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然捏着透明胶囊,放在阳光下仔细端详,稍加思索后,仰脖咽了下去。
“清然,这几次你困于梦魇的时间显著降低,相信用不了多久,你这顽疾就能被完全治愈”
玻璃窗外,洛长河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洛医生,我…的病,真的还有希望吗?”
“虽然我现在梦魇发作的时间缩短了,但是梦魇里的环境与人物,我却看得越来越清楚了”
“最近几次病发后,我已经无法分辨我是在梦里,还是醒着。每次都得靠您帮助,我才能勉强接受我醒着的事实”
祝清然歪头盯着床侧柜台上,擦的一尘不染的钟表显示屏,心里暗忖:“只剩半个小时,又要开始了……”
“你的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是不是最近发生什么事儿了”洛长河走到床边,开始捆扎她的手脚。
瞅着手脚被牢牢束缚住,祝清然顺势阖上了双眼,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洛医生,我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名字我忘了,但内容我至今记忆犹新”
“哦?趁着时间还富裕,你大致说说电影的内容吧”
“那部电影塑造了一个无比逼真的梦境,主角深陷其中,每次都会在另一重梦境醒来,循环往复,他或许永远……”
讲到这里,祝清然略一停顿,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丑陋可憎的面孔。
她猛地睁开眼,想要找洛长河寻求帮助,可此时医院那特有的白衣白墙白被单和那消毒水味儿,通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洛医生,你在哪?洛医生”
祝清然大声叫喊着,黑暗里无人应答,只有自己的回音在飘荡。
突然,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祝清然打了寒颤,目光茫然地扫视着黑漆漆的四周。
几分钟过去,她在视线范围内一无所获,而那寒气愈发的浓重了,她看见自己哈出的白气凝成霜花飘落到了衣袖上。
“洛医生,你在哪?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扯着嗓子继续喊了几声,祝清然彻底绝望了,现在身体如坠冰窟,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冻僵。
在梦里死亡,我应该会被吓醒。
抱着这个想法,祝清然松开扯紧的袖口,脱去外套,只留下一套贴身衣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子逐渐僵化,但眼睛却清明许多。刚刚漆黑的四周也亮堂起来,她斜眼一看,就见洛医生正焦急地在床前徘徊。
发现她醒了,洛医生赶忙凑了过来。“清然,你没事儿吧”
“洛医生,是时间到了吗?”
“按理来说,距离药效起作用还剩十五分钟。想来是新药发挥更快,药效更足”
“不过这次你怎么醒的这么快?”洛医生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祝清然咬着嘴唇,对于刚才的状况,她也解释不清。只能摇头道:“这次的梦境与以往的都不同”
“感受更加真实,用切肤之痛形容也不为过。洛医生,梦里也能感受到疼痛吗?”
洛医生明显被吓了一跳,只以为她是被噩梦惊着了,温声安慰道:
“刚才你做的噩梦都是大脑虚构的。你虽然无法从中逃脱,但身体也不会受到梦境的影响”
梦境真的影响不到我的身体吗?那我脚踝?
祝清然回想梦境里的种种,她对身体会被梦魇影响这一说法深信不疑,但违背常理的事情无法言说,因为她害怕自己真的疯了。
洛医生虽然见多了饱受折磨的精神病患,但也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此时只能捡好听的宽慰她。
“清然,梦境只是我们取材于现实,进而加工捏造出的虚景。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还每天做白日梦呐”
“这不是什么大事儿,那些梦境是你创建的。你是支配者,它们无法伤害你”
“对了,我现在教你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在梦魇中保持一丝理智”
怔了一下,祝清然急忙问道:“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在梦魇里保持理智,您快告诉我”
洛医生推了推鼻梁上挂着的镜框,扭头看了眼时间,继而说道:“时间快到了,我就简短截说了”
祝清然瞪大眼睛,眼神急切地注视着他。“您快说”
“对于你来说梦境与现实的界线越来越模糊,所以你必须自己设定一个障碍来区分两者”
“这障碍就是某种特殊的心理暗示。在进入梦魇的瞬间,你就得开始暗示自己,这样才能让梦魇和现实泾渭分明”
见他迟迟没有说到要处,祝清然不免有些焦躁,只好出言打断。
“咳咳,洛医生,您还是直接告诉我如何暗示吧”
“不好意思扯远了”洛长河轻咳一声,着重说道:“这道界线就是时间”
“时间?”祝清然有些不明所以。
“时间具有连续性,梦境与现实中的时间无法连接”
“即将来临的梦境就是一个试验契机。待会儿进入梦境,你必须尽量排除干扰,心无旁骛地默数倒计时,不要间断。知道了吗?”
认真听完洛医生的话,喜上眉梢的祝清然略加思索,却发现一个巨大的问题。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洛医生,视线绕着白墙在屋内转了一圈。
那洛医生再正常不过,屋内陈设也一如平常。非要说一处异常,那就是屋内任何东西都是纤尘不染。
玻璃窗连个污痕都没有,容易积灰的犄角旮旯更是干净的反常。
保洁阿姨这么敬业吗?可我从来没见过保洁阿姨进过我房间啊……还有洛医生怎么从来不换衣服,难到他买的衬衣全是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款式?
心中疑虑拧成一团乱麻。毫无头绪的疑点让她的心绪霎时纠结起来。“洛医生是真的还是假的?”
“叮叮叮——”
连续的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路。她扭头一看,显示器表面红光闪烁,六个并排的零不停闪动着。
旁边的洛医生按停了时钟,快速说道:“做好准备,务必谨记,在梦境里不要停止默数”
祝清然没有答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困意就像潮水一般袭来。
眼中情景定格在洛医生那张焦急的脸上,不知不觉间,祝清然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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