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请看。”
昏暗的房间内，有着一男一女两人。男人像是犯人一样双膝跪地，全身都是血，背后被剔骨刀开了个口子，露出了森然的白骨。
透过房间的窗户往外看，浓浓的黑烟笼罩了整片天空，再仔细看，黑烟的来源是几艘将沉的船只，伴随着耀眼的火光，直冲天际。
炮火声，将死之人的惨叫，死之前失禁与尸体烧焦混合在一起的臭气，魔法和导弹撞击的光芒，如此种种围绕在房间的四周，如身在地狱。
“将军。”
男人还是跪在地上，抬起双手，把怀里抱着的东西举到女性面前。
那是一坨干瘪的肉块，贴在两片骨头上，野狗吃起来估计都嫌塞牙。
准确来说，是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虽然是有点瘦骨嶙峋了，活脱脱一个刚从墓地里挖出来的干尸。
这幅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孩子，像是有什么怪病，让人恶心到碰都不想碰的那种。
“这是？”格温的声音保持着战场上的冷静，尽管她已经怒火冲天恨不得把眼前这人砍了。
但不能表现出来，她还要在这些手下面前维持赏罚分明，军法服人的人设，就算真要杀那也得等自己立完人设，再偷偷的杀了，并伪造成意外或者自尽才行。
现在她的实力，还不允许她露出本性。
“这，这是彼列的儿子。”
“所以你真的让彼列跑了？你去之前可是和我保证过的。”
格温尽可能的压制住自己的怒火。
她口中的彼列是这次行动最主要的目标之一，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原本拟定的计划是要她亲自出手的。
但男人自告奋勇要替她去，并且多次向她请求，保证，格温也有意提拔他当自己的左右手，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让他立功，所以就同意了。
结果却是这样，不仅没有完成任务，反而极为狼狈的滚了回来。
“但属下并不是毫无所获。”男人羞愧的低下头，手中的孩子仍然举在空中狡辩道:“将军，我向战俘打听过了。这个孩子先天绝症，彼列花费了无数精力才保住他的命，他很爱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用得好，或许比直接杀了彼列要有价值的多！”
“比如，比如我们可以拿这个孩子来威胁彼列，让彼列留在海盗组织中为我们工作！让他把他的上司引诱出来杀掉不是更好？”
男人尽可能的想把这个孩子说的重要点，这样就算不能功过相抵，最起码能让他继续在军中待下去，不至于被革去军职回家种棉花。
格温自然也看出了男人的想法，但她对此没有一丁点的兴趣，抬手就想将这个孩子拍成骨头酱，然后把这没用的家伙撵出去。
但不知怎么的，她的手刚刚抬起，眉头却鬼使神差的皱了起来，伸手扯开孩子身上的衣服，手掌贴在他的胸口，一丝魔力灌入。
她和彼列交过手，按常理来说亲人的魔力会有着许多的相似之处，是不是彼列的儿子，只要感知一下就能——
一幅画面在她眼前闪过。
“这...这是？！”格温脸色大变，手掌当即拿开，下意识的后退几步，摆好了防御架势。
魔力汇聚到双臂，交叉在胸前。格温如临大敌，额头冒出了丝丝的细汗。
但五分钟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以至于男人满是不解的看着她。
又等了足足十分钟，她才松了一口气，抹去了额头汗水，扶着桌子有些愣神的坐下。
刚刚那是...额...刚刚她看到了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但她的内心突然灵光一闪，一个想法涌上心头。
她多年的愿望，夺取皇位的幻想，或许可以靠这个孩子来实现？
一时间，格温脑子里满是问题，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在椅子上发了足足半个小时的呆。
她发呆倒是没什么，但男人身受重伤，不一会就坚持不住了，不得不咳嗽两声试探性的问道：“将军？”
“嗯。”格温应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孩子的眼神越发浓烈。
“你的提议，很不错，这孩子叫什么？”
“彼列的手下说，他叫洛基。”
“洛基是吧，好，伊丽莎白有哥哥了。”
！
男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望向上司的眼神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讶：“将军，这...”
“你是我最信任的手下。”女人打断道。
“你是我一手带上来的，你知道我很多秘密，比如我有两个听话的孩子，他们虽然是私生子，但他们的父亲，我们的皇帝陛下很喜欢他们。”
可是...这一连串的话语以及其中隐藏的含义让男人陷入深深的沉思。
确实，他知道很多秘密，包括这位对自己有着提拔之恩的上司是皇帝的情人，两人有一个私生女，皇帝陛下还很喜欢这个私生女等等。
现在，她又有了一个私生子。
为什么？希望自己能有一个男孩？毕竟男孩继承皇位比女孩容易多了。
可她又怎么敢贪图皇位，当今皇后的身份和她差了何止千万。
男人不敢相信格温展露的野心。以前她可从来没有过这个意思，男人和一众同僚也试探过她，但格温每次都是笑着不回答。哪有一次如此的毫不掩饰？
难道格温一直在伪装，欺骗他们？而现在，她的本性终于暴露了。
格温没有管他，抬手把洛基接——或者说抢过来，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开始思量自己刚刚的念头。
一个荒唐的想法在她心中逐渐的成型。
男人站在她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其实他想说这根本不是他的错，彼列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们之前的预计，别说自己，哪怕格温亲自出手怕也是无功而返。这很明显是情报失误，不是自己的错，他不背这个锅。
而且自己还因为情报失误身受重伤，无论怎么看他都是受害者。
可说出来，又有几个人会信呢，只是让更多人嘲笑他无能，还给自己编个理由罢了。
所以他想着先用这个孩子来试一试，然后私底下和格温聊一聊，毕竟格温将军一向冷静，能听得进意见，她应该会信自己才对。自己不仅没有错，把这个孩子抢过来还是立了功。
可现在，男人有点不确定了。
更让他感到不确定的是，明明前一刻格温还想拍死这个小孩，为何下一刻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态度发生了180度大转弯？
这态度转变的过于僵硬了，让男人感觉非常的不对劲。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将军，请准许属下去处理伤口。”
“嗯，去吧。”格温挥了挥手，同时轻轻拔出腰间的短刀。
杀了他，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一道声音在她的内心不断回响。
必须杀了他，万一他守不住秘密怎么办？这个孩子有大用，绝对不能被其他人夺走。
现在，抬刀，下手。
不行，我在做什么？短暂恢复的理智让格温把短刀收了回去。
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冒出那种想法。格温有些奇怪的再次抚摸腰间短刀。
这不是她的风格，她虽然残忍，但还没到如此残暴的地步。刚刚也只是气头上才会有杀了男人泄愤的想法，现在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可是她心里还是非常的不安，这股不安驱使着她叫住了要离开的男人：“等我们下一次靠岸，你就回家吧。”
“将军！”男人猝然扭头，万分惊恐的盯着格温。
怎么可以这样，格温明明收下了这个孩子，却出尔反尔！
他们这次上船是为了一件很重要，油水很足的事来的，被撵下船吃不到红利他就会被其他人落下一大截，基本就等于是彻底冷藏，以后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这和让他回家种地有什么区别！
“您不能这么做！”
男人激动的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一把短剑猛然指向格温，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反应过来后才惊慌失措的把剑丢在地上。
格温警惕的打量着他，刚刚她差一点就动手要他命了。
这家伙真是找死。自己明明不想杀他，他却主动往枪口上撞，自己耳边也不断回响着杀了他的幻听，真的是诸神都想让他死啊。
“将...将军，我想我这几天可能需要冷静一下，过两天再来找您报告。”
“随便。”
格温摊了摊手，男人失魂落魄的从司令部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自己刚刚怎么敢拔剑指着格温，为什么自己刚刚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失去了理智，明明来之前做好了思想准备无论如何都不能惹格温生气。
这可如何是好，任务失败已经让他失去了在船上待下去的资格，刚刚又冒犯格温...恐怕他的一生就这么毁了！
男人的害怕逐渐变成了愤怒和无助。
这是何等的不公，明明是军队的情报失误，错误判断了彼列的实力才让我受这么重的伤，任务也失败，明明不是我的错，好处全被他们捞去，坏的都扔给我，就因为我没有背景？！
该死的，就因为我是平民，没有任何背景，就必须对这些该死的弱智贵族奴颜媚骨！格温这个贱人，要不是爬上了皇帝陛下的床，有了比我多的多的资源，她凭什么在我之上，凭什么当将军，我又何必听她的命令！
说不定就是格温这个婊子刻意针对我！亏我平时那么相信她，对她的器重感恩戴德，真是可笑了，归根到底自己是个手下，就相当于主人养的狗，什么器重都是装的，为了让狗为她卖命干活的手段，自己跟她共情简直太蠢了！！
如果是平时，他是万万不敢想什么公平，骂什么婊子的。但如今自己未来全无，他胆子似乎也大了起来。
仿佛有个魔鬼在勾引自己，让他堕入深渊。
出了司令部，在回自己卧室的路上他按住自己的头，似乎很不舒服的半蹲在地上。
路过的昔日同事或冷眼嘲讽，或轻声安慰，亦或者毫无动静。但没人知道，现在他的脑海中所冒出的那么多画面是多么的吓人，多么的异想天开，多么的——让人沉迷。
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不仅没有因为这次失误被革去军职，反而立了功成为格温的心腹，随着时间推移，地位，金钱，声望，应有尽有。
格温对他心生仰慕，投怀送抱，被他压在身下狠狠地蹂躏，在皇宫当着那个皇帝的面上了他的女人，让他女儿管自己叫父亲，甚至在未来把长大的女孩也给...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从地板上缓缓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把头埋进水桶。
冰冷的刺激让他清醒了一点，从幻觉中醒来。
果然是幻觉啊...
狼狈不堪的嘲笑自己一声，男人的双眼看着四周的现实，身体的高潮却还没有结束，他的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格温的体香，双手回味着胸前那抹温柔。
从虚幻中回神，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空虚。
如果能一直留在虚幻中，那该多好啊...
怀揣着对幻觉中完美世界的向往，他嘴中对现实世界的指责逐渐的偏激起来。
都是这个世界的错！
一旁的路人只能看到他晃晃荡荡，如同精神失常一般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什么感谢您的恩赐之类的话。
男人离开后，格温又在司令部停留了片刻，随后抱起洛基，四下环顾朝着自己的房间奔去。
她先是把这个孩子藏在了柜子里，却又担心这个动都动不了的干尸会逃走，加上锁又担心有人会注意到，用布包上好几层，直到这个孩子无法呼吸发出了轻微的求救声才大梦初醒把布条拆开。
最后，这个干尸孩童被她包成了粽子塞到一个木箱里，打算藏在床下的密室中，只有一个小管子插入他的嘴巴供他困难的呼吸。
但在放入地下室之前——
“呼。”格温长出一口气，抱着箱子坐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不断愣神。
“不对！”
想起刚刚的一系列动作，她突然出了一身冷汗，吓得把箱子扔在了床上。
自己是怎么了...
但她很快冷静了下来。
看来是自己太激动了，也对，刚刚决定了争夺皇位那么大的事，激动一点也是正常的。
没办法，这个孩子对她可太重要了，要争夺皇位，有两个东西是必要的。
其一，她要有足够的好处来收买众贵族，只有自己给的好处够多，多过皇后，他们才会支持自己。
其二，还要有足够强的实力来保证这些好处不会被抢走，同时还要保证自己的竞争对手杀不了自己。
好处这种东西，现在要有，未来也要有，未来的好处说的简单点就是她的孩子天赋要好，要足够优秀才能带领这个国家变得更强，把蛋糕做大，每个人都能分的够多。
现在的好处更好理解了，她自己要强，而且不是无所事事的强，得是能打仗能从别国抢东西的强。
洛基能帮她解决很多问题，把他放到帝国首都，当成儿子来养，让他展现天赋去给自己争取贵族们的支持，同时用他来威胁他的父亲在海盗中当内应，获得足够的战功和资源。
有了资源，实力就能上升，战功能累计名声，资源还能用来收买皇后的敌对家族，一举四得！
这个孩子和他父亲会成为自己成功路上的奠基石！
激动的吸了口气趴在箱子上像是玉石般来回搓揉，好像香料一样不断的深呼吸，像个分毫必究的老太太，抠门的葛朗台，不知过了多久，才舍得把箱子放下。
格温走出房间。
一丝得意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她一直在这些手下面前伪装的很好，装成一个战场上严格，私下宽容与士兵同吃同住，爱惜手下，不吝赏赐的老大。
但现在，她有点藏不住了。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像是幻觉一样的未来，可能还是不太习惯海上生活，所以脑子有点迷糊吧。
心情愉悦的走了一段路，一个青年士官小步迎面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将军，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您过审。”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刚刚看到——”
“啪。”
话说一半，头颅掉在了甲板上。
应该没有更多人吧。格温细细回忆起来，同时再次拔出腰间的刀——
血，染红了这艘战舰。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轻松战斗，海战终于迎来了终结。
无论战争中死了多少人，也无论哪一方胜利，太阳照常升起，而洛基也再一次沐浴到了阳光下。
炽烈的阳光努力穿透了厚厚的云层，洒落在一片祥和的海洋上。没有战舰燃烧的黑烟，没有炮弹齐射的长鸣，没有死人的无声呐喊。
鲜血也被冲刷了个干净。
轻轻的微风和柔和的阳光，让人哪怕是在茫茫大海上也倍感享受，前一天还在狰狞杀敌的战舰，此时也像是一位母亲庇护着她的孩子，在海洋上向诸多的生命彰显着人类的力量。
“我们向您宣誓效忠——”
一道强力的咏唱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在帝国国歌的旋律下，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男人正站在甲板的最前列，用沙哑的声音喊着：“干活了！都给我爬起来小的们，让我看看有多少人活下来了！”
刚刚苏醒的士兵们迅速开始了集结，在规定的时间和地点战列成队，等待接受格温的训话。
刚刚打了场胜仗，虽然是在完全碾压，完全安排好的状态下拿到了军功，但格温仍然意气风发的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今时不同往日了，她现在要争夺皇位！虽然现在不能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但她的心里仍然有着一种兴奋，促使她做了这个演讲。
而负责整队的男人，则是心不在焉的看向了船头的一道身影。
黑烟，死人，血腥，洛基站在甲板上，茫然的感受着这一切。他感觉对这一切无比的熟悉。
真是奇了怪了。
男人小声嘀咕起来，他和格温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格温什么时候多了个儿子他不知道？格温不跟他说实话，有点伤感情啊。
而且这个孩子让他感觉很有意思。
但他随即摇了摇头，一个看起来才三岁，实际上不过四五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意思呢。恐怕这小子连什么叫“有意思”都听不懂呢。
“少爷，你别乱跑。”一个身穿白大褂，医生模样的人跟在洛基身后，言语中透露着些许不耐烦。
“博士，我还是想不起以前的事。”和他的年纪相比，洛基的脑子简直是好的出奇，本来医生还在担心他懂不懂什么叫想起来，什么叫记忆，但男孩在苏醒的那一刻就完全理解了。
而和脑子比起来，这孩子的思维更是可怕，清晰，有条例，有时候甚至能主动反问医生，察觉到他说话的漏洞。
这才不过四岁啊，而且男孩的身体发育不良，鬼知道他的脑子有没有受到影响，真的难以想象在正常情况下他会是何等的人物。
“少爷，将军说了，当时敌军偷袭，她没保护好你。你当时是头撞到了，所以才会不记得之前的事。”医生对他比了比自己的头：“头，脑子，你知道脑子是什么意思吗？不如我们再去做个检查吧，看看你的病怎么样？”
“我不想做，我想去见母亲，检查...有点疼，感觉有人在打我。”
“怎么会呢，少爷，那是你的错觉。我们回去吧。”医生有些强硬的拉着洛基，把洛基拽了过去。
洛基没有反抗，只是微微的抬起手，露出掌心处粉嫩的伤口。从伤口的颜色和愈合程度来看，伤口生成的时间不超过一天。
这就是他说的感觉有人在打他。在他做检查时，这道伤口凭空出现，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暗算自己。
医生惊讶于男孩的思路清晰，脑子好似提前发育一样异于常人。但其实不是，男孩并没有他想的那样聪明，脑子也没有提前发育。
生命对这个世界的反应可以分为两个概括：本能和思考。
任何生命皆有本能，求生的本能。婴儿会呼吸，会喝奶害怕疼，趋利避害这都是本能。一般来说生命的本能相对低级，极为简单，只能对有限的事物做出回应。并不能理解脑子，失忆这种定义。人的本能同样如此。
听说传说中的古龙倒是可以凭着本能施展出极为复杂的魔法。但这种本能依然是低级的，复杂的是魔法，就好像婴儿打喷嚏只是觉得痒痒，但打喷嚏的过程也很复杂一样。
总的来说，本能的特点就是简单，出生就有。
而除了本能之外，生命对世界的反应还有一个重要指标——思考。
大多数生命的思考同样很低级，比如狼看到眼前的肉会思考是不是陷阱，可是有限的脑容量让他们的思考只能局限于一丁点地方。
但和生命本能几乎都是低级比起来，高级的思考要多得多，比如——人类。
复杂的思考被称为智慧，人类是智慧生命。定义智慧生命的三大条件“可以定义一种事物，可以传播知识，具有种族文明”只有足够复杂的思考——或者说是大脑才能够具备。
可纵使人类是智慧生命，复杂的大脑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大脑的发育需要时间，本能无法理解所谓记忆等等词汇，而当思考能理解这些定义时就说明大脑已经发育到足够复杂，也就是常常用来夸人的那个词：聪明。
男孩的异常之处就在于，他的本能也足够的复杂。
他还小，思考的部分也就是脑子并没有发育到能理解医生的话，但他的本能却是远超常人的复杂，复杂到一定程度就有了智慧。自然也能理解医生的话。
这个本能虽然极为的复杂，但本能就是本能，本能的本质是趋利避害，繁衍后代。身处此景，其的第一反应是保护自己。所以其应和了医生的话，在自己的身上出现伤口后选择试探这些医生，并得出了他们都是同伙的结论。
想办法杀了他们。
去向母亲求助。
本能和思考是互相融合的，两者并不独立。就好像自己的手主动去触碰钉子，脑子知道自己能忍住痛就能得到一亿的奖励，本能却害怕疼所以后退，两者相互融合，看看谁能压倒谁。
小孩那尚未长成且无法理解世界，思考关系的人性在反驳体内的本能，求生的兽性。
身体的本能一切以生存为目标，不可信之人自然不可托付生命，格温并非可信之人。所以他想自己解决。
但小孩子的人性并没有生存的概念。
大脑没发育完全不等于完全没发育，思考从出生就开始了，尚且无法形成组织能力的思考四年来都围绕着一个人。
妈妈。
在之前的四年里，他唯一爱，也是唯一爱他的人。尽管曾经失去，但现在母亲又回来了。母亲就是他的一切。
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太准确，他确实失去了妈妈，但母亲也确实回来了。
那个生下自己的人死了，但母亲这个称呼还在，他能感觉到，从这个称呼上感觉到那个生育自己人的体温和温柔，以及她的喃喃轻语。
妈妈组成了他从出生至今的全部，思维认识无论是感性还是理性都只能围绕着她，没了就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连思考的基础都没了又如何思考。
“母亲永远是对的。”
得了吧，吃代餐家伙。
本能轻而易举的压制了尚且年幼的人性，洛基跟着医生朝着船舱走去。
男人的目光跟着他，直到他离开甲板，再也看不见。
到了休息时间，他拍了拍一个朋友的肩膀，问了问他的意思。
“那个孩子？”朋友的表情有着几分厌恶:“我讨厌他。”
“为什么？因为他身上的怪病？还是他长得丑？虽然长得丑也是病的影响。”
“不为什么，就单纯没有好感，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感觉他很特殊。
男人理了理自己中校的军衔徽章，起身想要离开。
朋友拉住了他:“别忘了，这是在格温的地盘，还是船上。死了尸体往海里一丢，就什么都没了。别和格温对着干。”
“我知道。”中校耸了耸肩，起身去训练自己的士兵。
黄昏很快到来，如同心有灵犀一般，中校来到了之前的位置，果不其然看到了正在看太阳的男孩。
这是中校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男孩的脸，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丑。
怎么说呢，男孩的丑明显是因为发育不良还有怪病造成的，他的轮廓可以看出底子应该是非常好的。
不知道是什么怪病才让一个四五岁男孩的身体变成了一副干尸的模样，不过男孩似乎是知道自己很丑，所以在厚重的衣服外他还特意带了个帽子，把大半张脸遮住。
“中校，你找我有事吗？”男孩先开口道。
嘿，这小子还真不一般。
中校在洛基面前蹲下，半开玩笑道:“小孩，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啊。”
“嗯。”男孩举起手，给他看了看自己掌心处的伤口。
中校眼神微微一惊:“还真有秘密，这怎么回事。”
“没有怎么回事，就这回事。”
男孩不解释，径直起身回了船仓，留着中校一个人在甲板上发愣。
然后咧嘴一笑。
嘿，这小子在故意引起自己兴趣，想让自己去主动问呢。说不定还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三四岁模样，四五岁年纪，怎么就这么重的心机？
中校正想着，背后忽然传来了道道议论。
这艘船严格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战舰，她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镀金。
给贵族子弟镀金，包括中校，还有正在对洛基议论纷纷的那些人，他们都是贵族，之前的那场仗完全是碾压式的局面，他们来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捞军功。
这就是一艘镀金船，哪里能镀去哪里，提前预约镀多少。
而格温是皇帝陛下硬塞过来的情人，空降成了将军，是以很多人对格温不满。一是因为没有提前预约就硬塞，二是他们觉得一个情人根本不配和他们这些真正的贵族在一起。
格温和船上很多人，是有矛盾的。
但再怎么有矛盾，你们如果对小孩出手我可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中校起身来到几个已经商量着怎么收拾洛基的人面前，对这几个不怀好意的家伙笑眯眯的敲打了一番。
然后他挠了挠头，去找了另一个担任医疗工作的朋友。
“我竟然会管这种闲事，你说我是不是被他传染上什么病了？”中校笑嘻嘻的收下药物，说了很多和男孩有关的话题，最后还挠了挠额头的碎发:“我今天是不是特别唠叨？”
“不知道。”医生忙碌的写着各种各样的文件:“但我劝你不要再管，那小孩算计你，你凭什么还要帮他拿药？”
“这说明我被算计了，对了问你一个问题。你对那小子什么意见？”
“讨厌。”
知道了。
中校拿起药离开了医疗室，同时在心里默默记了一笔。
他心里有了个猜想，就目前来看，他接触过的人，似乎都会莫名其妙的对那个男孩心生厌恶。刚刚他敲打那些想对男孩出手的人时就感觉到了，谁会丧心病狂的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孩下手？这绝对不正常。
自己的两个朋友更是验证了他的猜想。
可是自己却没事。
是因为自己对他先产生了好奇心，顶掉了这个厌恶吗？
中校吹着口哨找来一张纸，在上面写道“欠我一个人情”，不管洛基识不识字，包在药膏上扔进了洛基的房间。
再吹着口哨离开。
唉，好想要个女人。
第二天，中校没看见这个男孩。他没在甲板上等自己，也没有主动在什么地方和自己见面。
但中校遇到了一个男人，他隐隐约约记得这家伙好像是惹怒了格温，所以被革职了。他本想上前打听打听，结果这家伙好像被革职之后受到刺激太大，精神上出了点问题。
他好像...极度的厌世，反复跟中校说他们的国家有多么腐败，那些贵族多么可恨，自己有多么的努力挣扎最后放弃，活在这个见鬼的世界里不如死了算了，如果有什么仪器能把他的脑子保留下来让他活在虚拟世界里，无论什么代价他都可以付！
中校怀疑是他的竞争对手怂恿了他，才让他变得那么极端。不过这也不干自己事就是了。
之后的几天，男孩也没有出现。
薄情寡义的小畜生。
“唉，你说我这个人情是不是白送了？”
中校每天都要跟医生抱怨一番，倒不是真抱怨，但海上的生活太无聊了，本来就是镀金船，不可能真打仗什么的，所以他只能四处找点乐子。
无论生活怎么变化，人再怎么出现，消失，太阳还是照常升起。
男孩又出现了，但这次他没跟中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自己好了一部分的伤口，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中校回了个微笑，并且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开心，但这个开心在第三次见面时彻底毁掉了。
男孩的手上多了一道崭新的伤口，和之前那道几乎是一模一样，相似到让中校感觉像是时间倒流一样。
好了，但又再次受伤。
“为什么？”
“给我治病的人。但他们即没治好我的脑子让我恢复记忆，也没治好我的脸，更没治好我的病。”男孩口齿清晰的述说着这一切。
中校彻底验证了自己的想法，男孩身上就好像有诅咒一样，即使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看到他，都会不由的产生厌恶，给他治病的医生就是如此，他们甚至动手伤害了这个男孩。
而且这个诅咒对四周造成的影响似乎有大有小，比如中校就完全不受影响，又比如他的几个朋友对男孩也只是没有好感，谈不上厌恶，再比如那些给男孩留下伤口的医生，他们受到的影响似乎格外的深，甚至残忍的对一个四岁孩子下手。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重复，洛基受伤，中校拿药，一些老鼠在背后窃窃私语，伤口愈合，然后再受伤。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只是洛基欠的人情从一变成了二，又从二变三。
期间，中校又见到了那个被革职的家伙，他的精神问题似乎更加严重了，眼前好像出现幻觉一样完全无法接受现实世界的信息。
但过了两天，他的病似乎又好了，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跟中校打招呼。
之后，中校再也没见过他。
海洋上的生活依然单调而又重复，哪里有战功战舰就去哪里，但有这个小家伙陪伴，中校又感觉过得很快，一眨眼，半年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中校越来越肯定自己关于诅咒的想法。
而男孩的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他的帽子压的越来越低，身上的衣服穿的越来越多。
拜诅咒和怪病这两点原因所赐，格温孩子的名号还有中校的警告并没有继续压住那些牛鬼蛇神。
他们在暗地里激烈的讨论着这孩子身上的病，常年漂泊在海洋上，他们听过或者见过太多奇奇怪怪的病了，而且其中大多数都是能够迅速传染而且无药可治。
会使皮肤腐烂，发臭。
许多人都在猜测，在那越穿越厚，越压越低的帽子下，究竟已经烂成什么样了，并且还打赌他能活多久，以及格温哪有什么孩子，她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
更有甚者，喝酒过后在同伙面前扬言要整点狠活。
中校对此颇感惊奇，虽然格温是个空降过来抢军功的将军，很多人讨厌他，但这些人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
难道也是这个男孩的缘故？诅咒不仅会招来厌恶，这种厌恶还可以叠加，愈发的膨胀？
他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又加了一条。
男孩身上的诅咒会让所有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讨厌他，那如果认识的足够久，厌恶不断地积累，会不会由量变产生质变，从厌恶到了想杀掉他的地步？
自己是因为从一开始就对他有着一丁半点的兴趣，并且意识到了诅咒的存在，所以没受影响。
而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给男孩治病，经常和男孩待在一起的那些实验室医生，很可能马上就要经历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了。到时候他们的杰作就不会只是掌心的伤口了。
或许，还有其他人。别忘了这艘船上很多人对格温并无好感，甚至很是讨厌憎恨，哪怕他们没有和男孩认识很长时间，对格温的恨意也可能驱使着他们出手。
如他所想，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后，喝醉酒宣布要整狠活的四个人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中。
第二天一大早，四人当中三个离奇暴毙，还有一个被格温吊死在了甲板上，因为叛国罪而受众人观摩。
自那之后，这些老鼠就不再围着男孩乱转了。也算是一种震慑。
但伤口依然还在。
男孩能对付得了那些地位低下的老鼠，但无法提防来自身边的暗箭，他连是谁在自己做检查时暗算自己都不知道。
一年后，中校要走了。
在一个黄昏，当男孩再一次来到甲板拿到膏药后，中校叫住了他。
然后拉着他进了自己屋：“拜拜，小家伙，时间过得真快啊。”
“人生要是能一直停在第一次见面该有多好啊。”
中校不住的感慨，但男孩却没有理他，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墙上的两张地图。
一张似乎是流程图，而另一张很乱，洛基看不懂。
“哈，没心没肺的小子。”中校见男孩不理自己，当即有些气笑了。
真是冤家啊。
“算了算了，过来看一看。”中校把流程图拿过来，放在桌上，但看了看洛基的身高，他又把流程图放在了地板上。
“我朋友可以给你提供药膏，但你知道的，他是我朋友，不是你朋友，所以你得帮他做点事。诺，我都给你计划好了，他喜欢抽这种特制的烟，记得以后帮他卷好送给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他应该会照顾你。”
男孩安静的看着流程图，没过多久似乎就全部记下然后对中校点了点头。
中校对他这么快记下来有些称奇，这孩子已经五六岁了，只是他看起来还是四岁的样子，他长得太慢了，而且身上的病也没有丝毫的起色。
中校有点可惜的啧了啧嘴，又把另一张图拉到了地面：“这个，是这支船队的势力图。”
“我不管你能不能听懂，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母亲是空降过来争夺军功的，没有人愿意给她好脸色，但她到底也是老大。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下次不要再来甲板了，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这段荒唐的经历，中校决定深埋进内心。
洛基趴在势力图上，复杂又难以理解的图标让他有些无从下手，他只能安静的看着，似乎要将上面的一笔一划刻在心里。
中校则是摘下了他的帽子，最后一次看了看他的全貌。
然后长叹一声，又戴了回去。
和一年前刚刚认识的时候比，男孩的情况更差了，那时候的他还只是骨瘦如柴，皮肤干瘪，可现在，他那双炯炯有神的漆黑瞳孔也变得浑浊不堪了。
真不知道那些医生是怎么治病的，不过反正男孩手上的伤口还在，也不能指望那些医生有个毛用。
中校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转身想要离去。
“你，你要去哪？”在走出房门的前一刻，男孩开口叫住了他，嗓子有着一丝的沙哑。
中校的心有着一点的灰暗，一年前男孩的嗓子还轻柔如风，带着点微微的磁性，有点成为超级巨星的潜质，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这幅德行。
但想着男孩本就寡言少语，难得开口说话，中校还是停下跟他解释自己要去那里。
跟他讲述，人类起源的大地，告诉他外面的世界，国家，贵族，还有小孩。
“母亲也说过要带我去陆地。”男孩浑浊的眼珠不知道在想什么：“我问她我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她告诉我会带我去陆地找医生。”
是啊，她说要带你去，但我们靠岸补充货物那么多次，她有没有跟你提过呢？
中校下了船。
当太阳下了山，众人开始缓解一天的疲惫时，男孩出现在了储存仓库的门口，帽子扣得更深了。
他用偷来的身份卡，进入仓库找了一圈，找齐了中校跟他说过的材料，然后又花了两天时间，把材料做成香烟，揣在盒里去找医生。
医生远远没有中校那么热情，这个晚上，男孩坐在医疗室的床上，皱着眉忍受着后背传来的剧痛，而医生则是不情愿的用药膏清理着他背后的好几道伤口。
“那家伙可没跟我说你背上有伤。”医生一边清理一边询问：“什么时候的事？我以前给的药膏可不够你处理这么多的伤。”
“前几天。”
中校的推理完全正确。实验室医生们的恶意完成了从量到质的转变，半年前死掉四个酒鬼暂时威慑住了他们，但也只能威慑到这个地步了。
医生只答应给洛基做一次的治疗：“我这里的材料都是有限的，少一点都要想办法找借口搪塞过去，我不可能每一次都为你想办法。”
另一张流程图显示在电脑屏幕上。
中校教会了他怎么讨好这个医生，而这个医生教会了洛基怎么治疗自己。
花了一周的时间，他找到了医生交代要的所有材料，查明地址后，他开始想办法怎么偷：门的信息卡，管理人员的时间表，还有偷多少不会引起注意等等...
洛基偷一次，需要三天时间，从做准备到完全偷出来，而医生做出的药可以让他用一个星期，用完后伤口还会不断地出现，他需要继续重复这套路线。
于是他，医生，还有其他各种事物，便以一个星期为一个轮回，周而复始的重复。
两年后，医生死了。
不是给洛基药膏的医生，而是那些在实验室里给洛基治病，并不断给洛基留下伤口的医生。
和之前想找洛基麻烦的人一样，突然暴毙，一大群人死的很惨。
不管有什么变化，太阳永远都会升起。
长高了不少的洛基穿着昂贵的正装，跟在母亲身后，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的夕阳。
也是有变化的，比如他长高了，再比如他现在已经不会追着母亲的衣角了。
“我们要去陆地了，洛基。”
“嗯。”洛基没有多问，比如他们为什么现在才去陆地，明明两年前就说好的，为什么要在船上漂泊近三年。
母亲肯定是对的。
随着年龄的长大，大脑的逐渐发育，思想的健全。他的人性似乎已经能压制身体本能那求生的欲望了。
四岁之前的事他记不得了，四岁之后这近三年的时间里，他的世界里只有“母亲”这个称呼，除此之外的其他事物都对他充满了恶意，或许曾经有一个人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但他的戏份太少，就连中校这个名字也逐渐的淡去。
他的思考只有“母亲”，这是一切的基础，哪怕只是个称呼。
跟着母亲，他来到了陆地，来到了这个叫做帝国首都的城市，住进了位于山上的别墅。
他还认识了一个叫伊丽莎白的妹妹，但两人并不怎么对付，哥哥讨厌妹妹，妹妹也讨厌哥哥，因为他们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敌意:他是来抢母亲的。
母亲，不能受到玷污。
洛基逐渐抓紧了格温的手。
“过两天带你去见爸爸。现在，我们要先去治病。”
“好。”
洛基对着妹妹比了个挑衅的眼神，然后牵起了格温的手，来到实验室，像个小白鼠一样听话的躺进了巨大的钢铁仪器里。
“开始测试魔力浓度。”机械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实验室：“请各单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血液抽取中。”
伴随着机械提示音，机器开始运行。
“找。”格温面无表情的对身边的医生吩咐道:“他体内有个东西，给我找出来。”
“大人，能不能具体一点，是什么？”
“好东西，他有绝症，本来早就该死的，但有人把一样很珍贵的东西放在了他体内，维持住了他的生命。”
“对了，那东西似乎有自我防御的意识，在船上不少人都死在那东西手里，小心点，别被暗算了。”
“是。”
“记得顺手治一下他的病。”
格温的眼里闪过一丝的精光。
她之所以决定回到陆地，就是发现了这个问题，这小娃娃先天绝症，早就该死的，但他的父亲——彼列是真的爱这个孩子，竟然把那样的东西放在他的体内以维持他的生命。
格温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东西的存在，是因为把洛基交到她手上的那个人。
被她宣判了赶下船的职场死刑后，那人说自己要冷静一下过两天再跟格温谈一谈，可他从那天后就再也没出现。
后来格温找到他时，他已经死了。
经过检查，是自己把自己给勒死的，用双手掐着脖子活活勒死，人都昏过去了，双手也没有松开，强制自杀，但是毫无痛苦。
格温向那段时间见过他的人打听，他在那段时间似乎因为刺激陷入了某种精神疾病，时而痛苦不堪几乎绝望的大吼大叫，时而仿佛登上极乐般口水四溢的嘿嘿嘿高潮。
仿佛因为现实过于残酷，不愿面对现实所以灵魂陷入一个醒不来的意淫梦境，而身体被人操作着杀死了自己。如果他手头上有什么自杀类药物的话，服用下去就是名副其实的安乐死了。
安静又快乐的死去。
这很不正常，其后格温就想到了一个可能——这家伙死了，除了自己，洛基的事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传出去了。
这可以保护洛基。原本她也是想做的，只是还没有狠下心，就有人代劳了。
接下来，想对洛基动手的那几个酒鬼皆离奇中毒暴毙，还有那些医生的死都让格温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经过研究后她终于确定了那东西的存在，还有其的自我保护意识。
这东西还有一定的副作用——那就是靠近洛基的陌生人，都会对他产生一种厌恶。甚至时间久了会失去理智想对洛基动杀手。这应该就是那些人对小孩子下手的原因，然后他们被洛基体内的东西给杀了。
或许正是因为有这个副作用，所以才有自我防御意识。
两年的观察，格温深深意识到了那东西有多么强大，如果自己能得到那个东西——
躺在仪器里的洛基当然对此一无所知。
他仍然闭着眼，所以看不清自己，看不清世界。
这一闭，就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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