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德大陆。
艾尔萨克公国北部最大城市瓦杜加市，在几乎算得上沐风族人聚居地的原油区，有一座名为圣斯托姆的教堂。
教堂坐落在城市近郊的偏远街区，这几乎是沐风族在俗世的最小机构，与同城沙漠教会的宏伟教堂相比，这里宛如一片被废弃的遗址。
斑驳的墙壁，老旧的楼阁，以历史气息浓厚来形容，倒不如说是因年久失修而荒芜。
由于瓦杜加市沐风族信徒不多，这座教堂仅配置了一名小主教，承担着沐风族人婚丧嫁娶与例行礼拜的主持工作。
此刻，空荡且昏暗的礼拜厅内，年迈的主教莫拉塔虔诚地跪在地上，不远处，一道身影正隐匿在斯托姆神像下的阴影中。
“你们做的事，圣尊很愤怒。”黑影的声音厚重而沙哑。
莫拉塔在发抖，是的，一位六十多岁的垂暮老人，此时正如受惊的孩童般祈求着面前这人的垂怜。
似乎阴影中驻足的那人，拥有这世间最令人恐惧的特质。
“大人，我已经尽了自己的所能。”莫拉塔开始啜泣，声音也有些颤抖，“这种感受真的很痛苦，风之余波啊，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信仰的折磨。”
“莫拉塔先生，不得不说，通过你的话语，我发现我似乎从未掌握清楚你的立场，我们在做的事业，和我们的信仰并不相悖。”
“可是……大人，若遵循我们的教义，那位的存在也不应被我们这些信徒所左右。”
“这就是你为仪式的失败寻找的说辞？”
黑影的声音愈发冰冷。
“大人！我向伟大的风暴之主圣斯托姆发誓，我没有一刻不在期待着祂的降临，但是，圣尊指引我们的这种方式……可能会违背主的意志。”莫拉塔的话语和他的神情一样纠结。
“哦？这么说，你是背叛了圣尊？”
莫拉塔在颤栗，对于面前这位“大人”的宣判结果，他有过预想，但没料到来得如此决绝，如此毋庸反驳。
“我从未背叛，真的！尽管受尽折磨，但我做了所有能做的事！仪式的失败，不能归咎于我！”
莫拉塔的语气有些急促，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双手正逐渐化为齑粉，又如流沙般散落在地，这种变化还在向躯干蔓延。
“圣尊会继续他的伟业，无论前路有多少曲折，当我们诵读教义，惊叹上古的恢宏，憧憬浩瀚的史诗时，伟大的存在们何尝不在羡慕着我们，不用去承受无尽岁月的鞭挞。”
凄厉的惨叫声从莫拉塔即将湮灭的喉咙发出，这声音透过木窗，在教堂上空回荡。
但今天不是礼拜日，瓦杜加市的沐风族信徒们都在各自忙碌，只有到礼拜那天，当他们推开老旧的木门，才会发现往日德高望重的莫拉塔主教已经消失了踪迹，礼拜厅腐朽的木地板上，只留下一摊莫名的白色粉末。
……………
杰拉德从梦中惊醒，双眸中，自己未察觉的青芒渐渐隐去。
入眼是熟悉又空荡的营帐，他依旧躺在病床上，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他晃了晃脑袋，刚刚梦里的场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朦胧的昏暗与冰冷的声音，令他有些不寒而栗。
“伟大的存在们何尝不在羡慕我们，不用承受无尽岁月的鞭挞。”
为什么想起这句话，我心中会有一丝莫名的愤怒？
刚刚梦境中诡异的场景，如同隔着一层泼染墨水的帷幕，他看得见，却看不真切。
可即使隔着那层不可破除的帷幕，那模糊的场景看起来也分明有些眼熟，这个地方自己一定去过。
古朴的布局，昏暗的光线，他猛然想起，虽已经离家入伍了数月，但这无疑就是家乡瓦杜加市的教堂！
绝望的呼嚎，阴冷的嗓音，虽然除了那句犹在耳际的话，其余的都只剩混沌的呢喃，但亡者的呐喊声却十分耳熟，那声音属于每次礼拜都会遇见的莫拉塔主教……
是的，受人尊敬且为人和善的莫拉塔主教，死在了自己的梦境中。
他开始思索，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诡异的梦，它又有什么寓意？
难道莫拉塔主教真的死了？
混乱的记忆涌上心头。
伴随着营帐外吹进来的黄沙，他开始不时地干咳两声。
他这个出生于华国温润水乡的南方人，还是适应不了这里干旱的气候啊！
哦！准确的说，他已经不是个华国的南方人了，他现在叫杰拉德……或是林彦博，都已经不重要了，鞣杂了这位国防军军医杰拉德的记忆后，他已经更像是个纯粹的温德大陆土著。
是的，一直到五天前，他还是游走于单位与宿舍之间的社畜，纠结于领导昨天交代的任务如何交差，困顿于中旬就犯愁这个月房租的窘境。
不同的是，那天在上班路上捡到了一块绿色宝石。
这宝石并无特殊，与平时路旁摊贩那里常见的玻璃石没什么两样，但它似乎有种魔力，仅是瞟见一眼，他便鬼使神差地捡了起来。
“奇怪，哪家的熊孩子把他妈首饰扔了？”
这是他前世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他甚至没来得及说声卧槽，就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小货车撞飞了出去。
不能站在马路中间，成了他用生命凝炼的人生格言。
现在好了，工作的事完全不用操心了，当他发现自己醒来在军帐中，身旁是手忙脚乱的医护时，他愣住了。
是的，他穿越了。
经过几天的消化记忆，他现在已经完全融入了杰拉德·迪卡普里奥的躯壳，温德大陆东部国家艾尔萨克公国的公民，出生在边陲城市瓦杜加一个富裕的原油商人家庭。
从艾尔萨克皇家医学院毕业后，他才刚刚应聘到一家私立医院做见习医生，邻国的战火就烧到了国境线上。
艾尔萨克北部虽是荒漠地带，却盛产原油资源，在工业化日趋完善的今天，能源逐渐成了这个世界的发展支柱，就杰拉德家来说，仅是拥有一座不太成规模的油井，便足以让他们过上庄园别墅，仆人成群的优渥生活。
而北方的乌隆索共和国觊觎原油资源并非朝夕之事，旷日持久的原油战争已经断断续续绵延了数十年。
杰拉德的父亲——莱尔·迪卡普里奥，就曾是第一次原油战争的参战士兵，因为腿部受伤的缘故，获得了公国政府一笔不菲的赔偿抚恤金，这才有了之后买地掘井，一夜暴富的本钱。
作为年轻力壮的见习医生，杰拉德毫无悬念被征召进了国防军，成了一名随队军医。
即使他的父亲老莱尔低声下气给瓦杜加市国防动员委员会委员长狄更斯先生提了价值一百万克朗的黄金，也没能替杰拉德免除掉兵役。
一百万克朗，换算成前世华国的货币，也起码是笔千万元的巨款。
而狄更斯先生的原话是：
“风之余波啊，这已经是第五次原油战争了，公国越来越难以征召足够的男丁去抵御北方那群强盗的掠夺，你给我黄金，我帮你儿子免除掉兵役，他给我黄金，我帮他儿子免除掉兵役，那这场战争该谁来打？老莱尔，是你吗？还是我？我们已经老了。如果这场战争失败，你我手里有再多的黄金又能有什么用？”
狄更斯委员长所言有理，但父亲回家后气鼓鼓向杰拉德转述时，仍不自觉地潸然泪下：“杰拉德，我宁可公国能同意我替你出征，哪怕死在战场上也无妨。”
在送他去军营的路上，老莱尔坐在汽车后排一路无话，只在军营门口临别时朝杰拉德撂下了一句：“孩子，一定要好好活着。”
这嘱托没有被遵循。
现实是，杰拉德应该已经死在了五天前的荒漠里，若不是林彦博穿越过来占据了他的身体，要不了几天，他的尸体便会被兀鹫和蜥蜴啃食殆尽，或是被风沙侵蚀成一堆枯骨。
不过，那对于身为沐风族人的杰拉德来说倒也不是最坏的结局。
信仰风神斯托姆的沐风族人的祷词便是：“风之余波，腐朽万物”。
在风蚀中消亡，不失为沐风族最好的归宿。
可是，五天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混乱，零碎，充斥着他重叠的记忆与神经。
杰拉德开始头痛。
自己的记忆似乎被篡改过，只记得师长钦点自己去前线，漫天都是席卷的黄沙，再之后的记忆，就开始于这间医疗营帐里。
他把目光移向门帘，现在是中午，营帐外已经逐渐嘈杂起来。
“把帐篷上的沙子清扫一下，营长说等会儿师长大人还要过来。”
“师长要过来？又是去看望杰拉德医生？”
“不清楚……应该是吧，那小子或许是师长的亲戚，黄沙在上，从他分配到咱们卫生营开始，师长似乎就把咱们这儿当指挥部了。”
“大人们的私事，你们不要随便议论！”
严厉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窃窃私语。
“是！营长！”
“是！营长！”
随后，卫生营帐的门帘被掀开，杰拉德的顶头上司，卫生营营长默克一脸谄媚地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份餐食。
“营长。”
杰拉德问了声好。
“不用起身！”默克营长快步走到床旁，放下一盘香气四溢的餐食，“这是我让后勤专门做的瓦杜加风味牛排，你可以籍此怀念一下故乡。
虽然咱们要塞离瓦杜加市不远，但公国的战士们和你一样，都只能隔着黄沙远远眺望，这是我们的使命，但使命之外，我们还有人性的关怀。”
简单的一份午餐，被默克营长不着痕迹地上升到了奉献与国家大义。
“谢谢……”
杰拉德还是坐起身来，他明白营长这番态度纯粹是在借着自己向师长示好，但身为下属，最基本的礼仪还是要做好。
“身体恢复怎么样了？”
“还好，力气恢复一些了。”杰拉德微微活动了下双臂。
“那就好那就好，师长对你的情况很关心，等下还要来探望你，我想你一定是出色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务，杰拉德，你是我们卫生营的骄傲！”
对于默克营长的吹捧，杰拉德只能尴尬笑笑，因为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干过什么。
“好好养伤吧！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和我提，咱们卫生营一定尽全力满足！”默克营长说罢，看了眼手表，“师长快过来了，我先出去迎接一下。”
“好的，营长。”
目送默克营长出去，杰拉德看向床旁的牛排，微微叹了口气。
瓦杜加风味，就是牛排撒上胡椒，在干旱的沙漠中，若是没有一杯美酒佐餐会很难以下咽。
他摆弄着手里的刀叉，陷入思考。
师长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看他了，自打他五天前从病床上醒来，不，若是追溯起原主的记忆，自打他到卫生营以来，师长几乎每天都会通过营长询问他的近况，不过即使是他，也不明白师长马奎尔为何会对自己照顾有加，他笃定迪卡普里奥家没有姓马奎尔的亲戚，由此他甚至怀疑是父亲老莱尔偷偷给师长送过金条。
他坐在床上，开始缓慢进食。
双腿还是无法活动，但比起之前的全身瘫痪好上许多。
没有任何外伤痕迹，想不起任何受伤经过，作为一名医生，他也无法给自己明确的诊断。
咽下最后一小块牛排，营帐外再次嘈杂起来。
默克营长掀开门帘，紧接着，一道魁梧的身影走了进来。
“师长好！”
看到来人，杰拉德放下手中的餐盘，问好道。
马奎尔师长把其余人都屏退，径直来到了床侧。
“今天感觉身体有什么异样吗？”
这是师长最近每天都会问的问题。
杰拉德想了想，关于刚刚的梦境，纠结一番后，他决定还是隐瞒下来。
“没什么异样，除了腿还用不上力气，其余的已经好差不多了。”
马奎尔师长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随后迅速隐去。
但杰拉德注意到了这一点。
“那就好，风之余波啊，我能在那场流沙中活下来，都是因为你，我哈利.马奎尔不会忘记你的付出。”马奎尔师长轻轻拍了拍床榻。
这同样是他重复过很多次的话，但事实上，杰拉德不记得有什么流沙。
“等你伤好一些了，我会安排人把你送回瓦杜加市，我想你已经为公国做出了足够的贡献。”
杰拉德愣了一下，回家？
战争还没有结束，为什么要把我送回家？
“师长，据我所知，我们师后续应该还有作战任务。”
杰拉德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在穿越过来融合了他的记忆时，林彦博都对原主颇为钦佩。
作为典型的富二代，家富不忘报国，的确是这位少年的特质。
“你不用管了，之后的事我会安排。”马奎尔师长笑脸上带着一丝不容反驳，“我想你的父亲也很乐于看到你回家。”
“可是……”
“或许之后会有人找你询问一些与我相关的事，你只需要如实讲述就好。”马奎尔师长打断了他的话。
杰拉德有点懵，为什么会有人询问我？
“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那就是说出自己知道的……不过除了那场流沙，你什么都不知道，对吧？”
说实话，那场流沙杰拉德也并不知道。
“好好养伤吧，孩子，后续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同为沐风族人，我一直把你视如己出。”
不待他表达感动，马奎尔师长摆了摆手，便起身径直走出了营帐，只留下不明所以的杰拉德。
杰拉德缓缓躺下，双臂交叉枕在脑后，重新开始思考这乱七八糟的情况。
马奎尔师长的行为太诡异了，他刚刚说的话就好像是在道别，更像是……遗言？
杰拉德将头偏向门口，门帘被风沙吹拂得哗哗作响，从缝隙中可以看到，被人群簇拥着离开的马奎尔正越走越远。
他重重叹了口气，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莫名其妙穿越到了战争中不说，现在的处境还乱七八糟。
他突然想到了前世的那枚宝石，那枚死之前捡到的绿宝石，对，一定是那枚宝石，它是导致自己被车撞死，又穿越到这里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儿，杰拉德就气不打一出来，他攥紧拳头，狠狠捶了下床，吐槽道：
“哪家的熊孩子把他妈首饰扔了！”
这是他前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恨恨不能开解的源头。
话音未落，营帐里就刮起了诡异的风，他的双眸覆上了一层青芒，两眼的视野逐渐被青色晕染，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往营帐里丢了枚烟雾弹。
他有些惊慌失措，开始拼命揉搓双眼，但眼前的青色却愈发浓郁，视野也更加模糊。
极致的青雾汇聚成极致的黑暗。
短暂的失明后，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处平台之上。
放眼望去，平台四周尽是浓郁的青雾，只留下这一片空旷的广场，面前石制的地板不断延伸，一座几乎直插浓雾的石像正高高耸立。
杰拉德认得，这是斯托姆神像。
风暴之主，掌管战争与腐朽的风神斯托姆，是沐风族人信仰的神祇，在每一座沐风族教堂里，都会有这么一座雕塑。
“奇怪……这也是梦境吗？”杰拉德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两步，抬头望向前方宏伟的神像，“怎么突然会到这个地方？”
“我该怎么回去？”他用力抽了自己一嘴巴，没有痛感，“自己现在的状态应该不是实体，那这处空间应该也是虚幻的才对……”
他跺了跺脚，身下的石板传出闷响，触感倒是比较真实。
“诡异的空间……”
“难不成是因为刚刚说的那句话？”
除此之外，异象发生前他没有过任何额外的举动。
“哪……哪家的熊孩子把他妈首饰扔了……”他尝试着又重复了一遍。
四周的青雾迅速汇聚，眼前很快重又复现了浓郁到极致的黑暗，身体在厚厚浓雾中的穿梭感袭来。
待烟雾散去，杰拉德发现自己仍躺在营帐里的病床上。
“很奇妙的感觉，无人的广场，斯托姆神像……那个地方或许和自己的穿越有很大的关系……也或许是自己所具备的穿越者独有的能力？”
“刚刚那句话是触发那个空间的咒语。”他回想着前世遭遇车祸的最后一幕，“应该是我死前说的话成了那枚宝石的启动口令，把我带到了那片诡异的空间……这真让人无奈，怎么会有这么滑稽的咒语，如果以后当众用起来，岂不是很容易让人笑话？”
“算了，汉语在这个世界并不为人知晓，谁会知道我说的什么呢？更何况在人前我也不会随意暴露自己的隐秘，难听点就难听点吧。”
杰拉德转头又看了眼门帘方向，午餐时间已经过了，现在应该是士兵们的午休时间。
他咬了咬牙，再次说出那句“咒语”。
“哪家的熊孩子把他妈首饰扔了。”
视野迅速被浸染，这次他已经适应了不少，随着眼前一亮，他又重新站在了平台之上。
杰拉德开始仔细打量起这座巍峨的斯托姆神像。
祂被刻画成了一位长发男人的形象，身披宽大的披风，身姿魁梧挺拔。
腰带上，还缀挂着几颗骷髅头颅。
一把大剑直插在神像身前，他的双手叠放在剑柄末端。
没有瞳孔的双目，因眉头紧皱的缘故而更显凌厉，齐肩长发被塑造得仿佛正迎着狂风飞舞。
战争之剑象征着战乱，骷髅头颅象征着腐朽。
凌乱的长发寓意着肆意的风暴，配上那双冷峻的无瞳之目，平台之上，仿佛有无形的狂风要粉碎祂身前的一切事物。
此刻，杰拉德有种莫名的感觉，与他在瓦杜加市对着教堂的斯托姆神像礼拜时的感觉完全迥异。
仿佛面前矗立的不是一座神像，而是真神的躯体。
不过，他在大学期间选修过世界宗教发展史，对这个世界的宗教有着深刻的认知。
这个世界，包含温德大陆在内的七座大陆，由于人文历史不同，诞生出了各具传统特色的诸多信仰。
但如今真正成规模的信仰只有六个，它们几乎统治了全人类的宗教发展，而它们分别又代表了人类主流信仰的神祇，譬如杰拉德所在的瓦杜加市信徒最多的黄沙族所供奉的神祇——沙漠之神赛巴斯，浴火族信奉的火焰女神菲奥娜，自然教会信奉的丛林与原野之神福瑞斯，生命教会信奉的生命女神勒芙，以及光辉族信奉的光明之神莱特。
这几位神祇被主流思潮一致认定为正统神明，占据着几乎全人类的信仰。
而杰拉德所属的沐风族，如今只是个信众稀少的少数民族。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部分人信仰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神祇。
据说现在已经出现了个信仰塑料袋之神的新生代宗教，信徒们自称为重塑族。
正因如此，无论前世还是杰拉德的原主，都不认为这世界上真的有神。
哪怕作为沐风族人，他之前也仅仅是如他父亲一般，把风神斯托姆当作一个信仰，就如同前世信仰佛陀或是道统，无非是平凡人在贫瘠精神世界中寻求的一丝补偿与支撑。
但现在的情况，让杰拉德不得不开始改变陈旧的观念。
自己的经历，此刻的境遇，都指向了同一个可能——神迹。
可能原主即使作为温德大陆的土著，对于他所生活的世界也仍有未曾探知过的秘辛。
这个世界，不该只是普通人眼里的样子，在平静的水面之下，一定存在恢诡谲怪的暗流。
他缓缓走向面前十几米高的神像，他的身高站在石像面前，只能触及到小腿一半的位置。
“这座神像仅从外观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特殊之处。”杰拉德缓缓将手触碰向巨剑。
岁月的粗糙质感中，似乎蕴含着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
恍然间，他的目光如同穿梭了岁月，越过世间万物，凌驾在生灵之上。
这一刻，他的生命形式仿佛得到了升华。
石像空洞的眼眶里，两点青芒骤然显现。
“哦？”
犹如来自亘古的声音，令杰拉德心神一震。
“是我的瞳……”
“咦……异界的生灵……”
“有人窃取了我放逐的神瞳……”
“是你么……”
这语言与杰拉德常用的尼日尔萨语不同，杰拉德很容易就分辨出了这极其少见的瑞恩语。
这个世界的通用语言都属于尼日尔萨语系，因地域不同，或有口音的区分，但本质上都属同一种语言。
温德大陆最大的河流尼日尔萨河几乎横贯整个大陆，孕育衍生出了几乎涵盖整座大陆的文明。
而这些发源于尼日尔萨流域的文明，在大航海时代四处征伐，几乎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自己的殖民地。
与温德大陆仅仅一道海湾之隔的欧洛普大陆，作为七大陆中面积最小的一块，迄今为止仍是温德大陆最大国家阿美利卡帝国的后花园。
而这如冥冥之音的瑞恩话，来自偏远的瑞恩大陆，作为可能是这个世界诞生最早的语言，早已伴随着瑞恩文明的失落而淹没于历史长河，包括杰拉德，也是由于学习世界宗教史需要，才专门学习过这种语言。
这道跨越荒古的声音，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语言中蕴含的更多东西。
杰拉德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飞速后退，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丢进了抽水马桶。
视野重新回归了自己身上。
身旁，宛如幽灵的身影缓缓浮现。
杰拉德愣在了当场，因为这道身影，和身旁这座巨大的神像一模一样……
神祇显灵么…………
巨大的压迫感，令他几乎无法呼吸，强大的风压，将平台之上的青雾吹散了不少。
嗯，这座平台的面积比想象中更大一些。
“你……”
“您是……”
杰拉德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我是风暴，是战争，是腐朽，是主宰，是……斯托姆。”神影缓缓盘旋上升，“你身上有熟悉的气息，异界人……你来自我被放逐的空间。”
“是的。”杰拉德不敢多言，这压迫感实在过于剧烈。
“有人在召唤我……”
“嗯？”杰拉德愣了一下，“谁？”
身影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你。”
杰拉德视野又被青雾晕染，此刻他有些想吐，转场非要来得如此一丝不苟么？
入眼是漫天黄沙，杰拉德分辨不出此刻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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