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林不同于西部地区大部分城市。
这座工业城市的冬季,因为低气压总是布满阴霾,浓厚的灰色云雾像是凌乱的帷幔掩着楼群,就连海边吹来的海风也撩拨不开。
大量的工业余热因而弥留在城市上空,使得这里总是潮湿而暖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这种像是沤烂发酵后的稻米,混着机油的气味,让罗恩心神不宁。
罗恩不由地点燃了一支香烟,借此来驱散空气中,时不时就会飘过来的这种让人恶心难受的气味。
白色的烟雾在堆满杂物的房中升腾。
镇定心神的香气令罗恩烦躁的心情得以舒缓,罗恩一口接一口地吞吐着,直至要灼伤肺部才肯搁置。
一支烟抽完,罗恩又按捺不住续上了一根。
罗恩已经习惯了嘴里叼着个东西,没叼着就感觉少了点什么。
罗恩从椅子上起身,拿起桌上那根断成两截,仅由细细的凤凰羽毛连接着的冬青木魔杖,顺手将它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
罗恩已经习惯了失败!
但看着被自己扔进垃圾桶里的冬青木魔杖,罗恩依然抑制不住内心里失落的感觉。
掐灭了手里的香烟,罗恩到洗手间里打开了水龙头,掬了一捧水泼在脸上。
罗恩抬起头,从斑驳的镜中审视自己。
混浊的瞳孔映着铁锈,棕色的碎发像干燥的枯草一样,下巴上满是胡渣,一脸疲惫。
“又这么难看,伙计,”罗恩对着镜子挤了挤眉毛,“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好好放松一下,然后考虑下一个工作的事情了。”
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魔杖修复师。
罗恩经常会做一些,存一些钱之后就什么都不做,专心修复魔杖的事情。
草草地整理了一下,罗恩便揣着钱离开屋子,轻车熟路地穿过一条街,拐到了那间经常来的小酒吧,然后到吧台前要了整瓶的烈酒。
这种性味俱烈的酒是北方人在严冬中的最爱。
罗恩也不知道,自己这么个在阳光下长起来的南方人,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种东西的。
一杯杯灌进肚里,罗恩头脑有些发热。
这里的人都信仰科技,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自己还在搞修复魔杖,这种传统老旧技艺,肯定少不了一番嘲弄。
对于这件事,罗恩虽有些失落,但心里其实也不甚在意。
所谓魔杖修复,并非这一行为本身,而是一个探索的历程,比起喝彩与荣耀,罗恩更想搞清的是深埋于心底的秘密。
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罗恩有些醉了,撑着酒瓶,微微眯起了眼,燃起一支香烟,独自吞吐着云雾。
罗恩的思绪回到了许多年前灰暗的家中。
父亲临终前拉着自己的手,问道:“罗恩,我死后,你会不会哭我啊?”
“嘿,罗恩,怎么又在这里喝闷酒?”
一个戴帽子的腮帮胡子男人,打断了罗恩的回忆。
男人一屁股坐在了罗恩左手边的空椅子上,胳膊也搭上了罗恩的肩。
今天罗恩显然喝的够多了,已经满脸涨红摇摇晃晃的了。
可以想见,如果桑托斯再晚来一会儿,看到的大概只能是一个软瘫在桌子上的醉鬼了。
“我这里有一笔生意,罗恩,给一位贵族小姐修复魔杖。”
“贵族小姐,”罗恩迷迷糊糊的嘟囔着,“蒙德城里只有一位贵族小姐,卡塔莉娜她给多少个金币?”
后面的话声音太小,已经听不清了。
“10个金币,罗恩,足够支撑你这个月的开销了。”
桑托斯说完,又小声地叮嘱了一句。
“不管结果如何,你都能拿到报酬,但前提是……你要给到这些上层人足够的尊重。”
“真……真的么……”
罗恩醉眼迷离,一听到报酬有10个金币,眼睛里立刻放出光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罗恩,我们可是兄弟。”
桑托斯粗犷的面容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笑的那叫一个真切。
“你骗我的还少吗?”
罗恩本来没觉得办不成事,能拿到报酬这件事有什么不妥,毕竟顾客是蒙德城出了名的大善人。
但听桑托斯连这种从来没有骗过自己的鬼话,都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
罗恩不得不开始慎重起来。
“我说罗恩,你可以不相信我的人品,但你不能质疑贵族的承诺,他们最珍惜脸面,也不缺你那点少得可怜的金币。”
桑托斯整张脸都被怒气笼罩着。
“是我言语过激了,”罗恩醉醺醺的,“不过说真的,桑托斯,你不来一杯吗?”
“现在可不是喝酒的时候。”
桑托斯去吧台结了账,然后把罗恩拉到街道外面。
“等……等等……”罗恩一脸迷糊,“我还没喝够呢……我还能再喝点……”
“相信我,这才是你需要的东西。”
桑托斯一脸神秘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然后塞进罗恩手里。
“阿斯克勒庇俄斯之杖?”
送上门来的生意,罗恩没有理由拒绝,只是当他看清手里的东西后,也是酒醒了一大半。
“你认得这东西?”
桑托斯愣愣的看着罗恩,因为罗恩那副惊诧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不……不认识……”
罗恩小心翼翼的回答,尽可能调整状态,平复心情。
很明显,桑托斯并不相信罗恩,他的直觉告诉他,罗恩一定知道这根魔杖的来历。
但罗恩不想说,他也就懒得追问了。
“修复好魔杖后,再联系我,”桑托斯叮嘱道,“卡塔莉娜小姐给的时间很充裕。”
罗恩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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