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手指用力按揉太阳穴,再一次被迫选择用睡眠度过宝贵休息日的宁师傅,企图通过寄托在指尖强劲无比的力度,把此时脑中喧闹嘈杂蹦来蹦去的那一团浆糊给逼出来。
宿醉过后的次日清醒总是让人身心俱疲,何况是接连两日的冲击,麻药似的酒精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哪怕睁了眼也是一片模糊。
“下次再跟他们去喝,我就......就三天不玩游戏。”
“……”
本以为痛改前非的决心到了口头转个弯,又掉了回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他,一如既往,一切如常,雄心未发而中道崩殂,将清晨的酒精视作毒药,却把午夜的杯盏当如甘霖。
在内心许下不痛不痒的誓言,脑中出离半宿名为“理智”的家伙总算挤过汹涌人群,抵达了前额。
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醉汉一大堆。
他们醒来的第一件事除去顿顿顿喝水,补充嘶哑的肠胃,就是哗啦啦放水,清空膀胱的储备。
宁谷阳同样如此,连接身体两部分的通道内加点水就能和成泥巴,喉咙“帝都帝都”地向开始上班的头脑报警,一堆破事摊在脑神经前,浑然忘了对方也是昨晚狂欢的主角之一。
他迷迷糊糊抬起酸痛无比的手臂,手指无力下垂,揩去眼角并不存在的眼屎,发出今日第一声问候。
“水——”
咕噜咕噜。
心想事成般,源源不断的清水入了喉咙下面的无底洞,生存首位的生理需求得到解决后,宁谷阳这才腾出脑容量,思考刚才忽略过去的违和地方。
一人居住四十多平的独身公寓,构成他生活的全部天地,往常容纳一人的地方,哪来的第二个人给他端茶送水?
察觉到不对劲,他猛地睁开眼睛。
一时间,远远超出承受范围的凌冽光线从四面八方一股脑涌进狭隘瞳孔,映照网膜上造成视线内一片白芒。
灌水的人被这毫无征兆的睁眼吓到,慌忙抽出垫在他背后用来抬高身体的手臂,匆匆撤离的脚下带起沙尘,脚步带风退回旁观的亲人身边。
几番眨眼揉搓,宁谷阳初步适应周边环境光线,可以看清个大概。
眼前,一望无际的漫天黄沙接壤万里无云的蔚蓝天色,中间夹有面面相觑灾民样子的落魄娘伍,便是他视野里的全部。
啪。
宁谷阳毫不犹豫给自己的左脸来上一记清脆又响亮的耳光。
“幻觉,都是假的。”
抬起双手迅速搓捻触感略显陌生的粗糙脸皮,他冷静地告诉自己,不是正在做梦,就是在准备做梦的路上。
但抛开看上去荒谬的现实不谈,还能谈些什么呢?
睁开眼,头顶的天还是那个天,眼前的人还是这些人。
啪。
他给另一半脸也来了一下。
两记出奇有效的耳光,没把宁谷阳带回现实,却赶走身体内仍在回味的难受,帮他开动许久未曾动用的一百六十迈脑洞,让他迅速对当前局势进行判断。
身下发热的沙丘表面,头顶肆虐的骄阳光线,以及手指不经意间插进沙堆感受到的颗粒触感,得益于大学痴迷过一段时间的小说文本,宁谷阳算是基本弄清楚此次身体里超乎往常的难受原因了。
跨越异时空带来的灵魂与身体原本的肉体适配过程中产生的震荡,搁谁身上不难受?让谁摊上还能忍?
不过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在地球活了大半辈子的宁谷阳依旧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昨夜微醺下多喝了几杯酒,怎么就穿越了呢?
他当然还有许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但对面几人投来明晃晃的打量眼神,无不在提醒他,最好给自己鸠占鹊巢带来大脑的一片空白安上一个合理的理由。
“啊,我晕了”式装死?
不行不行,情势未知的局势下,万一她们真不管原身,拍拍屁股走人,就让他横尸大漠怎么办?
“哈,我失忆了”式装傻?
这个……
也不是不可以。
容不得他继续精挑细选,头顶越发毒辣的日光已经帮他做出决定。
宁谷阳在脑海的犄角旮旯里翻出过往记忆,回忆起刚进大学时候的自己,重温那副眼神中透露清澈又愚蠢的稚嫩模样,清清刚刚湿润的嗓子,就地一摊,装出柔弱模样。
“啊!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你叫什么?”
“我怎么什么都不记……”
“啊!?”
突如其来的提问杀他个措手不及,打断了宁谷阳紧急酝酿出的演技,问话的内容让他伪装出的一无所知更显逼真。
好家伙,敢情咱们之前压根就不认识!
他的脑筋转得飞快,记忆中无数响当当的名号闪过,始皇紫薯,英伦江湖……
“我叫宁谷阳。”
虚构的缜密身份在唇齿间流转,他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告知。
说话的同时,宁谷阳的视线也落到对面人身上,他敏锐注意到当自己说出名字后,五个人的脸上均表现出不同程度的神情变化。
“那你们呢,你们是谁?”
他的内心狐疑放到一旁,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现在的局势。
发问的少女没有拒绝回答,手指着身边几人,将其一一介绍。
“我叫宁安,她叫宁宝,头发花白的是我们的祖母,小腹微微隆起的是我们的婶娘,至于她——”名为宁安的小姑娘把手中瘪下去的毛皮水壶递给最后一位没有被介绍的妇人,手臂插进对方臂弯,举止亲昵,伸手将她挽住。
“她是‘我们’的母亲。”
宁谷阳没有听出宁安话里的重音,或者说他听到了,只是并未在意。
此时的他看着这一大家子女女老少,脑中满是一家女流如何来到这片大漠,与原身相遇的猜测。
也许是他的思考过于入神,错过宁安向他走近,边走边说的内容。
等他回过神,宁安已经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不起的他,从遮蔽些许日光的身影中掏出一本表皮乌黑的书册递给他。
“这是什么?给我的?”
宁谷阳逆着光线看去,明明暗暗的光线对比下分辨不清宁安脸上的表情,只能通过她点头的动作,确认传递物品的对象,并不知道她是否回答了前一个问题。
对方谨慎动作呈现出的郑重感染了宁谷阳,他收起心里多余的想法,预备全身心投入进眼前这本书册。
出乎意料。
他翻开拥有深浅不一暗色的封面,露出的内里页面却跟地球的纸张一样细腻白净,不似外表展现出来的杂乱。
深吸了一口气,他继续往后翻阅,心想倒要看看这书里写的什么东西,值得如此慎重对待。
[你好啊,我的地球后辈。我谨代表曾寄居前身的三位前辈,对你的到来表示诚挚欢迎,欢迎你跨越未知距离与时间加入我们,加入到这个充满未知的世界!]
!
手指翻书的速度加快,随着阅读页数的增加,宁谷阳额头与身后冒出的冷汗越来越多,周边分明是炎热的环境,他的心里却如同坠入深井,感到一阵阵冰凉。
他眼睛瞪得巨大,几分钟之前建立起来的认知瞬间被书册上记载的内容撕得粉碎,难以置信的真相不断冲刷他的大脑,将一切毁得一干二净。
啪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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