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公路,“蛇之眼”旅店
巨大的龙舌兰球根,攀上一个个健壮的臂膀,到达卡车以后,又从肩头滚落到铁皮车厢。
驾驶室头戴牛仔帽的男人,轻轻吐着烟圈,抬头看了看身边高大的乘客,试图打破沉默:
“你说自己在寻找一个神?这种魔幻情节不应该发生在21世纪吧。所以,要么是我在做梦,要么就是你疯了。”
“但我救了一个女孩,她坚称自己是神,并且说这个世界要毁灭了。所以我们必须去那个城镇,她才能带我们离开。”
司机看不清男人脸上的表情,炎热的天气模糊了万物的轮廓,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汗珠。也许恩里克,这个疯癫的乘客,要求进行的这段沙漠之旅,是一段葬送二人的死亡之行。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还存在神,那她只能是特查科里亚。哪怕所有的旧神都陨落了,但羽蛇没可能会那么轻易地死去。”克莱门汀舔了舔干裂地嘴唇,总结道。
是时候休息了。司机跳下了卡车,双脚落地扬起了一阵尘埃,回头看了一眼破旧的卡车,车身上鲜红的大字写着“克莱门汀货运”,是啊,这是他堵上了家族荣耀的产业,几代人在沙漠里穿行,熟悉了每一种恶劣的天气,货运工具也从骆驼升级到货车,但为什么总感觉这条路没有尽头?克莱门汀紧盯着恩里克的背影,跟随着他走进了旅店。
“如果没有尝过骆驼奶酪,就不算来过沙漠。”克莱门汀作为本地人,随意推荐了一些知名菜肴。两个人一边用叉子搅碎奶酪块,涂抹到韧性十足的面包上,一边不慌不忙地加入煎炸的碎肉、几片腌渍仙人掌,这样一个简单的旅店三明治,就做好了。恩里克学的很快,接连做好了几个三明治,几口就塞进了嘴里,仿佛手中小小的食物无法填满他健壮的身体。
进食的途中,脑海中的低语忽然响起,开始刺痛一根根神经,恩里克不得不离开座位,双手抱头倚靠在墙边。诡异的低沉声音在意识深处铺展开来,没有感情也分不出性别,在断断续续的呻吟中,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名字:特查科里亚。
是那个女孩子的名字。
恩里克不止一次思考过,为什么自己会获得神的青睐,所谓的特查科里亚,以完整的姿态出现的情况,有且仅有一次,那就是他与神的第一次的相遇。
昏暗荒漠的小径上,黄沙尘土覆盖下的一只小蛇,绝望地扇动着破碎的羽翼,同样阴暗的角落里,醉酒的恩里克望向了它,靠近了它,割破手腕,用鲜血喂养了垂死的羽蛇。失去意识之前,恩里克脑海中绽放了繁华如绸缎的夜幕,巨大的半蛇少女,在天空完全展开了羽翼,散发出一种若有若无的威严。
“我是羽蛇神,请拯救我。”少女的声音仿佛有魔法一般、传到了耳边。
这就是恩里克的过往,以及他背负的沉重约定。
克莱门汀从没经历过如此难眠的夜晚,在“蛇之眼”的简陋木床上,辗转反侧,闭上眼睛随即陷入噩梦,梦中的他走向一段无限延伸的台阶,腿部有不知名的力量迫使他走向深处,周围的景色越来越模糊,渐渐陷入一片漆黑,等到完全看不见的时候,黑暗又会将梦中人猛地推开,将其请离梦境。
“这个梦一定是个陷阱,幸运的是,猎物不是我。”克莱门汀大口喘着粗气,狠狠灌下去几口龙舌兰烈酒,这样安慰着自己。牛仔装扮的他,虽然祖祖辈辈生活在荒漠,但随着现代工业的发展,勇敢的阿兹特克血脉到了他这一代,已经所剩无几。如果让他挥舞着先祖的黑曜石长矛,穿上毛皮的护甲,也许气势犹在,但也仅仅是徒有其表罢了。现在克莱门汀唯一依仗的,是陪伴他穿过无垠荒漠的“克莱门汀货运”号载货重卡。巨大的钢铁结构和简单而稳定的机械构造,给了他无尽的安全感。
窗外显露出乳白色的晨光,与茫茫的白色沙漠互为映衬。到早饭的时候了,不知道恩里克是不是还在熟睡。克莱门汀对镜整理了一下衣装,随手拿上自己的牛仔帽,匆匆走出房间。木制的走廊上,恩里克高大的身影转向了他,似乎冲着他微笑,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
“克莱门汀,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不行,气温马上就会升高。也许我们应该住上一个月,等雨季到来。恩里克,你见过沙漠的雨季吗?它的存在是各个部落能在沙漠生存下去的唯一理由。”
“我对雨季不感兴趣,但是,你应该和我说说我们的终点,蛇原镇。”
克莱门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躲闪着,视线移向远方。
“也许,恩里克,我不该带你去那个城镇,根据我的经验,每次货物经过那里的时候,都会发生一些不大不小的意外。比如车辆抛锚、货物丢失、沙尘天气,我怀疑那里存在着一种对外乡人的诅咒。”
“很有意思。但是,克莱门汀,你有阿兹特克的血脉,所以不是异乡人,对吗?”
“没错,但蛇原镇的居民,是从未与外界通婚过的,真正的蛇之子民。每个人说话的腔调,都带着一点蛇类特有的滋滋声响。也许是我的幻听。但那个地方,真的非常诡异。”
“你说的这些,有点神话的味道了。”恩里克总结道。并搂住了克莱门汀的肩膀,两人一起下楼,享用了由仙人掌果肉沙拉、风干咸肉、以及一大瓶山羊奶组成的丰富早餐。
关于蛇原镇,其实恩里克知道更多的一点细节。神说,不喜欢血祭,但全镇的居民仍保持着血祭的传统,用鲜血喂养着这条羽蛇。神的意志通过某处的祭坛,传递到各家各户。每个房间、每个帐篷里,都用颜料勾勒着羽蛇的巨大翅膀。信仰的力量在这里肉眼可见地强大。
羽蛇的眼睛,透过祭坛默默关注着一切,恩里克在梦境中,透过羽蛇的眼睛,也窥见了整座小镇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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