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文纳……拉文纳……”
似乎有呼喊声从远处传来,夹杂着些微震动,搅扰着邹宇杰的清梦。“又吃闪了?这室友真不安生,我到底上了个什么大学?”邹宇杰的大脑迟缓地运转着,他翻了个身,想就着未去的困意留住周公。
但那声音显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反而像从远处驶来的一辆火车,音量越来越大,内容越来越清晰。
邹宇杰想象了一下起床后将冤种室友揍成猪头的样子,不情不愿地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声音上。
“……什么?”细听之下,邹宇杰惊惧地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一个字,那是竟一种他完全没有接触过的语言!
“什么情况?”没等他多想,一阵巨大的震动传来,红的和白的在黑暗里闪烁,无数的碎片翻涌着,像尖锐的玻璃渣卡在他的脑海中,随着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将思绪划得鲜血淋漓。
“好痛!”
碎片切割着邹宇杰的思绪,许多陌生的画面疯狂地钻入了他的意识,很快就把脑海塞得满满当当。
邹宇杰意识的潜水钟被禁锢在这些不请自来的画面的万丈深海之下,脑中剧烈的撕裂感、四肢的麻痹感、强烈的耳鸣和巨大的压力令他痛不欲生。
但好在这痛苦并没有持续多久。
所有的碎片最终聚合成了一个光球,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光球陡然炸开,化为光点融入了邹宇杰的意识。
“海水”的压力倏地消失了,意识的潜水钟飞快上浮,不断加速,最后“砰”一声飞出了海面。
随着一大口空气急促地钻入肺叶,邹宇杰睁开了眼睛。
“嗬…嗬…”邹宇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眼前占据了他整个视野的是一个穿着墨绿色夹克、左手缠着绷带的士兵,远处闪烁的火光照亮了他半边脸。
此刻那个士兵正对他说着什么,明显为邹宇杰的苏醒感到兴奋,原先那听不懂的语言也飞快地从陌生到熟悉再到可以解读,“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拉文纳!你还活着!”
“好痛!”后脑勺传来的痛感让邹宇杰来不及发话。用手摸摸后脑勺,能明显感到粘稠和温热——是血。
“糟糕。”那个士兵见状也连忙撕下自己军装的右边袖子,系在邹宇杰的头上当作绷带。
这时邹宇杰才发现自己半个身子被埋在土里,他动了动自己的脚趾,感受到了略带潮湿的摩擦感,“还好,还有知觉。”邹宇杰松了口气。
看了看四周:坑坑洼洼的大地,阴暗的天空,远处的火光,四处散落的尸体和趴在地上的伤者,以及面前这个士兵。这一切无论有多么不符合逻辑,有多么不切实际,有多么不唯物不辩证,却都在昭示着一个事实:邹宇杰,这个普通大学生,穿越了。
“什么情况?我为什么会穿越?这是哪儿?我之前是被炮弹炸死了吗?还有这身衣服……别人穿越不是自带金手指说句话毁灭世界,就是含着金汤匙在众多漂亮女仆中打滚,为什么我会在战场上啊!”庞大的信息量让邹宇杰发懵,他的内心也不忿地咆哮着。
“喂喂!拉文纳……不会被炸傻了吧?”那士兵见邹宇杰目光呆滞,忍不住用手拍了拍他的脸,“啊……啊?叫我?”邹宇杰忙不迭地答话。
“看来我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叫拉文纳……”“拉文纳,你不会真傻了吧?还想得起事吗?”那士兵颇为关切地问。
邹宇杰晃了晃脑袋,回忆起来,脑海里凭空多出了一些记忆——正是之前那些光球带来的,看来这些都是这具身体的正主的记忆,邹宇杰自然地沿着记忆一路反向上溯,试着将它们解读。
意识里出现了自己被炮弹炸飞的样子“呃……果然是被炸死了吗?”邹宇杰暗道自己一语成谶,接着是拉文纳在各处战场上的回忆,“怎么还在用火枪?这是‘排队枪毙’战术?看来战术还停留在拿破仑时代?甚至更早?”
然后是拉文纳在大学征兵处入伍的那一刻“大学生?果然大学牲这是到哪里都摆脱不了的命啊。”
再然后是自己和家人在一起的样子,但他只看到了母亲和妹妹的身影,自己正和流着泪挽留自己的她们争论“现在祖国有难,所有有爱国心的公民都应该为它而战,我还有什么资格待在学校里?更不用说……”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邹宇杰感叹,“不过妹妹挺可爱的,嘿嘿……”
但当邹宇杰继续回忆时,却突然地撞上了一道似乎看不见的墙。这堵墙“当”一声划定了记忆的疆土,脑海深处的记忆光球依然维持着稳定,无法被解读。
“怎么回事?”邹宇杰心下疑惑,隐隐感觉到这是一件极其重大的事,但记忆只从进入大学之后开始,之前的事任凭他绞尽脑汁也是一件都记不起,记忆就这么生硬地中断了。
邹宇杰强行压下疑惑,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士兵,缓缓说道:“拉齐姆?”“对喽!拉齐姆,拉齐姆·雷默兹!”这个叫拉齐姆·雷默兹的士兵长舒一口气。
“你刚才差点儿没把我给吓死!还好你没炸成傻瓜,我可不想照顾你一辈子,天天服侍你吃喝拉撒。”
在邹宇杰记忆中,这个拉齐姆是自己记忆中的小队队长,而自己是副队长,拉齐姆跟自己关系很好,也许是意识到自己暂时没有事,也许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拉齐姆开了两句玩笑。
“腿还有知觉吗?”拉齐姆问道。邹宇杰想开口回答,但显然还不习惯这个世界这个国家的新语言,开口只说出了一串毫无意义的音节。
拉齐姆立即紧张起来,“难道……还是傻了?”邹宇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你是多想我傻?”随即用点头的方式代替了话语。
看到邹宇杰点头,拉齐姆转身走到了邹宇杰背后,两只手分别穿过邹宇杰的腋下,往后将他拉了出来。
看着躺在地上的邹宇杰,拉齐姆又问:“能站吗?”邹宇杰点头,然后又摇头,意思是自己也不确定。
拉齐姆心下了然,没有着急扶邹宇杰起身,而是将自己的水壶拧开给了邹宇杰。接着拉齐姆直起上半身,看样子是在仔细聆听周边的动静。
“滑膛枪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不是到是哪一边赢了……该死的,怎么就中了赛利姆人的埋伏!这种山谷地形……我早知道不该从这里进攻!”拉齐姆将观察所得告诉了邹宇杰。
“总之情况不算好,我们掉队了,当务之急是得赶紧离开这里!谁知道那些猪猡什么时候会来扫荡!”
说完,拉齐姆抄起两把步枪,搂住邹宇杰的肩膀,扶着颤颤巍巍的邹宇杰站起来。但刚走一步,邹宇杰就因重心不稳,连带着拉齐姆摔倒了地上,露出了自己后腰处一道一寸多长、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肯定是致命伤,弹片要是如此飞入,会旋转着把身体内的脏器搅碎的!
但此刻伤口的两侧正疯狂地蠕动着长出新的肉芽,整个伤口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而自己之前也没有感到任何疼痛!
“这这,这是什么……”拉齐姆害怕地问道,邹宇杰也吓得说不出话来,他一个根正苗红的唯物主义青年哪里见过这等场景?
邹宇杰咽了口唾液,刚想开口,就被拉齐姆打断了:“看来你小子也有秘密……管不了这么多了,我们得先走。先,先到林木线那边,再……再去跟大部队汇合!”
“啊?秘密?我也搞不清楚状况啊,你多少有点迪化了……”邹宇杰也很懵。
拉齐姆随即又将邹宇杰扶起来架在身上,借着夜色,跨过四周七零八落的尸体,狼狈逃向了东边的森林。
而西边,两轮妖异的蓝月正好挣脱山峰的怀抱,分外骄傲地升起,将冰凉又圣洁的月光顺着山脊倒在大地上,施舍给两个伤兵以些微光明,同时迎接着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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