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地缚灵般,来自异乡的灵魂囚禁在海面无数个年岁。
早就看倦的风暴又要来了。
不过,眼下的场景与平日不同。
一支舰队正在被乱流和风浪分割,领头三桅巨舰上的几名水手冒着风雨协力收起了最后一面尾帆,他们急忙跑进船楼,关上了纹刻着剑刃破浪徽记的厚实木门。
“砰!”
冰冷的巨浪轰上舰首,海浪倾覆在甲板扯断捆缚的绑绳,卷起一堆杂物抛进海中。
灵魂被这新奇吸引,开始不自觉地跟着舰船,甚至没有发现一直以来的禁锢解除了。
直至风暴消散,舰队抵达了浮冰碎木铺满的码头前,灵魂的意识开始涣散,向舰船沉去。
“抛缆,系泊!”水手长下达着命令,在嘈杂忙碌的声音后,五大三粗的水手们协力将粗大的缆绳抛向岸上。
一声吱呀,只铺了毯子的安全船舱跑进些冷气,短发俊朗的中年男人推门而入。
“先生,小卡洛斯怎么样了!”
“高烧退了,但颠簸过于厉害,又昏过去了。”苍老的神官左移了一步,给来者让了些位置。
男人蹲了下来,他忧心得看着躺在毛毯上五岁半的孩子。
迟钝的思维缓慢复苏,恶心,晕眩等生理知觉也随之而来愈发强烈,灵魂就像是被丢入了离心机,开始了在数万转每秒的运动中撕扯融合。
不记得当时是怎么下船的卡洛斯,在花了六个月的时间后,才将纷乱的记忆全部梳理完毕。
现在,他继承了这具幼小的身体,佩塔尔王国子爵,英岛领主艾尔的独子,卡洛斯·因赫。
那个便宜老爹自从登岛后就一直忙来忙去不见踪影,这半年的时日里,卡洛斯在老神官伯德的教导下学习知识。
英岛,哨城北郊,辉光教堂的书馆阁楼中。
一天的课程又结束了,他目送老神官艰难的爬下梯子。
卡洛斯点起灯,跪在高高的椅子上翻看起一本地理图册,在这个极具奇幻色彩的中世纪大陆中,他所处的南部边陲小岛归属佩塔尔王国,岛屿名为英岛,与晶簇平原隔海相望。
一声闷雷让卡洛斯的注意力转到了阁楼外。
天色渐渐阴沉,乌云密布,暴雨要来了,这种事他经历了无数次。
他继续将注意力投入书中,等待着女仆莎拉来接自己返回城堡。
阁楼倾斜的角落里,计时器‘月图’已经划过两个弦月时了,莎拉还没有来。
他不由得向窗外看去,零星有未归家或是无家可归的信徒进入主厅,教堂有着明亮的灯火和神官的告慰,自然当的上庇护所一词。
彩色的琉璃三角窗仍然干燥,这场暴雨,似乎酝酿得有些久了。
“莎拉再不带着小点心过来,我可要饿死了。”卡洛斯瘪了瘪嘴。
虽说耐心是漫长囚禁中的唯一收获,两个弦月时对自己不算什么,可灵魂不能欺骗肚子。
熄灭了油灯,顺着架在巨大书架的梯子,卡洛斯轻巧地从阁楼下来,他打算去主厅看看老神官伯德有没有发放食物。
闪电开始篡夺起太阳的权责。
雨点开始坠落。
雷鸣和嘈杂雨声将卡洛斯脚步掩盖,同时,也掩盖了信徒们的惨叫声。
当卡洛斯进入主厅,望见传教台上老神官伯德和一众护卫,信徒的尸体时,是这样想的。
七名身着软甲,佩戴鸢尾花胸章的剑士,在教堂主厅里寻找着什么。
旁边站着两名黑袍人,其中一位正在一本册子上记录。
好在雷雨颇大,他们并没有看向这边,卡洛斯绷紧起神经,悄悄向门外退着步子。
“咔嚓。”饼干碎裂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一个近些的剑士扭头望向这边,剑刃出鞘。
躲在长椅的靠背后的卡洛斯脸颊滚烫,还好反应够快。
沉闷的脚步一声大过一声,死亡越靠越近。
这一刻,狂跳的心脏仿佛比灵魂做的牢都久,那屏住呼吸的口鼻就好似妨碍自由的牢房大门。
就在卡洛斯准备不顾一切地逃跑时,脚步声停了下来。
门外一阵震耳的轰雷后,卡洛斯只听到了附近传来的痛苦呻吟。
剑士收回武器,又返回传教台前继续翻找。
抹了把冷汗,卡洛斯知道这只是侥幸,长椅不可能在之后帮他躲过一群人的视线,平复了心跳后,他继续向着门外摸去。
主厅里剑士首席似乎找到了什么,他在宣教台右侧翘起一个嵌在地板上的盒子,朝着手持权杖的黑袍人说道:“眼大人,找到了。”
被称为眼的黑袍人点了点头:“考核通过,今后不必再称我大人,回分部向真知之主告罪忏悔吧。”
黑袍记录员表示记录完毕后,眼打起手势示意众人撤离,转身准备离去。
可卡洛斯此时正一步迈了出去,很显然时机不对,他看了看远处和他对视的黑袍人,闷头跑了出去。
冷哼从眼的兜帽下传来,他看向了身后羞愤难当拔剑欲追的剑士首席。
“不必了。”冰冷的语调叫停了剑士们的脚步。
气温骤降,冰晶在眼手中的权杖上凝结,空气中快速抽出数条黑蓝色的光烟,缠绕成一只眼球的模样,向着主厅外飞去。
“我们即将上任的‘新’救赎主教。你还得多多磨炼。”眼说罢,便独自离开了教堂。
自知犯错的剑士首席呆立片刻,紧握了下手中的剑,随后也带着众人隐没在雨中。
暴雨狂风对于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十分致命,卡洛斯逃出了教堂,可那种来自灵魂的危机感仍然没有消退,他向着教堂后方的山顶继续逃离,以期那些敌人不会追上自己。
幼小的身躯负担不起奔跑和冰冷的雨,但似乎是上天眷顾,卡洛斯找到了一块可以躲避风雨的巨石,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咳嗽着瘫在了巨石和地面的空隙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周围有些变冷了?他环抱起双臂,牙关颤抖了起来。
细小冰晶成片撒落在卡洛斯途径的山路上,一团幽冷蓝光正向着卡洛斯袭来。
那是什么,球状闪电?蓝色的漂浮物越来越近,直到看清了全貌。
灰蓝眼球。
他甚至能看清楚眼球上乌青的血丝正在飞速放大。
卡洛斯急忙用双手挡在自己身前,可眼球穿过双手直接撞入了眉心。
预想的无数种恐怖并未发生,卡洛斯只觉得似乎有那么一瞬的刺痛,但除却眉毛上的小冰晶,其他与正常无异。
“什么东西?”
【灵魂强度:中位史诗】
【战斗信息:您豁免了本次来自预史诗位阶的精神攻击。】
两行文字出现在卡洛斯的眼前,久远的记忆一下子就被唤醒了,他瞬间理解了这个东西。
然而失望的是,无论再怎么折腾,也没能呼唤出什么名为系统的东西,只是觉得身上暖洋洋的,暴雨带来的寒冷也在这暖意下一扫而空。
好奇心渐渐淡去,疲惫的身躯困意上涌,他蜷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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