颜色也逐渐成了青黑色。李麦在湖里旋转跳跃，幻想自己是一条会飞的鱼，好不开心。可惜乐极生悲，他正兴头上，突然感觉脚下一紧，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上传来，他心里大叫不好，扑棱着双手双脚想用漂浮的体位把水中的脚提上来，但他水性一般，双脚抽抽地疼，没余力改变姿势在水里仰卧。李麦觉得这次恐怕要去见死去的奶奶了，两只脚抽起来地疼，已经动不了了。他身子保持不了平衡，正一点一点往下沉。湖水没过他头顶那一瞬间，李麦绝望了，呛水的痛苦将他吞噬，意识模模糊糊时他想到，他还没给卢宁宇一条他钓的鱼呐。

　　有光在眼前晃，很刺眼，李麦第一反应这应该是天堂，他自我感动道果然我他妈是个好人。“谁是好人呐，小伙子。”呵呵，天使的嗓音挺苍老。他睁开眼，一片白色晃眼地很，两边围着几个穿白大褂的，还有就是脸色煞白心急如焚的爹妈，刚才发声那老天使正笑眯眯看着他。他大吃一惊，这不是天堂啊……

　　“麦麦！”妈妈眼圈一红，眼泪扑簌扑簌地就掉下来了。旁边的爸爸也跟着抹眼泪，“臭小子，差点你就没了。”“还不是跟你学的迷上了钓鱼！”妈妈生气地瞪着爸爸，“你知道啥！钓鱼最安全了！我去的地方鱼都没有人多呢！是他自己往山里跑！”爸爸理直气壮地反呛。

　　李麦头被吵地疼死，回过神问他们：“我在湖里脚抽筋，我以为我人没了，谁救的我？”

　　妈妈带着哭腔道：“是护林员。你命大，高温天护林员为着护林防火去巡逻，那地方平时可没人去，他们看见你在湖边赤条条地躺着，还有气，就把你带去医院了。”

　　李麦一听，这不对啊，他们看到我躺在湖边？那谁把我从湖里救上来的？“湖边没其他人吗？谁把我从水里救上来的？”

　　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护林员说当时就你一人赤条条在岸边躺着，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是被人抛尸的尸体，吓了一大跳。”

　　李麦不言语了，这可真够玄乎的，到底是哪位把我驮上来的，这好事也不做到底，一丝不挂扔岸边，不厚道。

　　第二天李麦就出院了，出院时还出了件怪事。他被发现送医后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躺着睡了一天，他爸妈见虚惊一场就提前回去准备晚饭了，让他自己个儿办完出院手续就回家去，反正医院离家也不算远。李麦刚迈出医院大门，没走出多远忽然被一个人拉住了，那人年纪挺大，稀疏几根头发，满脸沧桑，一双眼睛却浑浊中泛着精光。老头看见他大惊失色，一张橄榄色的脸瞬间黄如纸钱，拉住李麦嘶哑着声音喊道：“你个死人光天化日下为何在此处肆意行走！？”这一喊把李麦吓得够呛，一把挣开了老头，拔腿就往家里跑，等看不到人了才停下，摸着胸口呼呼喘气，老头那狰狞的样子的确吓了他一跳，他喊了什么？“死人”？什么情况？精神病吧……精神科也不做好隔离措施，哎？对了这医院有精神科吗？他一边漫无目的的想着一边往家走，心大地很。

　　过完周末，李麦就回学校了，已经是6月中旬，考完最后几门课，他这个大三学生也可以放快乐暑假了，那时可就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钓鱼了。

　　到宿舍时，李麦看见卢宁宇头上盖着本书正在床上打盹，他玩心骤起，哇哦一声就扑了上去，室友登时坐了起来，三魂七魄被吓走了至少一半。等看清是这小子时，两人笑着扭打在一起。

　　卢宁宇是李麦的同学兼好友，当即他就把周末的湖边惊魂和他说了，全程绘声绘色，把整件事讲地惊险又诡异。卢宁宇是个除了钓鱼坐不住以外，哪儿都比李麦沉稳的人，听完后他整个人陷入了沉默。卢家早年间出过几个方士，给人占个卦驱个邪，还顺带行医救人，在当地颇有些名声。后来解放了，这种封建迷信活动都被严格禁止，从那时起卢家就放弃了这门营生，专心当医生去了。但家里终归存有这门学问的根脉，即使不使用，也有人偷偷将那些东西流传下来，卢宁宇的伯伯就颇喜好方士之学，在家庭熏陶下，卢宁宇对这种事也略知一二吧。“你确定是脚抽筋吗？”“当然啦，湖浅层水温高，下面温度低嘛，我可有一米八，两米以下的水温对晒过的身体太冰了，脚就抽筋了，大意了，差点小命不保，嘻嘻。”卢宁宇看了眼他那没心没肺的笑脸，也笑了笑。

　　考试季临时抱佛脚是大学生们的终极奥义，为了绩点不啃书到临晨1-2点不罢休。考试前一晚上，李麦和卢宁宇通宵秉烛夜读，冰美式和喝水似的咣咣往肚子里灌。等到午夜12点，李麦不行了，他感觉自己的膀胱极其充盈膨胀，哪怕一点小小的压力也会让它一泻千里，他噌地从床上跳起，穿着内裤拖鞋就往这层楼的公厕狂奔而去。走廊里拖鞋暴雨般的噼啪声惹起了苦友们一阵骂骂咧咧的抗议。李麦哪儿管得了他们，进了厕所一拉裤子，膀胱释放的愉悦让他狠狠打了一个激灵，“舒服～”，潺潺水声持续了很长时间，抖了两下李麦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厕所。

　　走廊上黑魆魆的，只有远处安全门上的路标发出绿幽幽的荧光。李麦放完水，脑子正陷入一种松弛的快意里，他轻飘飘地踏着步往走廊那头的宿舍走，忽然，一种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他不知如何形容，那声音好像来自另一个空间，犹如佛教的梵音又不全似，绵长悠远，拖着长长的声调把梵音的清澈正直拉成了哀怨的低鸣，偶尔掺杂着一声尖啸。一股哀伤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将李麦淹没，他迈不了步子，哀伤把他钉在了地上。“叮、玲玲玲～～～”清脆的铃声出现在走廊尽头的黑暗里，李麦盯着那个方向，他看到两个巨人正慢慢走过来，不，是飘过来，他们穿着布鞋的脚并未着地，目测身高两米以上，全身破麻烂衫，露出一截青灰色的枯瘦手臂，撑着一把破纸伞，脑袋掩在纸伞之后。他们缓慢而又庄严地飘过来，李麦骇地已不能动弹，刚才的哀伤在惊恐面前一扫而光，他内心大喊：“李麦，动一动，你他妈动一动！”他用指甲狠狠掐了手心，直到掐出了血，疼痛换来了短暂的清醒，李麦背对着这两“人”将自己狠狠贴在墙上。那东西从他后背经过时，李麦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头皮发麻，他紧闭着眼睛，大气不敢出一口。那东西在他后面停了一会儿，几分钟后，那声音渐渐远去了，李麦缓缓睁开眼侧头瞧了一下，消失了，他打着颤的双腿用最大的潜力踉跄着飞奔进了他的宿舍。

　　卢宁宇看到李麦纸一样煞白的脸，满脸的汗，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他吃了一惊，忙问他：“你怎么了？！”李麦关上门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了半晌，眼睛直楞楞地盯着宁宇，那神情好像他刚从另一个世界逃跑出来。

　　“宁宇，你刚才在屋内听见了吗？”他出口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听见了什么？走廊里都是你拖鞋的噼啪声。”

　　“不是！我出厕所后碰到、碰到鬼了！两米多高，撑着伞，从走廊飘过去了！他们他妈还自带音效，那声音从没听过，渗人地很！”李麦感觉自己快疯了……他多希望有人能分担他脑子里刚才的那一幕，而不是他一个人承受全部。卢宁宇看着他，安慰道：“麦，你先睡吧，可能是学习太辛苦出现幻觉了，先睡，睡醒了我们明天考完试再说。”他强行把李麦按在床上，陪着他直到他睡着。

　　第二天，校内流传，隔壁师范有个女生死了，深更半夜死在宿舍的床上，传言五花八门，据了解一点情况的同学说这女生平时很健康，人也开朗，和同学们都挺好的，一点会死的迹象也没有。死前那晚还和室友计划着考完试去偶像的演唱会现场，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人就硬了。死因暂时未知，家长正在学校闹，大概只能等到解剖尸体了。

　　李麦考完试出来，脸色蜡黄蜡黄的，整个人萎靡不振，昨晚那夜游神把他的胆儿吓破了。他瞧着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分不清昨晚那是梦还是现实。卢宁宇从背后小跑过来，不满地说：“昨晚那些怪东西把你魂儿吸走啦？你脚都浮了。”李麦失魂落魄的，转过头给了卢宁宇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正巧，人称长舌阿莲的俞连走了过来，瞄到他俩顿时双眼放光：“你们听说了吗？隔壁师范昨晚死了个女生。”

　　“哈？怎么死的？”大学校园里的自杀事件屡出不穷，卢宁宇也没怎么吃惊。

　　“不是自杀，很诡异。”

　　“诡异？”

　　“对头，说她是睡觉时死了的。晚上还在咋咋唬唬看偶像，第二天早上就死了，把她室友吓得够呛。”

　　“是不是有啥没查出来的病，熬夜多了猝死了。现在网上这种新闻不少。”

　　“谁知道呢。”旁边的李麦魂不守舍地在那听着，俞连噗嗤一乐，勾着他肩道：“这女生跟你还有点缘分呢？你咋一点兴趣没有的样子。”

　　“啊，我认识？师范里我认识的女同学是哪个来着？宁宇！”

　　“不是～是那女生和你同名同姓，也叫李麦。你说巧不巧。”

　　这话一出，李麦愣住了，干瞪着俞连，把俞连吓了一跳，“干嘛呢！这么看着我，那女生就叫这个，半夜死了。”

　　李麦看着卢宁宇，两人陷入了一种可怕的沉默。要在平时，李麦的联想能力并不丰富，这阵子他遭受的太多了，连神经也纤细敏感了起来，他一下想到午夜时分碰到的夜游神，手臂上鸡皮疙瘩立马立正报道。卢宁宇看着他心想：“啧，这家伙的神经要再被刺激下去估计要嘎了。”于是他拉着李麦就往宿舍走，生怕走得慢了李麦撅过去。

　　“宁宇，你信我，昨晚那不是幻觉也不是我的梦，你看，我半夜见到的那东西，半夜就有一个女生死了，和我一个名儿，一个名儿！”李麦很惶恐不安。卢宁宇拍拍他的背脊，安慰李麦：“也许只是一种巧合，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们可是学理的，得信科学。”李麦慢慢地摇了摇脑袋：“科学的终极是宗教，我的信仰在崩塌，钓鱼都拯救不了我。”他快速转动着大脑想把最近这些事情联系起来，可哪有一点头绪，对未知世界的恐惧让他深深地不安，卢宁宇也变的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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