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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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正值夕阳未老，残光未消，牛郎念着时辰，想着是否该去道访友人。

　　何谓友人，牛郎不知。自己不过有次赶牛时，恰巧路过一道山坡，与那里的人家认识了，仅此而已。后来，牛郎经常到那儿去拜访那人，带过去的是瓜果，带回来的是那人教予的字墨与书香。因为那人说:“你是我的友人啊。”牛郎这才知晓这一词语，但并未参透其中的含义，只觉得友人是街坊邻里一样的往来——原来经常串门的，就叫友人吗？

　　悬而未决，牛郎拿不定主意，身旁老牛却扯着嗓子，好似催着牛郎向山坡而去。好吧，原来这牲口也想去拜访友人吗？于是牛郎牵牛而走，朝着远山红晕而去。

　　不知何时，耳畔传来少女的嬉戏声。那声音随牛郎的接近而越发明晰，看来是有野丫头在昼色将尽时还在外游荡——会是友人的孩子吗？

　　带着对少女的好奇，牛郎不自觉得加快脚步。上了往日的山坡，照例有处拐角，转过去，再等些时间，便能见到一片平整的草地。友人素爱养花，那草地上，也点着七七八八的杂花——友人没有养花的气力，只拨弄屋宅下的三分地，其余地方，最多也就转转走走，分不出拨弄花草的精力。

　　那少女便是坐在杂花之中，朝着天空尽头望去，一副疲劳却又开心的样子，显然是在此玩了许久。

　　牛郎心中很是疑惑，因为那女子穿的衣服与他见过的所有女子的衣服都要不同。看上去轻盈若云，想是丝绸制成，可若是那样，为何在草地上玩了那么久，不见那衣服上半点破损痕迹?牛郎想要看清姑娘的容颜，便想先招呼一声，免得悄声接近吓着了她。可未等牛郎开口，只见那姑娘起了身，晚霞凄美的光仿佛被她吸引，缠绕在她身上，她那本就绮丽的衣物在此刻显得更加动人，令牛郎看呆了。

　　之后，那姑娘腾越而上，那空中暮光像是迎接她的殿梯，顺着往天而去。在其消失在牛郎目光中之前，那姑娘回眸一望，显然看到了身后的牛郎与牛，对他们笑了笑，便不见了。

　　牛郎惊了，那容貌他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呢？他只知道，当时，牛郎认定了她是天上的神仙，来凡间玩乐来了。

　　想到这里，牛郎有些遗憾。要是自己与天神搭上话，不知其是否能保佑这里平安，若自己向其求情，又是否能让其祝福友人的身体，让其早日康复呢？

　　于是牛郎便在初次遇到神明之地流连忘返，遗恨万分，悲从中来，有感而发，摘根芦苇制成草笛，凄然啸之，自成一曲。曲声悠扬婉转，十分动听。吹罢三遍，牛郎自觉满意，竟将未能与神明交谈的遗憾抛在脑后，玩味歌曲去了。牛郎觉得如此“绝妙”一曲，若无一首相称的歌词搭配，甚是缺憾，便奋发识书，写字记诵，终费数年将那首曲子的歌词配好了。而这时，牛郎早已娶妻生子，神明什么的，全忘完了。

　　牛郎放牛时，又过此地，不知为何，歌兴大发，于是唱道:

　　“请我与酒把歌倾，鸣一曲。此曲无章也无序。

　　纵酒度欢作业里，或思君。笙宴已设思君曲。

　　无曲眠，无曲息，无曲言，无曲鸣。

　　谱辞诗赋归去兮落一笔，纸墨无声诉别绪。

　　向山依江送君时聚暮云，人已轻醒云未去。

　　纸莫闻，纸莫记，纸莫失，纸莫遗。

　　千转面，回楼去；化为客，曲终鸣。听君音，难觅寻，萧瑟景，请风鸣。

　　风过此境又何年尘埃形，曲过悠扬重识地。

　　曲次鸣，诗次平，人再见，再见兮。”

　　牛郎兴尽良久，歌一遍，啸一遍，未觉日落西山，已颂数十遍之久。正欲尽兴而归，忽见身后一位衣着朴素干净的姑娘也在跟着哼曲。

　　牛郎觉得些许腼腆，想着自己不过随心而作一曲，平日也就随口唱着玩。有一女子哼自己的曲，很是害羞。牛郎仔细端详女子的面容，奇怪，总有种熟悉的感觉在女子身上，却想不起来。于是打趣道:“这位姑娘，或许我们是见过的。”

　　她笑了，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是有趣。但也确实，明明没有这个男人的记忆，但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如影随形。

　　她本是天上皇帝的小女儿，因为淘气叫父亲送入织宫，好好学学规矩。

　　但天庭中，不管是天上皇帝还是各路神仙，都疼爱小织女，织宫长官不会拿她怎样。况且，她注定了以后要嫁一个位高权重之神，怠慢不起。

　　于是，织女有着爱玩的天性，又有宽松的时间，自然喜欢到人间耍耍。

　　这次也是，织女迷上了这个小山坡上的野花，与在山坡上看到的落日。第一次来这儿时便流连忘返。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来这，也就隔了几天时间。她没想到的是，就在这几日间，曾经暗暗观察她嬉戏的牛郎早已成家，并作出了令自满意的曲词。侄女在半空中便听到了牛郎传来的的曲声，登时听的入迷，还不自觉地哼了出来。于是织女便幻了身打扮，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牛郎面前。

　　“这曲不错，可是你的?”织女问。

　　“正是。”

　　“为谁而作?从词可知，定有此人。”

　　牛郎思索良久，他哪知道答案，这曲不过是在一场荒诞的邂逅之后任灵感而发，词也是抠抠索索几年才拼出来的，哪来为其作的人呢？不过，要说在其作词期间，帮助最大的，或许便是友人了吧。于是，牛郎回答:“为了友人而作。”

　　“这样啊，看来你还挺重情义。我们相逢一刻，也算缘分，你肯定是个不会亏待朋友的人。不知小女子能否与你交个朋友?”织女发问，依她的性格，只要判断对方的人品，便会大方地提出交友邀请。天庭中，也是朋友一群。

　　牛郎答：“那是自然，还请多多关照。”他又顿了顿，补充道:“这样一来，我们便是友人了。”

　　“嗯，可是天色已晚，女子在外多有不便，就先行告退了。”说完，织女便匆匆返回天庭，不然赶不上门禁了。

　　只牛郎一人在原地，身旁的老牛发出一声长哞，像极了垂暮的夕阳。牛郎感叹，这牛也要老了。那牛没有催着牛郎再去友人那里拜访，而是回头朝家的方向走。只牛郎有些痴地盯着山坡上的花，以及即将落幕的白昼时光，念及:“友人，友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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