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光年之外在线阅读

《八光年之外》

八光年之外
  • 小说作者:益青志
  • 小说字数:58万字
  • 小说分类:最新小说
  • 小说状态:连载
  • 小说版权:起点中文网
  • 小说章节:外婆
  • 小说标签:短篇小说 人物传记 益青志
  • 小说标题:八光年之外(益青志)最新章节免费在线阅读-起点中文网官方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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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一

  我对外婆最后的印象已经是七年多前的事情了,每次提起笔,我总想写一写她,我害怕她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永久地消逝在我的记忆中。你知道,小孩子的记忆是一件极其不可靠的工具,即使是对于一个过去再亲密的人,她的形象依然会在年月的流水冲刷下变得雾里朦胧,所以,在仅剩的回忆中,用文字去记录她,就成了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的外婆是一个非常慈祥的老太太,对我很好,我很喜欢她。我常喜欢去外婆家,记得外婆家门口有一只大黄狗,每次我来都会冲我凶神恶煞地狂吠。在那个最幼稚和弱小的年龄,一只凶神恶煞的狗凭借它凶猛的叫声和尖利的牙齿足够吓得我久久不敢上前了,每到这时候,我都毫无办法,只能看着不远处的木屋升起袅袅炊烟,却不敢入前。在这里我要先讲述一下外婆家所处的一个地形位置,以便更好地记述我与大黄狗之间对峙的场景,外婆家的屋子是一个二层的木制吊脚楼,是建在山上的,每次从山下的河流上到外婆家屋子所在的半山腰至少也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而对于当时的我,可能则需要三十分钟,甚至更久。这一路是极其坎坷的,且不说上山时仅有一条并不算宽的用泥沙堆积起来的“公路”,光是目测上去的坡度之陡便令人发愁。而上到外婆家所在的位置之后,还需要向前经历一条十几米的羊肠小道,在这小道右边是厚重的土山,左边则是十数米高的悬崖,落下去虽不至于严重伤残,但也绝对称得上危险。也就是在这条羊肠小道上,我经常与那条大黄狗发生目光灼灼的对峙,我不敢上前进屋,它不敢跑出追我。至于这种焦灼的情况,唯有两种情况可以化解,一是我跟着大人(通常是我妈)一起来,就可以走在大人后面,而大黄狗看我有了依仗也就识趣的赶紧走开了;二是我站在公路这头,向对面的屋子呼喊外婆,外婆听到动静就会走出,替我赶走凶恶的大黄狗。“该死的狗儿,这是我的宝贝外孙,是咱们一家人你都不认得!”外婆常说“狗儿通人性,只要是咱们家的人,它都不会咬的。”可我始终克服不了对大黄狗的恐惧,每次来都需要外婆的帮忙,后来逐渐的形成了一个习惯。每当我和妹妹来到外婆家外的公路,就会隔着那条羊肠小道向对面呼喊“嘎婆!”(这是我们当地方言的一种称呼)话里通常带着焦急与心慌,外婆听到动静就会走出屋子,向我们慈祥地笑笑,“乖孙儿,快进屋里来!”然后替我们招手,赶跑守家的大黄狗。这项习惯几乎一直持续到外婆临去世之前,从外婆离开之后,我再也没在外婆屋外那条羊肠小道呼喊过,因为我知道我永远没法得到那亲切的回应了,而那条大黄狗,我也再没看见过,我料必是跑出去到另一户人家看门了,但也不排除,它也许在夕阳下看见了外婆的残影,追随着它去了,也许正像外婆说得那样“狗儿、狗儿,是通人性的……”

  二

  有时人的记忆是极其可笑的东西,对于一件刻骨铭心的重要的大事,人们可能会留存一辈子的记忆;但有时对于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人们却仍旧毫无来由地将它一辈子记在了心中。难道说这两类事情对人们来说意义是相同重大的吗?显然不是。那难道是它们对人生的成长贡献了同样重大的作用吗?似乎也不是。故何为之?这必定本身就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例如人活在这一世上,就仅仅是活在这一世上而已,即所谓无数先哲曾说过的“存在即合理。”我并无兴致去考究先哲的论断到底是怎样得出,我只想籍此去记述我与外婆间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因为它使我念念不忘。

  我在上二年级的时候,第一次有了攀比的概念,这或许能够解释我成为一个虚荣、令我自己作呕的伪装者的原因。在那年冬天,我发现几乎所有同学的衣服都是新的,大家都穿着崭新的棉衣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下散发着天真烂漫,有人跳绳,有人跳房子,有人丢手绢。这些在二年级的孩子眼里最有趣的游戏都有人正在开心的组队玩着,没有人感受到寒风吹进衣服里应有的寒冷,或许是他们运动使得身体暖和起来,也或许是寒风根本就没有吹进去,总之我从他们的脸上并没察觉出有一丝的寒意。我站在教学楼的阴影下,看向暖阳中嬉戏的人群,操场一旁的杏树在他们震天的笑声中簌簌地掉落干枯的树叶,杏叶在寒风轻微的拂动下缓缓地飘落,一两个淘气的孩子正在追逐,跑在前面那个忽地一个转向抱着干裂的树干来抵抗惯性带来的冲劲,绕了一圈躲开后面那个的追击,后面那个也不甘示弱,像一阵风似的追扑上去。他们跑过的脚步踏碎铺陈在地上的枯枝败叶,发出清脆而阴郁的咔咔声。在那一刻,仅仅是幼稚的我却做了一个成熟的断定,我料定必是他们新身上衣服的材质和设计强过我身上这件旧衣服,这才使得我无法像他们那样愉快地参加活动,锋利的寒风只能割开我这破旧的棉絮,但无法破坏分毫新购的涤纶。我不禁埋怨起父母来,人家的父母都在这年关快要来临的冬日早早地归家,带给他们孩子一年不见的愧疚与补偿;可我的爸爸妈妈却还不知要几时才能回家来,不知道他们今年给我带来的衣服能不能比得上同学那样的温暖呢。

  我期盼着他们回来,但我又不完全期盼着他们回来。亲爱的诸君应该不会理解一个留守儿童的那般心境,小孩子的心境常常是大人无法理解的,他们正在长大和不断探索这个世界,阔别一年的时光再见时他们已然同上一年关的自己有很大区别——这其中有很大教育的原因,是教育让他们能够以如此之快的速度成长。但归家的父母并不这样想,就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我们的父辈大部分都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他们不会也不能理解一个孩子在接受这个世界中如此之快的变化,他们只会觉得孩子貌似离他们疏远了,然后在与其他大人的笑骂中叹息一句:“这孩子怪得很!”譬如这一年里,父母回来,他们带回来很多年货,但并没有给我带我梦寐以求的新棉衣,我现在想起来并不责怪他们不加细心,但在当时一瞬之间,失落感自卑感沮丧感空洞感一股脑儿地冲上心头,我感到头脑中五颜六色的幻想破灭掉,像是一颗颗美妙的气球在我头脑中爆开。砰砰砰……

  我失落地转身离开,被父母看见了,但他们误解了我,我后来有一次在老屋的窗外偷听他们的讲话,里面谈到了我。“这孩子好像并不希望我们回来。”“一年见不了几次,跟你没感情呗。”毫无疑问,我的行为深深伤害了父母,让他们误以为我并不想念他们,甚至于对我们之间的亲情下了一个极其草率的定义。或许真应了那句话,中国的父母永远在等着子女的一句感谢,而子女永远在等着父母的一句道歉。

  我很想要一件新棉衣。最后满足我这个愿望的人,是我的外婆。我不知道她从哪得知我今年过年恐怕没有新衣服穿了,但我猜想那必定是一个美妙的故事,至少对于我来讲那是一个美妙的故事。这一年的最后一次赶场,人很多,许多人不断地从我家门前的大路经过,年关将近,人们要趁着这最后的赶场时机去集市上补足家里尚缺的年货。一些老人是趁此时机去挑选些足够好吃的糖,因为他们身在外地的可爱的孙子孙女将会跟随他们的父辈回家过年,他们要准备足够多的好吃的才能款待好城里来的孙子孙女,不能让他们受委屈;另一些年轻人则是完全地去感受年前的最后一次集市热闹热闹,因为每年的这一场都是一年中最繁忙和拥挤的,这热闹极有可能会吸引来年轻漂亮的姑娘,到时邂逅一段甜蜜的爱情也未尝不可能,即使没有促成爱情的邂逅,大饱眼福也不失为良策;还有些,则是彻彻底底的生意人,他们要抓住这人多的时机,在这一年里最后的几天讨得凭努力换来应有的丰厚报酬。显然,外婆参加这集市并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情况,她拖着并不利索的腿脚,花费三个多小时从家里走到乡镇街上的集市,只为了一件事情——给我买一件新的棉衣。在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时,天空似是飘起了一阵阵雪花,细小而冰凉的雪片轻轻地掉落,停留在行人的头发和眉毛上。远处河堤上成排的树木萧然默立,荫影浓重,西北风呼呼地刮过光秃秃的树枝,直吹得树子也好像冻得瑟瑟发抖。天空不可置疑且无可挽回地蒙上了暗色的面纱,并且这黑暗在一段段地加深着,路上的行人不断加快着脚步向温暖的家走去,有车的,也一刻不停歇地向家里赶去。当外婆蹒跚着前行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时,天空已经几乎完全堕入了黑暗的深渊。外婆走到我面前,望着我惊讶的表情,咧开嘴慈祥地笑了,她宠爱地用手摸了摸我蓬乱的头发“幺孙儿,是我呀。”她用一股极温柔和慈祥的力量让我在寒冷的冬夜心暖如夏。“看嘎婆给你买的新棉衣,快穿上让我看看合不合身。”“妈,他有的是衣服,你又乱花钱。”我妈在旁边说。“这小孩长身体快得很,没两年过去的衣服就穿不了了,多买几件衣服穿,怎么是乱花钱呢!”外婆说着,一边转头帮我穿上了她刚在集市上帮我挑好的棉衣。我至今记得那件衣服的模样。它是一件由枣红色的涤纶化纤面料包裹着并不厚重的棉絮构成的再普通不过的棉衣,并且略大,由于我历来都是同龄人中几乎最小的身材,这不得不让我吃了不少亏,使得就连疼爱我的外婆也对我产生误判——买的衣服确实略大,这使得我没法很好地穿上它。外婆几乎是从一瞬间闪过的我眼里的迷茫觉察出了沮丧,我小时候常常惊叹外婆这堪称恐怖的观察力,只是那时候我不明白,这只不过是名叫爱的家伙最堪堪的一项本领罢了。她笑着对我说:“幺孙,嘎婆是故意买大的,你是要快快长大,就能穿上新衣服。”我撅着嘴回答:“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算长大?”外婆想了想,看着正从门前过路的一个三年级的学生说,“等你上三年级的时候,你就能穿新衣服啦。”接着又一展脸上慈祥的笑颜。她的笑总是让我觉得亲切,她的笑声总是让我觉得心安,像一团炙热的火,带我进入温柔的梦乡;我料定,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有外婆在我身边,我必然不会感觉到一丝寒意。

  三

  我几乎快要记不起来我小时候做过的白日大梦,或者,叫它我幼稚时期的荒诞幻想。虽然这梦想不切实际,往往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或是“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自己亦不过一介盲流孩童,倒不忘为国家、为民族、为世界奋斗而奉献终身。临到此时,才觉得那句诗词写的真好,“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正是写出了一介牛犊不畏猛虎的精神,这也难怪一些先贤曾说,孩童是一个人成为超人之前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不过孩子的梦想总要有一个来源,我也同样如此,而不是带着满腹地空想发呆。我的梦想,来源于东汉末年最为世人所敬佩的诸葛武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知感动了多少人。更令人热血沸腾的是,孔明先生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三国智力超绝,一袭羽扇长衫,弹指间便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谁又不曾有过一个卧龙梦呢?

  我第一次看完三国,正是在外婆家。那是一年暑假,我到外婆家里去玩,我已忘记那是哪年了,也忘记我怎么会愿意走上快两个小时的山路去外婆家(那个时候的公路甚至都还是土路)。外婆家里只有一台电视,如果只有外婆外公在家,平常一般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看。他们白天一是没有时间,二是也不想浪费电。但我的到来无疑却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我来了之后,那部电视机的掌控权不知怎么就牢牢地被我掌握了。我于是天天看电视,恰巧那个时候电视因为年久失修信号不稳定,导致只有寥寥几个频道。三国的故事,也从这里开始出发。从桃园三结义到秋风五丈原,我每天都巴巴地望着电视,完全被电视剧起伏跌宕的故事情节而深深吸引,当孔明先生计失上方谷、败走七星灯,最后鞠躬尽瘁而死时,我可算真是伤心的嚎啕大哭。恰巧外公懂一点三国演义的故事,便安慰我说“天人自有妙计,等你也像诸葛亮那么聪明,那你也能匡扶社稷安危,成为被人津津乐道的卧龙先生了。”那个时候外公尚未得病,一般是面带些许严肃,平时也同我们这些孩子几乎算是寡言少语,因此他的安慰对我来说是很大的鼓舞。这让我更加坚定了要成为卧龙先生那样国家栋梁之才的梦想。我发疯似的寻找一切我与卧龙先生之间的相同之处,毫无疑问的是,我一点也没有找到。但作为一个孩子,丰富的想象力是他们身上最大的优点,当我发现我不能像他一样驱使东风之后,我便完全地将注意力转到了着装上面。我想要拥有一把羽扇,就像电视里那样的一把羽扇,我认为那是我驰骋天下所必要的武器,有了它,我才能呼天唤地,无所不能(这实在是有些荒诞了,但事实上我当时一点没有发现)。于是我下定决心要做一把羽扇。

  很可惜,我这样的宏图大志在我年仅单岁的动手能力前不堪一击,我发现我在做羽扇时面临着诸多困境,并且每一项都让我焦头烂额,因为它们都足够致命,是我的计划半路夭折。首先是材料,我这别说用来做羽扇那样舒展的鹰羽,即便是短小的鸡毛我也很难弄到;其次是我没有合理的支架设计和胶水,这样就没法形成羽扇的总体框架,更不要提将羽毛一根根地安插上去。我的计划还未出发便成功搁浅了,而且是一个阻力很大的戈壁滩,这让我望而却步。我的的确确感到了一阵阵沮丧。外婆从我身边走过,她站在落日的余晖下,和着一旁小土山上清脆的蝉鸣,这时一阵傍晚清凉的微风拂过,冲在我的脸上,这感觉让我想起山下清凉的小河,是凉爽和舒适的意味。外婆依旧是笑意盈盈地说话——她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我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任何生气发怒的表情——笑容爬满她缺少几颗牙齿的嘴角,如此慈祥而善良。她用手绢抚去我脸上的灰尘,又轻轻揉了揉我的头,问我:“咋啦幺孙?”我说“嘎婆,我想要一个诸葛亮那样的羽扇,我要当诸葛亮!”“我幺孙真有出息,哈哈,但是嘎婆不求你成为以后有多大的作为,只要你平平安安地长大就好啦。嘎婆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我的乖孙们都能健康。”

  外婆说到这里,眼里好像泛着泪花。夕阳映在她的眼里,晶莹莹的,不好说是像一只老旧的白炽灯泡还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但它必在闪烁着光芒。

  外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经常出门朝着鸡棚的方向看去,有时上坡干活,回来的时候手里也拿着些灵巧的小树枝。当时的我并没注意到此,只顾着和表姐表弟一起嬉戏,完全将之前的沮丧抛诸脑后。之后,我才知道了外婆的用心,原来外婆是在替我收集做羽扇的资料,那不过是一个孩子一时兴起的想法,但外婆却很用心地去呵护,现在想起来,外婆对我真的很好,而且好像只有外婆会这样对我。但外婆已不在了……

  四

  我这辈子最值得后悔的几件事中,永远都会有没能去送外婆最后一程。

  外婆是在初二那年离开的。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外婆的最后几年,几乎都是在侍候着外公。外公最后几年被病魔击垮了,是一种癌症,但当时的我并不懂,也无心考究那是怎样一种取人性命的鬼魅,因此至今我也不知道外公得的究竟是什么癌症,但我知道,那是一种恐怖至极的恶魔,吸食人身上所有的能量和精华,把人变得像是皮包骨一样瘦弱,这个过程极其漫长,就像是人被绳子吊着,一点一点送入死亡的深渊,面对这个深渊,所有人都清楚,只要进去了,就没有再回来的可能。我不由得想象那是怎样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死亡这个名词散发着凛凛寒光,光是提起来就令我心惊胆战。到后来,外公被病魔禁锢在了那一张小小的床上,他的生活几乎不能自理,有时会痛的半夜呻吟,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眠。唯一一点跟植物人的区别就是,他还能用微弱的声音表达自己头脑中的想法。自然而然,照顾外公的责任落在了外婆的肩上,她不光需要照顾外公的饮食起居,还要帮他上厕所,扶着他散步,为他沐浴,为他翻身。必要时还要帮他减轻心理负担,这也同时是我觉得最重要的一点,想必外婆天性的善良和乐观,一定是支撑着外公闯过快两年的恐怖的病痛下最重要的精神支柱。

  那几年我在外婆的脸上真正看见了疲惫。是再真实不过的疲惫。她脸上的皱纹里积攒的愁容,她毛织帽下满头的银发,她因为酸疼而颤抖的双臂,无不显示出她的强大与疲惫。我时常会见到外公在外婆的帮助下,在夕阳西下时,坐在一张老旧的已经掉红漆皮的太师椅上,去享受最后的阳光。他眼里的渴望让我产生一股极其的冲动,那是外公一生中最后能见到阳光的日子了,妄想让夕阳就这样站下,悬停在西山之上,不要酷辣的烈日,也不要蓬勃的朝阳,就只要这温柔的晚霞,温暖一个即将逝去的老人。外婆就在一旁,坐在一个低矮的草凳上,夕阳照在外婆的银发上,闪烁着点点光辉,那光辉被映照到一旁外公浑浊的眼睛里,为它带来了唯一的一丝生机。

  外公在四月份的一个雨夜离开,走得是否安详,我不知道,那时我还小。但想必走得一定不留遗憾,因为大舅和外婆都在他的身边,在即将真正面对死神时,恐惧是必然充满伴随而来的,我猜测外公在那最后的三分钟里,想清了一辈子经历过的许多事情,最后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相濡以沫的妻子和骨肉至亲的儿子,他们都说:“放心去吧,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于是外公决定放弃那本来能吸得上来的一口甜蜜的空气,他克服了幽暗的未知恐惧,最终接受了死神的邀请。

  要向大家说明的是,我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个场景,但美丽的幻想有时候是必须的。这是一场人类与病枭的殊死搏斗,病魔毫无疑问获得了胜利,然而人类有着亲情的助力,肉体的消陨已经不能磨损精神的意志,因此我宁愿相信这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外公走后,外婆好像闲了下来,她不在像以前那样忙碌,不用再提心吊胆,终于可以睡安稳觉了,但我却在一个旁观的视角,以孩童特有的敏锐观察力觉察出了孤独,是的,孤独。

  我们经常看到电视剧里有金婚银婚的夫妇,在廉价的快餐式爱情泛滥的今天,我们时常为其感到震撼,易感动者,甚至不禁流下诚挚的泪水。大舅那年也有四十了,想来外婆与外公也已执手四十余年,一个共同生活了四十多年的人陡然离开,想必对于活着的人也必会造成不小的伤怀。我猜,这大抵也即外婆最后的一年里,常常望着远方出神的原因吧。

  一天中午,那是一个星期六,表弟给我发短信,告诉我外婆昨夜晚饭时摔在了门槛上,造成了小腿骨折,现在正在县人民医院里住院,于是询问我今天是否有时间去看望她。我焦急地询问情况,表弟只说不清楚,而他现在人又不在县城中,因此我只能自己尽快赶去医院,亲身实地去关怀外婆,才能得到准确的定论。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奶奶,奶奶也赞同说,“咱们确实应该去看看。”于是我和奶奶赶忙赶去了医院,一番寻找过后,在一间普普通通的病房里找到了外婆。那间病房很干净,床单被褥都是新换的,白的像是纯洁的白莲一样。病房里只有外婆和她旁边的一个床位住着病人,因此看上去还略显空落。我和奶奶赶到时,病房里还围着其他人,小舅连夜从重庆赶回来照顾外婆,二舅妈也是早上刚吃过早饭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医院,还有大舅妈也在一旁关切地询问外婆想吃什么。昨晚连夜送外婆上医院的大舅,因为家里还有诸多事需要料理,离不开人,便先回家里去了。看到我们到来,外婆显得很开心,她精神状态很好,拉着奶奶在病床前坐下,拉着一些我听不懂的家常,同时又不忘了关爱地看着我“幺孙,又长高啦!这床头柜里有些蛋糕和水果,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就拿什么啊。”

  外婆那时才六十多岁,但头发全白了,牙齿也几乎快要掉完了。我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现了外婆的苍老,她躺在病床上,一根白得刺眼的绷带将她的腿缠住,并且吊起来;虽然精神状态不错,但事后想起来,她当时的脸色其实并不好。这很大程度上是时间的作怪,唉,川流不息的时间总是不断地流淌,带走一批批旧相识,带走年轻时无与伦比的恢复能力,带走曾经轻松一跃就能扯下一片树叶的无聊游戏;收获的却是蹒跚的步伐、满头的白发和松弛的皮肤。有人将老人比喻成一个可怕的恶魔,以此来凸显老人夸张的肌肤和外貌,很不然,两者根本没有相似的地方。硬要说的话,人年轻时才更像恶魔,无所不能而又随心所欲,而当他老了,才真的像是一个人类该有的样子。

  厄运来临时往往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事实上从定义上来讲,它本身也应该是让人感到猝不及防的,如果厄运能够被人提前预支,那么也就不能称其为厄运了,冥冥中早有注定的事,往往被人们赋予一个伟大的名称——命运。这么说来,外婆的命运也即如此了。那不过是星期天的早上八点钟,距离我上一次去看望外婆仅仅过去了十二个小时,但再度相见时,外婆的灵魂早已化作一缕青烟飘散无影了。这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我被二舅妈焦急的呼喊所惊醒,她声带颤抖地说道:“冉毛,快去医院看看你嘎婆,医生说现在情况很危险!”我听完这话脑子像是嗡的一下炸开,下意识地念叨:“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我跟着二舅妈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由于是早上,电梯用的人太多,估计要等好长时间,我一刻钟也等不下去,就让二舅妈等电梯,我自己一口气跑楼梯上了9楼,等我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我看见大舅妈和幺舅正在病房外边哭着,不停地抹着眼泪。我走上前去看,大舅妈只说了一句:“冉毛,打电话告诉你妈妈吧。”霎时间我明白一切都晚了。

  终究是再也说不出一句再见,只能在您的背后说一句,愿您一路走好。

  外婆的葬礼定在三天后举行,要将遗体运回老家的山上安葬,就在外公不远处。我告诉爸爸,“我想去送外婆。”爸爸说:“你一个小孩子掺和什么事,你就抓紧念你的书,其他事情我们会料理好。”就这样,我没能跟着迟来的表弟表姐一起回老家,去送外婆最后一程。我永远没法原谅自己,外婆,您也永远不要原谅我。妹妹说她替我向您赔罪了,她在葬礼的现场,但为什么八年了,您一次也不出现在我飘渺的梦境里,即使只在虚无的薄纱后面,远远地看一眼。

  您一定是个小气鬼吧。

  幺孙现在长大了,但是还是喜欢您给的蜂蜜;喜欢您做的洋芋焖饭;喜欢您专门给我烙的锅巴……若干年后,我会再见到您的,我坚信,您一定在那边也过得很好。

  五

  我时常在繁星当空的夜晚眺望宇宙,我喜欢一个人躺在柔软的草坪上,看着天上那明天阳光明媚的预兆,接着发呆,思绪飘向遥远的宇宙。我时常会想,外婆真的不在了吗?对于这个地球来说,她或许在八年前就已经消逝了,但对于距离地球八光年外的一个小行星,或许那里的人正看到外婆同奶奶亲切地拉着家常;对于十光年外的地方,也许他们正看到外婆殚精竭虑地照顾外公;对于更远的地方,可能外婆也还是个毛毛躁躁的小姑娘,手里拿着最朴素的一根木棍,跟着哥哥到处寻找公鸡掉落的羽毛,脸上正挂着一串黄灰的鼻涕,更也许,从远方正走过来一个慈祥的老太太,过来俯身替小女孩擦去脸上的鼻涕,然后展开温和的笑容,宠溺的说了一句“乖孙。”

  谁说那不可能?

  宇宙以其不息养育着万物,人类借以其精神而意志永存,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或许从来就没有人消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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