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说，离开这里，现在。她低着头，眼睛看着床上的一角。
宁小越笑笑，问道：为什么？
你不知道我是谁，如果有人知道是你和我在一起，你就离不开埃布莱卡了，虽然我不想让你走，但你必须走了。
艾达很漂亮，宁小越和她是十几天前在埃布莱卡港遇到的。
我在这里还有些事情，宁小越收起笑容，慢慢地说，所以我走不了，告诉我你是谁，还有你说的有人是指谁。
艾达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宁小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想你有麻烦。
“我想听听。”宁小越说。
我需要确认危险到底大到什么程度，我做的事情不能够冒险，我也不能允许有不可掌控的因素——而现在，你变成了这变数——我以为你只是埃布莱卡一个普通的女孩，但是现在情况变化了。
“我必须知道你是谁，还有那个有人，他的名字。”
莫塞尔，艾达说道，是莫塞尔。
艾达盯着宁小越的蓝色眼睛。
哪个莫塞尔？宁小越在心里思考着，卢旺的莫塞尔？天狼的莫塞尔？
这两个莫塞尔能对自己和接下来的行动形成威胁，但是，他们俩和眼前这个女人扯上关系的几率比仙星和地奴星联姻的可能性还要低，卢旺的莫塞尔不会和人类做交易，本身种族之间就属于相看两生厌，而天狼莫塞尔只会把艾达当作食物，人类当然也不会同那些无法控制自己、随时会扑上来在自己身上咬上几口、以解决能量所需的种族有什么牵扯。
什么莫塞尔？宁小越笑了起来，轻声问道。既然不是卢旺的莫塞尔也不是天狼的莫塞尔，那可能……
等等，莫塞尔？毛赛阿？
你是说，埃布莱卡的毛赛阿？
艾达愣了一下，随即想明白了，是莫塞尔，你那样称呼他，不过没有关系，现在离开埃布莱卡他就不会把你怎么样，否则，他是会从任何一个角落里面找到你，和我。
你等一下，宁小越说着挥了挥手掌走出了房间。
“查查毛赛阿。”宁小越站在埃布莱卡空港的高级住宅区的一小片广场的中央，天上的月亮光洁明亮，蒙着一层薄薄却清晰的蓝色光芒。
“巡视长。怎么了，你遇到麻烦了？”耳机里面传来一个女性略带嘲笑的声音。
“巡视长，对，我想知道他或者她还是它有没有一些海面以下的东西，麻烦，你说的对，要小心一些。”宁小越说道，装作对毛塞阿一无所知的样子。
“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耳机里的声音：“也和我们没有什么牵扯……等等，他在成为巡视长之前，和仙星有些牵扯……嗯，看起来是一种地下交易，嚯！是银盘，在埃布莱卡和仙星之间有些通道，你知道的那种。”
对方似乎在一边查找资料一边和宁小越说，语气也慢慢严肃了起来。
“还有些什么？”
“找到了，是关于辉的交易，”过了一会儿，对方的声音竟然有一丝兴奋：“看起来交易次数很多呢！”
“还有些什么？”宁小越沉着声音，又问了一次。
“还有……”过了一小会儿，话筒里面的女性才说道：“没有其他了。”
“嗯，那就好。”宁小越说完正准备切断通讯。
“等等！难道辉就不重要吗？！”声音里刚刚那种轻微的嘲笑已经消失不见。
“就当作我没有听到你说的话。”宁小越冷冷地回应道，然后切断了通讯。
关于辉的交易……宁小越甩了甩头，像是把什么东西彻底从思维中赶走了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没有走！”正在收拾行装的艾达看到宁小越劈头问道，语气竟有一丝丝的狠厉，和之前娇滴滴的样子相比，略微让宁小越感觉有些陌生。
“我还有些事情，现在不能离开，”宁小越笑着回答说：“现在我想要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一起去晚饭。”
宁小越坐在了沙发上，压住了艾达刚刚折好的衣物，同时，把心里的不快向下压了压：这是不算麻烦的麻烦，是毛塞阿的麻烦，也是宁小越和毛塞阿之间的麻烦。
“你一个人去吃晚饭吧，我害怕。”艾达有些懊恼的样子，她挥挥手，像是要把宁小越赶开，然后把脸转了过去，后脑对着宁小越。
“那么，你在害怕什么？”宁小越收起笑容，认真问道。
艾达有些无奈地扔下手中的衣物，收起狠厉的态度，缓了一口气说：“我是莫塞尔的人，而这里，整个儿埃布莱卡，是莫塞尔的。”
“一个巡视长，就敢称埃布莱卡是他的？”宁小越轻轻敲了一下额头，“那么可能整个星系都是我的。”
这可能是真的，宁小越心里说，嘴上却用让艾达以为吹牛的语气。
艾达刚想说话，却看到宁小越竖起了一根手指，他慢慢晃了晃竖起的食指，然后轻轻地贴在了嘴唇上。
门外有人来了。
宁小越没有理会已经收到暗示而保持安静不动的艾达转头盯着门前，艾达察言观色的能力是有的。
他缓缓站起身，抬手摁了一下耳机，然后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像是在等待什么。
宁小越了解毛塞阿的行事风格，虽然两人没有见过面，却相互熟悉了很多年。
这里是埃布莱卡港的住宅，没有人能够不通过安防直接进入，除非有人提前关闭了安防或者已经被授权。
现在，有人来到了他的客厅外，那么他一定是进入了正门，穿过了走廊，来到了门厅，而没有被安防所拦截。
有意思。
宁小越的嘴角略微向上挑了起来。
在任何星系的法律之中，甚至在天狼星系烈犬星上，那些动物之间也会严格遵守“私有领域法规”，擅自出入其他动物巢穴都会被严格视作违反道德与法律，更何况人类社会的埃布莱卡。
巡视长的胆子是很大的，“辉”的交易……
宁小越挥了一下手，屋内暗了下来，门开了，门外面淡蓝色的月光洒在门厅地面上。
“艾达，巡视长请你和我回去。”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很有礼貌，却平静没有任何情绪的样子。
“我……”艾达犹豫着张开了嘴，像是受到了惊吓，话没有说下去，看向宁小越。
宁小越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盯着门口。
过了一小会儿，门外才又传来低沉的声音：“宁大人，巡视长有话带给您，您愿意听吗？”
“说来听听。”宁小越对着艾达笑了笑，像是在说，放心吧，毛赛阿并不是莽撞的菜鸟——既然知道了我是谁，那么他不敢招惹我。
“巡视长说，他拥有埃布莱卡，艾达是埃布莱卡的唯一。”
后面还有一句，宁小越听过的“战争是最苦的事情”。
这是在威胁我啊，宁小越在心里叹道，同时把毛赛阿的话翻译了一下——埃布莱卡实力不容小觑，毛赛阿会为埃布莱卡的唯一，发动战争，在所不惜。
“确实有些棘手，毛赛阿应当知道我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宁小越知道毛赛阿不可能认为让手下来说几句狠话，就能解决这件事情。
“巡视长说，除了那东西的消息，其他都好谈。”
“毛赛阿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不，几月以来巡视长都非常忙碌，极少时间会在这里。否则也不会出现现在的问题。我可以替巡视长承诺那东西之外的事情，任何事情都可以谈，唯一的要求就是十分钟内，我需要艾达在十分钟内和我一起离开。”
“好啊，让他滚出埃布莱卡永远不到这里来就成交。”
“明白了……”门外的人声音并没有什么变化，没有经过思考。
宁小越假装自己听出这三个字中的些许怒意。
“巡视长既然给了我这么大的权力，那么……”
地面上的蓝色月光晃动了起来，一个瘦削的人类身影出现在门前。
他缓缓抬起了手，手中握着一个黝黑的东西。
“杀我？”宁小越略感疑惑地向后仰了仰身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略有慌张地扫了一眼艾达，发现对方出现了和自己相同的慌乱。
“这就是为什么让我来的原因，而不是其他任何一’毛’，这样，发生了任何事情，也只有我们知道。”他手中的武器发出了一声轻响。
但也只是轻轻响了一下而已，武器并没有被发动，只是刚刚那把空膛的武器现在是一支上了膛的枪，随时能够发射。
不是其他任何一“毛”？——他就是毛赛阿！宁小越心里说，这件事情看起来比原本估计的有些棘手。
“想得很周到，但这里是埃布莱卡，我在这里出了任何事情，埃布莱卡的所谓主人也脱不了干系吧？毕竟从我的层面和你的层面，都绕不开那条线。”宁小越转了转脖子，这使他镇定了下来。
“所以，我们现在还有的谈，我也不想惹得麻烦太多……”
“把你的手放下，我们再来聊一聊。”宁小越思索着，想要缓和一下。
“宁大人肯聊，一定能够满足你的要求。”说着，他的手向下斜了一下，然后把手垂下去。
“我想……”宁小越吐出两个字，突然感觉不对，发现一个亮白色的物体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旋转着，飞快地，尖尖的顶端冲向自己的头颅。
宁小越一脸错愕，他听见子弹钻进额头皮肤的声音，听见了颅骨碎裂的脆响……
“怎么会……这样？”
宁小越倒在了地上。
“你杀了他！？”艾达的尖叫声。
瘦削的人影一时有些慌乱地向前走了两步，像是要检查宁小越的情况，但很快恢复了镇静，停下脚步，他拉起艾达，在蓝色的月光下匆匆离去。
很快，刚刚发生事故的房间内一群人冲了进来，他们带着各种或大或小的工具，甚至有人带着大大的箱子，把艾达的东西装在箱子里面；有人带着收集器，将所有不属于宁小越的细小痕迹逐一清搜集起来……所有人细致而忙碌地工作着，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所有人都很谨慎，甚至有些紧张，没有人发出闲谈的声音，只偶尔出现类似的低声呼唤：“三毛重新比对样本……”“区域痕迹清理完成，九毛复验……”
他们一直忙碌着，直到蓝色的月亮落入大海。
在日出之前，这些人结束了他们的工作，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然离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带走了不该出现的一切痕迹，而最后离开的人清除了周边所有的影像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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