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什么时候到家?”
云朝刚从省城坐上火车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他一边仔细应着一边放手中的包。
头顶的架子上放上了他买的特产,还有女友兰兰帮忙挑选的化妆品和酒。
列车员正在检查书包有没有出架。
“这位乘客请你小心热水。”列车员声音温柔,听起来不像本地人。
刚上车总是聒噪的,车厢里小孩和人落座的声音此起彼伏。
云朝看向窗外,心里并不是感念这座他呆了两年的城市,只是觉得恍惚。
电话里爸爸妈妈因为他回家开心的不得了。
“买哪种面啊?”爸爸又在问了。
好像永远记不住。
云朝决心先睡一觉。
“火车上信号不好,妈我先挂了。”
“到了打电话。”妈妈忙不迭地回嘴,背景音里爸爸好像在开门。
“嗯。”云朝放下手机,开始想新工作的事情。
在省城工作两年后,云朝身心俱疲,他不止一次地动过回家的念头,但他觉得男人年轻不打拼做不到衣锦还乡是一种耻辱。
一想到爸妈好不容费供他读到了研究生毕业,如果回到家自己赚的还不如初中辍学的同学多,父母的面子往哪里搁,教育的意义又往哪里搁。云朝一直用这种莫名的责任感帮自己坚守在省城,即使夜里加班周末赶工,自己的生活完全变成工作,他也没真的放下过。
再者说省城还是比家里好得多,他时不时这样安慰自己。
救他一把的是一通电话,来自苏兰。
苏兰是他的女友,从学生时代谈过来已有八年。
某天苏兰和父亲吵了架,怒气冲冲地打电话跟他哭诉,云朝使出浑身解数,差点说那句经典的“都是我的错”,自己都快哭了才堪堪平息了她的委屈。
两人东扯西扯快一个小时,气氛融洽,中间忽然沉默,像是歇息,苏兰开腔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娶我?”
云朝心里茫然,说不出喜悲,又急忙扯过话头。
“今天怎么样?”
苏兰笑,但不接话,又问了一次。
云朝知道,自己后半生是要和这个人锁定了。
“我订明天的车票,我们先订婚。”
他从公司走出来,不住地看天,城市的夜空没有星星,天很黯淡。同事小林也走出来,递给他一根烟。
“谢谢。”
小林拍拍他,进去和女同事调笑。
后来两人订婚拍婚纱照,父母熟识步骤加速,连婚也凑周末很快结了。
苏兰如愿考了编制,已经见过多次的岳父约云朝喝酒,他喝酒上脸,红着脸像关公,话语间不住暗示云朝回家,此时云朝刚完成一个大项目,功劳全部被上司揽走,心中烦闷憋屈,竟然直接答应了。岳父确定后不住拍肩称赞,云朝醒酒后父母已经欢天喜地告诉了所有亲朋儿子要回家的消息,于是顺水推舟真敲定,回省城交接好工作,和同事朋友吃饭告别,退了租,像做一场梦。
“再见。”
小林朝他笑。
云朝新应聘的公司和原来的公司主营方向毫不相干,但业务是通用的,所以他并不怯,他担心的是薪水。眼下苏兰已经怀孕,房子已经买好,等到孩子落地他不希望自己没有钱养。
父母已经快要退休,且父亲一贯身体不佳,以后就需要他支撑了。
云朝心里累,又下定决心先睡一觉。
“列车前方到站梓徐站,请快到站的乘客整理好自己的行李物品......”
云朝头一昏,沉沉地栽了下去。
“果果你慢点!”
云朝猛地一睁眼,火车已经到邻市,一个小女孩站在他旁边。
“叔叔,你这里是几号啊?”女孩穿一身蓝裙子,眼睛很圆。
真可爱。
云朝抬头,笑眯眯。
“24号。”
妈妈过来捉她,云朝挥挥手,看她被带到位置上收声。
女孩头转过来,一字一顿拉长音,小声地说了声“谢谢叔叔,我们是27号”。
女孩妈妈察觉到不好意思地也回头笑了笑。
云朝微笑,不以为意,心情变好。
出站后云朝坐上了爸爸的车,一路上都在听他介绍哪条路在修不能走了哪个叔叔家孩子不结婚养了大狗了,云朝听得思绪浮沉,但心里踏实起来。
妈妈在家炖排骨,没有跟来。
“你爱吃排骨嘛,我今早上去胡老三那里买的,最新鲜了。”
云朝笑笑,终于盼到家。
北郡是老小区,停车场破旧,爸爸把车停好,去拿后备箱的东西。
“我来吧爸。”云朝接过去特产,又换一只手提走酒。
“给妈妈买的油,你拿这个。”爸爸不听,想剥走他身上的电脑包。
云朝一转就挣脱了。
按电梯,开门,上楼。
401。
“妈。”
没有人应。
“妈?”
还是没有人应。
“小英啊。”爸爸着急起来拍了一下门。
“着什么急啊你们俩。”两人回头。
“去楼下超市买了点饮料。”妈妈拎着一瓶果汁掏出钥匙开门。
“吓死我了。”爸爸夺门而入放下化妆品去接果汁。
“妈。”
妈妈看一眼云朝。
“瘦了。”
“你不去接孩子手里的接这一瓶果汁干嘛。”
“你自己......”
“你胡说什么。”
云朝背对妈妈,但知道妈妈在使眼色,每次爸爸都是一样举起手咧嘴笑说没事。
云朝放好东西,没再追问,妈妈已经去盛饭,他先去卫生间洗干净了手。卫生间地板有点破旧了,但镜子却还很清楚,像才被擦过。
然后他听见爸爸喊:“小英!”
云朝手里的毛巾落下,还没走出去就心慌。
耳朵里开始流淌着救护车的声音,心跳的声音,眼前景象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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