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瓢泼的雨一点也不影响隐仕酒吧里的闹热。
作为一家新兴餐吧,隐仕算是搭上了互联网的快车。在豆音兴起之初便开始通过直播驻唱的方式提升名气,同时也让酒吧里的几名驻唱歌手在网络上获得了巨大的人气。
餐饮、酒是这里的主体,而音乐和驻唱的歌手是ines的灵魂。
我叫何必,也是隐仕的一员,不过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安保,每天躲在舞台旁昏暗的角落,防止那些驻唱歌手狂热的粉丝做出一些过激的举动。
说实话,最开始来隐仕的时候不过是想找个工作过度一下,没成想这一呆就是三年,从最开始的服务生到现在的安保。
我承认我已经对这里了如指掌,因为我见证了它这三年的变化,这酒吧里的每一个夜晚,那些在这城市里寂寞的彷惶着的灵魂相聚在这里,这里的每一个晚上都显得虚无而飘渺。而我喜欢这种感觉。
其实我不想承认的是我也喜欢这里的某个人。
CC是这里的驻唱歌手,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夜晚,那个显得稚嫩而彷惶的小女孩,走进酒吧里时的模样。
“你好,请问几位,是要安排包间还是散坐?”我盯着女孩说道。
那时的CC还只是穿着个白色卫衣的孩子,是的,在我眼里她确实只像个孩子,本来就有点娃娃脸,配合她闪亮的眼睛,还有身上的白色卫衣黑色牛仔裤,怎么都不像是应该出现在隐仕这样酒吧的孩子。
我甚至怀疑她到底成年没有,因为如果没有成年我的招待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我最怕的就是麻烦。
“你好,我想问一下你们这里还招驻唱吗?我看到了门口的招聘信息。”她用含着期待的眼睛扑闪着看着我。
说实话我很想扯个理由打发走眼前的可能还没成年的孩子,因为最近来应聘驻唱的确实蛮多,而我并不觉得眼前的女孩能够脱颖而出,她看着太小了,而且气质与酒吧太不相符。
“把你身份证给我看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女孩期待的眼神,我还是没有说什么已经不招的话来打发她。因为大部分来应聘驻唱应该是先打经理的电话沟通过。像她这样直接找到酒吧的确定不多,我还是决定先确认她已经成年再去禀报给经理,免得最后她真是未成年我还平白让经理数落。
她可能是看出我觉得她未成年,对我笑了笑从挎着的布包里拿出钱夹又从里面拿出身份证递给我。
赵栖月,2000年5月10日。
看着上面的信息我还满诧异,因为那会是2019年3月,她也确实只是个刚成年的孩子。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给经理说一声。
“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去给经理说一声。”
“嗯嗯,谢谢。”
把她安排在一个散坐上我就去找经理。
我敲开老刘办公室的门,把事情复述给老刘。
老刘本名叫刘元,是隐仕蓉城的经理,也是股东,不过应该只是占了很小的股份。但他是这间酒吧的切实管理者,基本上酒吧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在操刀。
老刘的办公室在二楼的一角,办公室有一面很大的玻璃落地窗,正对着一楼的舞台,而且从这个角度,除了后厨,基本能把整个隐仕收入眼底。而玻璃是单面的,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我用手向CC指了指,告诉老刘那就是想来应聘驻唱的女孩。
“何必,你逗呢?这女孩你觉得适合在酒吧里唱歌?你这还用来问我,直接打发走。”
老刘看着下面的CC对我说道。
确实,从这个角度看,穿着卫衣的CC把白色挎包放在并拢的双腿上,正在好奇的张望着周围,怎么看都像是个孩子。
“好。”
和我预料的反应差不多。我于是从二楼走了下去,打算委婉的劝走那个孩子。
“你好,我已经帮你告诉了我们经理,可我们经理还在忙,可能不能对你进行面试,要不你加我个微信,传我两个你唱歌的视频给我,到时我给经理看了后告诉你结果。”
听到我的话CC明显眼神都暗淡了一点。
“嗯嗯,好的大哥,我扫您。”CC可能还以为经理是真忙,还不知道其实第一眼她已经被淘汰了,而我只是不想戳破这个小女孩的天真,打算给她一个台阶。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即使你有通天的才华,但可能你根本连施展的机会都得不到。
“哥你叫什么名字,我打个备注。”
“我叫何必,人可何,必须的必”
“好的哥,我回去就发给您,麻烦经理看了之后您一定要告诉我结果哈。”CC笑盈盈的对我说完就朝我挥了挥手做了再见的手势走出了酒吧。
接下来我也将这事抛到脑后,在酒吧里穿梭忙碌了起来。
晚上两点多,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我回到吧台准备和其他服务员一起打扫下班才想起来似乎还没有通过那女孩的认证。
拿出手机一看五月的青春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点击通过,顺便看看其他消息。没成想不过十多秒。五月的青春便向我发送了两段视频。
“必哥,这是我的唱歌视频哈,麻烦您给经理看过后,一定一定要告诉我结果哈。”视频后是CC给我打的这样一段话。
我并没有点开视频,因为我还没有做完所有工作,其实已经来了隐仕一年,这些收尾工作我完全可以不管,交给打扫的两个阿姨和才来的几个服务生。就像例外两个和我差不多时间来的老员工都是送走客人就直接下班,这基本都是被所有人所默许的。我也不是为了挣表现什么的,我知道这样做多少会引起那两个和我一批的服务生的厌恶,但是我情愿多干点活也不想回到那个只有一张床的小单间,那房子让我感觉压抑,每次躺在那压抑的房间我就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每天穿过凌晨昏暗的街道回去躺着让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麻木的僵尸。
所以我总是想让自己多劳累一点,晚上下班再晚都会去周围买上一瓶江小黑,在我那小房间的老小区的花园里的秋千上,把自己灌醉。这样这一个个疲劳的夜晚和酒精,才能让我安然入睡,让我不至于彻夜不眠,因为我老是能想起那张脸。宋玉洱的脸。
我想要忘记这个名字和这张脸,但是她是我毕生的梦魇,我又怎么能轻易的忘记,其实每次在小区公园的秋千上,我吞下的不止是酒精,还有和着酒精的眼泪。
和阿姨还有几个新的服务员打扫完酒吧我还是来到老小区旁的wowo超市,准备买今天的精神良药。看到今天守夜的是超市老板的女儿杨晴晴,我才发现今天竟然又到了周六,我最讨厌的周六。
“必哥!你又来买酒吗?今天江小黑的酒卖完了,我请你喝饮料。”杨晴晴看到我并不惊讶,因为我们已经打过无数个夜晚的照面。当然我跟她爹杨斌更熟,因为他爹是我为数不多的酒友之一。
杨晴晴做为杨斌唯一的女儿,可以说老杨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加上老杨年轻时在军队里为国奉献的时间比较久,32岁才有了杨晴晴,所以从小到大养成了杨晴晴古灵精怪的性格。
杨晴晴虽然小时候比较调皮,但是长大后不止人长的漂亮,学习成绩也很不错,关建是还多才多艺,现在在川音读大二。最让何必觉得小姑娘不错的是,她很孝顺,不止老杨疼女儿,杨晴晴一样心疼她老爹。
除开繁忙的学业,一到周六她总是会把她爹赶回家帮着她老爹守夜。现在的大学生哪个不是周末出去疯玩?所以一看到杨晴晴,我就知道让人烦躁的周六到了。
“嗯,那今天晚上我喝牛二。”我审视了一下货架上白酒一栏确实没有江小黑的影子对杨晴晴说道。
“不行!必哥你就别喝了嘛!真不知道这酒有什么好喝的。哼,就不卖给你。”杨晴晴气呼呼的对我说道。
“呐,你要喝喝这个,本小姐请你哒!”杨晴晴拿了瓶舒化奶给我。
“行吧,那谢谢杨大小姐了。”我知道杨晴晴是关心我,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并没有反驳什么。
和杨晴晴道别后我还是没有直接回家。决定还是去那秋千坐会,反正回去也睡不着,不如坐在秋千上喝完奶再回去睡。
坐在秋千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我又想起了宋玉洱的笑言。那么明亮的笑言,就像今天晚上的月亮,耀眼中带着朦胧。可惜我每个夜晚都能看见天上的月亮,可我却再也不能真切的看到宋玉洱的脸,只能用记忆去重叠,她的脸也散发着光晕,那是透过我记忆的月光,朦胧。
但是忽的我又想起了今天晚上来应聘的女孩,她有好像宋玉洱一样明亮的大眼睛。现在才想起我答应到时给那女孩的回复。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第一段视频。那是女孩好像在教室一样的地方的歌唱。她穿着灰色卫衣钱棕色长裙,脚上的板鞋随着节拍被她的小脚晃来晃去。
“缘分让我们相遇乱世以外,命运却让我们……”手机里传出女孩清亮的声音。
意外的好听,女孩的声音很独特,仿佛你能通过女孩的声音听到她活泼开朗的性格,反正很有特色很抓耳,比起最近听过的许多来应聘的歌手,我觉得女孩这样干净清亮的声音反而很有特色。带着一点期待我点开了第二段视频。
“不过是大梦一场空,不过是孤影照惊鸿,不过是在你之后,一场梦。”这一次女孩的声音稍显轻柔,竟是用那清亮的声音唱着这样轻柔的歌曲,没有违和。
我看痴了,倒不是女孩的声音让我多么入迷。而是她这条视频是从侧后方拍的,只能看到她的丸子头和微侧脸,而这侧脸与我的记忆重合,她的测脸竟然
和宋玉洱如此相像!!
月色下我伴着“一场梦”的结束,再一次点开了视频。一次又一次,开始的朦胧已经慢慢凝实,仿佛唱歌的不是那个应聘的女孩。而是我魂牵梦绕的人。我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我那小小单间的。
我只记得那晚我又梦到了宋玉洱,以及那忽远忽近的声音。
“不过是大梦一场空,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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