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曾是牢房”丹科说，这是一名强壮高大的汉子，正值壮年，浑身裹着兽皮织成的衣物，厚实的各类兽皮也遮掩不住他夸张的肌肉，浅灰色的皮肤使他硬朗的脸上多了一分愁思。
这是一间破旧至极的木屋，二楼的窗户早已变成一个个窟窿，对带着荒凉气息奔涌而来的寒风毫无阻拦的沉默着，家具零散落满一地，充斥着一股陈旧霉味，木墙也难幸免于难，破洞和往年沉积下来的污秽大一块小一块。
丹科从破烂中捡起一把竟勉强还有完整结构的木椅，毫不顾忌地坐上去，深吸一口气后将上半身的的重心压在自己的膝盖上，挠挠自己光滑还微微反映的光头，最后单手扶额。
“牢房？”修特安问，这是一名同样高大强壮的汉子，他将随身携带的铁柄单手斧立于自己触手可及的墙角，随即双手抱胸问。
他身上是用各种碎麻布料缝制到一起，说是拼凑也不为过的衣物，没怎么过多修饰的布料不少都偏长，在深冬荒原吹出的冰风中肆意飞舞。
不同于丹科，修特安没有丹科那样夸张的肌肉，后者是随意一个动作都能带给旁人最直观的力量感，而前者则略显中规中矩，不过没有人会怀疑那隐藏在破布下的爆发力。他胡子拉碴眉宇间略有皱纹，岁月也没能完全磨平他那很有英气的五官，看得出来修特安有过单凭外貌便能让人牢记的本事。
这个木屋里没有让人厌恶的锁链或刑具，也没有日积月累的呕吐物或血污，它饱含的只有时光带来的陈旧，修特安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这里曾是牢房的样子。
“是的，老友”丹科说:“因诅咒而失去理智的村民们被同村之人关在里面，剔骨剥肉后被焚烧殆尽”
修特安面无表情，略微停顿的呼吸也只是他唯一的反应:“在你建立起边缘之地的秩序之前？”
“对，在那之前”丹科回答。
“你一直都没告诉我边缘之地以前是什么样子”修特安说，他来到这也几个月了，对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人们所遵从的一系列近乎常识般的古怪行为感到不解，而丹科作为这片土地的管理者兼某种程度上修特安的战友，又一直不肯对修特安说个通透。
丹科笑：“不是我不愿意说，你被打得半死后丢到这，才恢复没多久我怎么好意思跟你说些不愉快的事来影响你心情”
“那现在说”修特安察觉到丹科这次明显有松口，随便找了块较大的破损木板垫着坐下：“距离我们启程应该还有一会”
“那可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我想想，十五年前了”丹科一点点挪动椅子，全然不顾椅子已经传来濒临崩溃的吱呀声，用身体挡住窟窿处吹来的寒风，然后从怀里掏出火镰和燧石准备生火，修特安很是配合地坐在木板上用脚将木材踢在一起。
“双王之战结束后五年里我都在王城里担任这个队或那个队的长官来维护治安协助重建，那时还有个修会魔法师打算招募我为他的护卫，那可是个好差事，当然我拒绝了，我像你一样和那群神神叨叨的家伙不对付”丹科用火镰和燧石互相敲击着。
修特安等着下文。
“等到重建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我们那批队长就向蓝王递交文书来申请回到自己的故乡来进行重建，然后蓝王就召见我们”丹科抬起头：“那是我战后第一次见到他，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战后第一次？”修特安问，他记得自己陪登基后的蓝王出席过不少有老兵参加的庆功宴，不大可能五年里没有和丹科这类士兵见过。
“是战后第一次”丹科笃定，似乎是看出了修特安的疑问，回答说：“战时的将军们应邀参加了数不清的庆功宴，可没有我们的份，蓝王日理万机，没功夫时不时和我们这些小角色聊聊天”
原来如此，修特安不语，他本以为蓝王至少在这方面会是个很好的领袖，因为战时蓝王就常常与战士们一同上阵杀敌，虽受精锐保护可也是冲杀在第一线，理应很在乎这些默默无闻的普通士兵。
不过也没差，修特安暗想，蓝王不称职的事可太多了。
“他就坐在铸有无数英杰贤者银像的大殿中，坐在那由辉烁石点饰的暗金王座上，干瘦又仁慈，与五年前完全不一样，唯一让我熟悉的就是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听说那段时间小公主降生没几天，蓝王跟我们说话语气里都布满喜悦。”丹科终于点燃了火，用双手护着不让劲风吹灭这初生脆弱不已的火苗，接着说：“他同意我们各自回到故乡的请求，并发给我们每人五百金币，赐予我们领主头衔，封地就是自己的故乡，每月可找最近的大城领取一百金币，如遇到困难会尽可能满足我们的需求之类的话”
“战后五年……”修特安沉思：“你们那批士兵里应该挺多故乡都是边缘之地的某个村子或镇子，那个时候灰王诅咒早就把这个地方搅得一团糟了，‘无知壁’也才被打通以允许外人进入，蓝王巴不得有人能去管管。”
“正是”丹科说：“第二天我们就坐上了返回故乡的马车，途中部分伙伴因目的地不同与我们分道扬镳，到边缘之地入口时加上我一共有七个人”
“蓝王起兵于边缘之地，这片土地也因此承载了灰王最疯狂的报复。灰王被蓝王杀死的那天，苍天岩障拔地而起，即使是远在王城的我们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颤抖，岩障包围了边缘之地，后被称为‘无知壁’，曾经在王国外围还算四通八达的边缘之地由此被封闭起来，里面的人与世隔绝，修会的魔法师们受命花了近五年才于岩障中打通一条从邦斯达通往边缘之地的隧道，之后邦斯达放出多支小队去侦察已被隔绝多年的边缘之地，顺便抢救可能的幸存者，结果士兵们无一生还，再后来就是我们七个在邦斯达军队的护送下进入边缘之地”
“然后呢？”修特安看着突然中断了的丹科。
“我确实不太愿意给你讲这些”丹科盯着逐渐旺盛的火焰沉默了一会承认，修特安往火里添上柴火。
“进入边缘之地就像有人恶作剧地给你眼睛里撒上一层灰色，你看什么都带点淡淡的灰，越深入越严重，我们一开始以为是我们的眼睛出了问题，后来随军魔法师开始驱散灰魔法我们才知道这也是灰王诅咒的一部分”丹科再次用手扶额：“我们遭遇了形态扭曲令人作呕至极的所谓‘灰兽’，驶入了早已全数枯萎毫无生命力却格外坚韧恶毒的森林，目睹了因战争或内部冲突而被屠戮殆尽的村庄和小镇，其中幸免遇难的人们皮肤深灰，骨瘦如柴目光呆滞，比起行走更像是在游荡，往自己嘴里无意识塞入手头能拿到的一切东西，看到我们的到来他们全然听不进劝阻和修会牧师的启迪，一味地进攻，撕咬我们最后死在我们手上，他们有着远超常人的身体强度，给我们带来了不少损失。最后我们第一次遇见了相对完好的小镇，里面的居民虽然也有着上述症状不过都较轻微并且可以交流，皮肤颜色也只是浅灰色，那个小镇就是我的故乡黄昏镇，它没有在这可怖的疯狂里被摧毁。”
“那其他人呢？另外六名领主”修特安问。
“他们的村子或者小镇也较完好，人们症状较轻”丹科说：“当时我们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奇迹，尤其是在初步勘探整个边缘之地，了解到只有我们七个人的故乡算是幸免遇难后。我们七个称呼自己为边缘之子，发誓拯救这片孕育过我们的土地，还很是感激地向军队里的修会牧师虔诚地做了生平第一次祷告，来表达对这个奇迹的敬意”
修特安听出来丹科语气中自嘲的意味，问：“事实上呢？”
“事实上我们都被耍了，要是真有修会信仰的女神的话那就是被莱纳依女神耍了，要是真像吟游诗人唱的那样灰王还活着的话那就是被灰王耍了，之后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一切都和边缘之子这个名字一样充满了不幸和讽刺”丹科用手揉搓着自己的面容。
修特安明白这次就到这了，他起身轻拍丹科宽厚的肩膀：“这火暖和不了我们，起来活动下吧，帕利克他们也该来了”
“对啊”丹科低语着起身：“这火温暖不了我们”他踩灭火焰打开门，拿起自己放在门口的巨型重铁剑，那把剑的尺寸远超一般大剑规模，但在丹科手中却显得刚刚好，随着拿起那把剑的动作，本来负责承受其重量的木墙都回倾了不少角度。
修特安拿起角落里的斧头，跟着丹科走出去，天空中开始飘下小片的雪花，为这片空旷的荒原带来更多寒冷。
“你已经习惯如影随形的灰色了？”丹科看着仰望天空的修特安问，那抹灰即使是在初生的火焰中都有显现，以天空为背景更是明显。
“习惯了”修特安答，他还在床上躺着养伤时就已经习惯了这边缘之地的特色之一。
“看来你至少比我更适合做边缘之子”丹科笑，之前的阴翳顷刻间一扫而光，他又是那个可靠的牙团老大了。
“什么时候能给我说到这个？”修特安指指他们才待过的木屋：“你说它是个牢房来着”
“曾是”丹科纠正修特安：“下次吧，不过要是这次行动顺利我愿意拉着你讲一晚上”
修特安笑。
一阵巨钟敲响的轰鸣从木屋前方的荒原中传来，修特安眯着眼睛勉强能看到雪中那个怪物的些许轮廓。
“它可真大”修特安感叹。
“它不是最大的”丹科看着那个怪物的方向神色复杂，他视力不如修特安，自然连轮廓也看不到：“我们遇见过比它更大的灰兽”
“你说它是你们见过最强的灰兽？”修特安说。
丹科不语。
身后的树林里隐约传来马蹄声。
“听起来是帕利克他们”丹科张望着。修特安去一旁的马厩处取出两人的马，这两匹马是丹科前不久从启迪要塞那购买的，没被诅咒影响过，正是身强力壮活泼伶俐的时候，耸立在崭新的马厩中，很能让人眼前一亮。
“马不错”修特安牵出两匹马时很满足它们的活力与聪慧，称赞道。
“那是当然，就这两匹马我可花了不少钱”丹科走来接过自己马的牵引绳：“在我手底好好干活，没准我能给你个友情价”
“我可不指望，鲍勃一直跟我抱怨你这工资低”修特安用玩笑话回敬。
“他个老小子还有脸说这话，瘸成那样没把他赶出去就不错了”丹科哈哈哈大笑。
两人正打岔着，数十号人骑着颜色各异但都以浅灰色打底的马，背有各种武器在丹科面前停下，为首的是一个套有黑狼毛皮制长款披风式风衣的阴沉男人，看上去年纪比丹科和修特安小上不少，差不多二十好几快三十的样子，他有着乌黑的长卷发，乌黑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和刻意留的一小撮有型，因荒风略显杂乱的乌黑胡子，这些因他格外白，和因诅咒略微发灰的肤色而显得他是如此的阴沉，这就是帕利克，丹科最得力最器重的手下，所有人也都知道他们的关系远不止如此。
帕利克翻身下马，紧皱的眉头明示着情况不容乐观。
“好孩子”丹科上前一步说：“跟我说说准备得怎样？”
“这已经是寨子里的全部人手了”帕利克回头瞥了眼后面的战士们说：“寨子里的驱魔石也都带来了，一共十七块，和人手一样完全不够”
“我们的储备比我想的要足一点”丹科高呼，帕利克身后的战士们笑着配合地振臂回应。
帕利克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他们不知道这次要面对什么，可我们知道，这点人过去还不够那家伙塞牙缝的，驱魔石肯定镇不住它，你不能……”
“我能！”丹科宣布：“我们有近千号兄弟在边缘之地的其他地方为保护人民浴血奋战，他们没有我们的装备精良没有我们的资源充足，可依然在恪尽职守，现在考验摆在了我们面前，我们怎能退缩？想想大家的弟兄，想想自己的家人！”
这是丹科战前常用的鼓舞，很拙劣，但大嗓门配他那极具张力的伟岸身材，以及他往日创立牙团扫平整个边缘之地建立秩序的英雄事迹，战士们总能热血沸腾。
“那至少等上一批战士们伤好了再说，另外调回点其他城镇的牙团战士作帮手，这样人手会足一点，或者等下一批修会商人来，我们多买点驱魔石”帕利克愠怒：“别做蠢事！”
“注意和我说话的态度，帕利克”丹科一边向战士们致意一边压低声音说：“我比你更清楚我们的状况，你觉得我很蠢，你考虑到的事我都没想到是吗？”
帕利克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深呼吸，低头说道：“不，我从没这么想过”
“这头灰兽离黄昏镇有多远？”丹科问，语气里满是严厉:“不到三公里，孩子，我们当然可以等，等兄弟们等那该死的修会商人，可这期间只要它到了镇上，后果你能想象吗？”
这个道理帕利克自然是明白的，清除所有太过靠近城镇的灰兽是牙团的首要任务，其他的都得往后排。
帕利克欲言又止。
“上马，把你的怒火发泄到那头该死的灰兽上”帕利克命令：“我们出发”
战士们高声呼喊着拔出武器，帕利克再次深呼吸来压抑自己的怒火，然后上马，修特安和丹科并驾齐驱。
“他说的没错”修特安评价，话语里没有责怪丹科的意思，他知道丹科有自己的苦衷。
“我建立的一切濒临瓦解，修特安”丹科叹气说：“今天会是一场死战，如果有机会就过后再说吧”
修特安点头，他在丹科和帕利克争吵时就数了下人数，全部加起来是五十人。上周他在丹科带领的一次狩猎灰兽的行动中参观学习过，近两百人全副武装，只有不到七十人毫发无伤地回到黄昏镇旁的寨子里也就是牙团的大本营，超二十人死亡，近一百人受伤，其中更有不少重伤残废者，使用了一百来块驱魔石，这可不是丹科能接受的损失。而鲍勃在庆功宴上给修特安敬酒时说当天猎杀的灰兽顶多排进前三。
今天他们只有五十人和十来块驱魔石，去猎杀牙团创立那么久面对的最强灰兽，怎么想都是一种自杀行为。丹科不是毫无底牌，他让战士们包括帕利克都装备上了牙团压箱底的附有驱魔纹路的盔甲，虽然不够人手一套但至少能保证人手一件。丹科和修特安除外，他们战斗水平远超其他人，自然也就让出了附魔盔甲，最后在战士们的支持下一并给了帕利克，他黑狼毛制成的风衣下就是包含胸甲腿甲护胫的一整套驱魔铠甲。
这些盔甲丹科试过效果，很不错，就是不怎么稳定，不过面对灰兽时绝对优于任何盔甲。
丹科的另一张底牌便是修特安，他救回修特安，用牙团最珍贵的药物和请最好的医师出山来保证修特安的恢复，一是为了报修特安战争时期的救命之恩，二便是想借助修特安的力量来对抗灰兽，上次猎杀灰兽带上修特安但只让修特安在一旁参观学习，原因就在于此，在修特安熟练掌握如何对抗灰兽前他必须保证修特安的安全，本来应该再多安排几次类似的活动来让修特安参加，可没机会了，那头灰兽的出现打破了一切安排，也让本就不堪重负的牙团更加雪上加霜，迫不得已，丹科才决定这次让修特安参与猎杀。
他清楚修特安曾是怎样的存在，哪怕过去了快二十年，曾经的神话也早就被之后发生的种种抹除干净，他还是坚信修特安不会让他失望，因为修特安这类人的存在曾经就是带给人们光明和希望，修特安也的确做到过。
丹科看了眼修特安，后者正盯着轮廓逐渐清晰的灰兽。
利用昔日的救命恩人并将别人带入险境可不是高尚的做法，丹科提醒自己，不过这是唯一的办法。
丹科高呼一声快马加鞭，战士们欢呼着回应纷纷跟上，修特安也是，帕利克面色阴沉，短暂犹豫后也作出回应跟上队伍。
就这样，一股铁流，涌向荒原中那纯灰色的巨物。
邪恶，扭曲，幽邃，恐怖，罪人。鲍勃曾这么给修特安形容过灰兽，当初他还略有不屑，毕竟修特安见过的鬼祟之物着实多到难以想象，可第一次亲眼目睹时还是被震撼并且情不自禁地佩服鲍勃的形容能力，而这次面对那头据说是最强的灰兽，更是再次涌现出同感，甚至更甚。
那是一团快十米高的血肉造物，肉体是诡异的稚嫩，连劲风吹过都能在它纯灰色的身体上吹起阵阵涟漪，有一种令人头昏的恶心感，肉下是无数略微发出白光的小点，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绵延不绝的啃咬声，在肉团身体中高速移动。数十张或大或小或似野兽或似人类的嘴分布在它身体各处，最大的一张嘴宛如在残喘般急促呼吸，能看清其中的无数颗尖牙以及毫无关联扭动着的数条似蛇般的长舌，最长的舌头末端甚至还有一张充满痛苦的人脸。血肉之上，底部与老树无异，似树根般的藤条生长在它的底部，在阴翳中还传出阵阵嘶吼，密集的藤条扭曲活动着爬上肉团的身体，组成似边缘之地树枝般的纯灰色树体，顶部的树枝由无数藤条构成，甚是粗壮，在那挂有一口巨钟，上面是斑驳到难以看清的图案，挂环和树枝接触处有血肉紧密相连。
这就是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十余年来，牙团一直在与这类生物进行生死斗争，他们的故事在过去由鲜血书写，在未来也会一直延续下去。
“砍它，然后把驱魔石塞进它的伤口，等诅咒被削弱了再发起猛攻”丹科交代了作战计划，灰兽总是千奇百怪绝无相同或相似，因此不会有极具针对性的作战计划供战士们使用，他们只能根据血与泪得出的经验来进行猎杀，其实不用丹科吩咐他们也知道大致该怎么做，这句可有可无的话是丹科提醒修特安的。
修特安接过帕利克丢给他的一块驱魔石，入手的瞬间能感受到一股刺痛，随后是很不舒服的粗糙感。
魔力充斥于世间并构成整个世界，驱魔石却是对这一切的破坏，自然很不和谐，也就不会让人感到舒服了，修特安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面对这样的扭曲之物，即使是牙团的强大战士也不免有些畏惧，这也是人之常情。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丹科可不想再让士气低迷，于是他发出战吼，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猛冲向灰兽。
他的冲刺速度竟然远超全速奔跑的马，瞬间就将所有人远远甩在了后面，然后高高跃起劈下巨剑，由上至下劈开它两张嘴和数根藤条，顿时皮开肉绽，纯灰色的肉块伴随着纯灰色的液体横飞。伤口处无数带着微光的小虫呼啸而出，丹科站立其中也不退让，只是往伤口处丢入一块驱魔石，小虫顿时化作灰烬纷飞消失。
战士们纷纷喝彩同时迅速逼近灰兽，毫无疑问，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击点燃了战士们的战斗欲望。
修特安皱眉，那足有巨剑一整个剑身长的伤口自然代表着那是一次重创，驱魔石被丢进伤口里立马就驱散掉了诡异飞虫也能证明驱魔石有在生效，可那头灰兽除了因攻击微微颤抖外，修特安看不到任何有效反馈，灰兽也并没有作出任何应对。
这可不是好兆头，修特安下马，握紧单手斧静观其变。
他注意到帕利克站着扭头盯着侧面空旷处，似乎有些出神。
“嘿”修特安轻拍帕利克的肩膀，帕利克像被惊醒一般。
“你在看什么？”修特安顺着帕利克先前发愣的方向看去，那里只是一片空地。
“没什么”帕利克拔出阔剑：“我们该上了，大人”
“当然”修特安莫名感觉有人在注视着他们，他深信自己的感官，这一趟的威胁看来远不止这头灰兽。
众人的攻击终于让灰兽再也无法忍受，它那繁多的嘴一齐吼叫着，数条粗壮到扭曲的手臂从身体各处生长出来，其中又有不少手臂因驱魔石的作用只能迅速衰败最后无力垂下，战士们不约而同地剁下那些附肢。
一名战士躲闪不及挨了一拳，吐出一口鲜血后飞了出去，而那条手臂也因铠甲附带的驱魔效果而迅速化为枯骨，然后被丹科以巨剑劈开。
“加把劲，小伙子们，把它砍成渣！”丹科大吼，他知道有不对劲，这头灰兽的无与伦比的扭曲程度证明了它是牙团成立以来见过的最强灰兽，可它的攻击手段是如此的乏力且被他们的反制手段完美克制，这种好运可没怎么出现在狩猎中过。但他们不能停下，肉团身体上一些相对较浅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他们得尽可能阻止它自愈。
“至……”灰兽上的一张嘴呐喊着，帕利克迅速刺出一剑予以重创。
它能说话？修特安震惊，他从没听谁说过这些彻底被诅咒的生物还会拥有语言能力，他注意到丹科的攻击略微迟缓，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至……”又是一声呐喊，这次的声音比前一声高出许多，因为灰兽身上所有的嘴都加入到了呐喊的行列中来。
是这头灰兽还具有自我意识？修特安皱眉，他不如牙团了解灰兽，对这个问题给不出确切答案。
“福……”灰兽再次呐喊，同时它开始剧烈颤抖，诡异的是如此巨大的颤抖幅度，挂在枝头上的钟竟只是开始微微晃动。
它停留在这，藤条从它身体中生长出来扎根于土地。修特安沉思，他似乎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的地方：它的一切攻击都只是在自卫，附肢与从伤口中喷涌而出的飞虫不会有利于这头臃肿的灰兽进行捕猎的，那它到底扮演着一种什么样的角色才会失去行动能力，扎根在此，只是一味地防御呢？
“至……福……”灰兽更加剧烈的颤抖，似心脏般极速膨胀又极速收缩，更多的飞虫争先恐后般从各个伤口处涌出，被战士们身上的驱魔铠甲和伤口附近的驱魔石变成灰烬随风舞动，颇为壮观。
那口巨钟终于因巨兽的颤抖而敲响，洪亮的钟声响彻在整个荒原，这次巨钟毫无征兆地粉碎，碎片在下坠的过程中也化为灰烬加入到风里，就这样，战士们身上布满了一层的灰烬，看上去狼狈又诡异。
“散开！”修特安想起来了，这类生物他在战争中见过：“远离它！”
“照做！”丹科毫不犹豫地命令，拉起一旁反应慢半拍的一名战士迅速开始撤退。
“不要让它碰到任何活物！”修特安上前砍断一条紧贴地面飞速追击而来和蛇无异的藤蔓：“跑！”
战士们有序撤退，丹科多次教导他们越到危急关头越要团队合作，此时他们也正是这么做的，战士们自发地去掩护落后的队友，不让藤蔓有碰到他们的机会。他们本就是经过生与死淬炼的边缘之地战士，留在丹科身边的又是精锐中的精锐，没什么能让他们乱了阵脚。
之前战士们骑的马早在第一轮攻击发起时就自发远离，鲍勃的训练可不会让它们在关键时刻拖牙团后腿。
帕利克用阔剑砍断一条正飞扑向他的藤条，这灰色的植物断掉一截在地上扭动了好一会才停下，他主动向前去接应落后的战士们，不慎漏掉的藤蔓也在触碰到他的铠甲时迅速化为灰烬，这里只有他是全套驱魔铠甲，自然应该由他断后，帕利克也很自豪于此，挥剑稳步向前。
“快动起来，我的兄弟们”他观察到之前那个被打飞的战士早已回到灰兽身边，此时正摇摇欲坠地抵抗着攻势越来越缜密的藤蔓，他糟糕的位置使他不仅难以脱身，还很难跑到大家所在的安全距离。
帕利克喜欢挑战，于是他奔跑起来，身上的附魔铠甲开始因多次发动而出现嗡鸣，越来越多的藤蔓试图阻止他，可帕利克并没有因此减速。
“至福……”怪物再次发出嘶吼，藤蔓似乎是感受到了它们主人的愤怒，开始以更疯狂的速度进行攻击，本来已经被切断的藤蔓也像被注入新的生命一般攻击身边的活物，战士们奋勇抵抗，因大多已远离灰兽，因此受击频率较小，暂时还无一伤亡。
而这对帕利克和那名被围困的战士而言无疑是灾难，骤增的压力几乎是瞬间就截停了帕利克，并使他也开始难以脱身。
在地面游曳的藤蔓开始编制牢笼困住帕利克和那名战士，很显然，它们意识到这两个猎物已很难逃脱。
“我去救他”丹科说，却被修特安一把拦住。
“他们不可能生还的”修特安道：“做好准备面对即将破茧而出的怪物吧”
“不不不，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丹科死盯着因藤蔓迅猛攻势开始不断龟缩防御的帕利克和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那名战士。
“听我说，丹科，我们的攻击破坏了它原本的孵化计划，现在它迫切地想要汲取生命力来补全自己，你过去只是把饭喂到它嘴里，别意气用事！”修特安抓紧了丹科。
“意气用事？”丹科吼：“他们是我的人，我不会看着他们死去而无动于衷！”
“那就想想其他人！”修特安也不甘示弱：“你清楚这头灰兽的强度，我们只有可能战胜残缺的它，要是它吃饱了大家都会死！”
丹科怒视着修特安，很快他就意识到修特安说的是对的，随即扭过头去沉默地看着那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被人注视的感觉更加强烈，清晰，修特安环顾四周，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就在这时，帕利克大笑一声奋力突围，用铁靴用铁拳，用利刃强悍的冲击，驱魔铠甲因他这大胆的行为承受了更多攻击，发出与悲鸣无异的魔法嗡鸣。
终于，他来到了那名战士身边。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帕利克斩断一根伺机待发有大臂粗的藤蔓，问那名战士。
“我叫劳伦，帕利克大人”那名战士痛哭流涕：“我多么希望您能来到我身边，可我又多么希望您离开，我不该拖累您的”
“你可没拖累我”帕利克一边进行抵抗一边寻找着最佳突围路线：“你有家室吗？”
“有的，大人，我有可爱的孩子和美丽的妻子，我很爱他们”劳伦的驱魔铠甲已濒临瓦解，没办法像帕利克那样肆无忌惮的进攻，此时正大口喘气恢复体力，准备跟着帕利克突围。
“所以你加入了我们，因为要守护家人，我猜得没错吧”帕利克笑。
“是的，大人”劳伦惊讶帕利克的剑术竟如此高超，在这样恐怖的攻势下也没有丝毫颓势，除了说话时因体力流失有些许急促，帕利克竟没有任何其他影响。
不愧是丹科老大的养子，劳伦心里称赞，活下去的希望大了不少。
“好好想想他们”帕利克向附近藤蔓最密集处丢出一颗驱魔石，大大缓解了自身压力，使他有时间稍微擦擦汗。
“您给了我回到他们身边的机会！”劳伦振作起来，活动自己早已酸麻的双臂抡动大剑：“我们一定能杀出去！”
“等会”帕利克说，藤蔓盘踞在二人身边微微颤抖并不发起进攻。
“一定是驱魔石的作用！”劳伦狂喜，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用一颗附魔石产生那么大效果的：“现在就是突围的最好时机啊大人！”
“不，等会”帕利克站直，瞥了眼注意力全在灰兽身上的修特安。
灰兽内部发出尖叫，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捂住耳朵，连藤蔓也在声浪中纷纷破裂开来，最靠近灰兽的帕利克和劳伦反应截然相反，帕利克靠全套驱魔铠甲抵消掉了大多数效果，劳伦则跪倒在地双耳流血痛苦哀嚎。
“该死”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丹科忍不住咒骂，再看向帕利克和劳伦，两人已被密集藤蔓破裂后产生的浓郁灰雾给包裹，难以看清里面的状况。
“一定有人在看着我们”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修特安四处张望，提醒丹科，可丹科此时没有心情去理会，他只想看到两人从黑雾中出来。
“还能听见我说话吗？”帕利克蹲下来看着劳伦那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孔。
“能，大人”劳伦呻吟：“不好意思，又拖您后腿了，我恳求您带我回去，我想念我的家人们……”
“你可没拖后腿”帕利克冷笑：“你帮大忙了”
“大人？”劳伦艰难抬头看向帕利克，迎接他的却是一记致命的割喉，伤口很深。
诅咒会给予边缘之地的人们更强悍的身体，可即使是这样，劳伦也清楚自己死期将至，按道理他的喉咙应该已经失去发声能力，就和他那本应被震聋的耳朵一样，不过因为诅咒，他还是能勉强问出为什么。
“丹科用各种各样的羁绊将你们牢牢锁住，再把你们的脑袋里灌满保家卫国清理灰王余孽之类，那套蓝王教导他的思想，你们也乐此不疲”帕利克注意到了因血腥味开始活跃的灰雾：“好像只有我还记得边缘之地的子民究竟应该做些什么？”
“你以为我们该做什么？”劳伦问，他的视线已开始模糊。
“蓝王早就不管我们了，对抗诅咒最好用的办法是教会的魔法，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教会也不管我们。只有我们像个傻子一样给整个王国擦屁股还用大义用小情来自我安慰”帕利克的情绪并不怎么激动，无数个日日夜夜他都在憎恨这个事实，无边的怒火早已将他的心烧成灰烬不会再因此起任何波澜：“我们是受诅咒者，我们更强大更无畏，如果利用灰兽我们甚至能发动战争摧毁启迪要塞来扩散诅咒，让王国里的所有人感受我们的痛苦”
“控制灰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劳伦摇头：“你会毁了我们辛苦成就的一切，边缘之地的人们会因为你而饱受折磨”
“那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好好享受这一过程”帕利克退后一步观看这出好戏。
灰雾开始包裹起死死捂住自己的伤口想延缓死亡的劳伦，后者想张嘴呼救，至少要将帕利克的所作所为传递给外面的弟兄们。
然而他并没有如愿，灰雾接触到他的一瞬间他的灵魂仿佛被推了出来，他只能感受到身体被腐蚀的疼痛，听到帕利克的话语，却没办法作出任何反馈，绝望占满了他的内心，他不敢想象帕利克的背叛会将牙团变成什么样子，更不敢想象他的家庭该何去何从。
终于，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灰雾开始消散，劳伦被灰雾控制着爬起吹出口哨，被诅咒强化的哨声传遍荒原，同时附带着无法抗拒的指令，早已远离战场的马匹开始以超出自己身体极限的速度奔跑而来。
“发生了什么？”丹科看到雾散后的情景问。
“灰雾控制他吹出马哨，现在这些身上带有诅咒的马全都想过来给它们的主人加餐”修特安想起自己战争时期的所见所闻，明白了。
帕利克不停地向被灰雾控制的劳伦发起攻击。
丹科一言不发地冲向帕利克，修特安开始组织战士们拦截高速冲过来的马匹们。
可这是徒劳，受到诅咒的马本来就比普通的马更强壮迅捷，速度已经不可想象，还因哨声中的指令而超过身体极限，战士们只能看清由远及近的灰色洪流，可这还不是结束，在靠近战士们时马匹们化为灰雾涌入灰兽的身体，人为根本无法干预。
那团巨大的肉团开始化为灰烬，其中的巨大身影隐约可见。
丹科一把拉住还在攻击被控制的劳伦的帕利克：“你在干什么？！”
“他毁了这次猎杀！”帕利克吼道：“我杀不死他，我本来能阻止他发声，我都割断他的喉咙了，我……”
“就这样吧”丹科明白帕利克内心中因挫败产生的愤怒，他太了解帕利克了，说：“你尽力了，现在让我们一起面对失败吧”
“像你教过我的那样？”帕利克问。
丹科点头，他教过帕利克无数次，他们是一个大家庭，所有人都要做好为他人的错误而分摊后果的准备，帕利克对此一直都不怎么感冒，但至少在现在，丹科很高兴听到帕利克还记得他教过的东西。
一阵寒风袭来，质感已逼近朽木的肉团终于在这一阵风中崩溃，化为的灰烬随风飘扬竟遮的其中之物完全不可见。
其他人也靠了过来，牙团的战士们微微抬头张望，想搞清楚他们将会面对怎样一只面目可憎的怪物。
一阵轻笑从灰烬中传来，笑声中充满了满足和惬意。
“你们把我服侍得还不错”一个身高近三米的人形怪物缓缓走出，它的皮肤是纯净不带一点杂质的灰色，身体瘦弱至极，浑身赤裸，辨不出性别，面容毫无特色，甚至给人一种难以记住它外表的幻觉，唯一让人记忆犹新的便是它那纯黑色的眼睛，像用墨水填满了眼眶般黑到反光，隐射出众人不安的面孔，它背部有一双灰色骨质翅膀，是它那亵渎身体的延伸物。
“我们这是在哪？”怪物并不把战士们的伺机待发放在心上。
丹科大吼一声，帕利克也跟上，两人身边的十余名战士们呼喊着加入战斗。
阔剑先一步刺进怪物的身体，灰色的液体迸射而出，刀剑入肉的爽快感让帕利克忍不住发出战吼，他向前一步用肩膀撞击怪物的身体使其趔趄，随后拔出阔剑再予以怪物的身体斩击。
怪物吃痛地发出惨叫，与人类痛苦的惨叫无异，它显然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些人会攻击自己，不过这只是略微让它疑虑。
很快它就反应了过来，双手化为满是骨刺的利爪，一只手挡下帕利克的进攻，另一只手捂住伤口，灰光闪过它的伤口和好如初，只是还没等它作好防御架势，丹科的巨剑就已来到，怪物下意识地双手格挡，却在爆发出金属轰鸣声后身体剧烈失衡，骨刺手几乎断裂，其他战士们借机发起进攻，多轮攻击轮番而至，它只能尽力躲闪却依然难逃伤痕累累的结局，牙团对付这类小型人形灰兽经验可不少，攻势讲究的就是一个源源不断不给敌人喘息之机。
它身上的灰光开始自发闪烁，伤口在飞速恢复，但还是完全赶不上受创频率。
怪物咬牙催动自己残破不堪的双爪抓住一柄砍向它的长剑，猛然发力将长剑摧毁成碎片，想发动反击，又被其他战士的攻击给打得连连后退。
“别给它一点机会”丹科再次发动攻击，一击得手，巨大的创伤使灰光都开始消散。
“往劳伦的尸体上来颗驱魔石”帕利克向身后大喊：“我的用完了”
怪物怒吼，劳伦的尸体瞬间化为灰雾飘向怪物，在接触到怪物时后者炸裂开来，无数灰色蚊虫呼啸而出，最近的战士们顿时被纠缠住了。
驱魔铠甲发出嗡鸣，随后纷纷破裂，失去庇护的战士们被蚊虫撕咬地体无完肤，丹科示意让战士们后撤，一名战士丢出驱魔石，但没有丝毫反应。
五名战士化为白骨，蚊虫重新聚集，灰光闪过，怪物重新站在他们面前，身体完好如初，体态也变得匀称，不再是刚才瘦弱不堪的样子。
“我是瑞纳丘斯男爵你们这群毫无礼数的贱民！我是苦难尖塔之主，熄灭太阳之人，灵魂囚笼，至高统帅，王国的染血战锤，国王之刃”怪物怒吼：“国王让你们来测试我复生后的实力？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们我需要梅特耶林的仪式法术才能完全恢复力量？”
战士们面面相觑，只有丹科和一直处于战场外侧的修特安面色阴沉下来。
“梅特耶林呢？让他来见我！”怪物吼道：“然后我会杀死你们所有人，你们的灵魂将成为我的一部分，为此雀跃吧，一群蠢如虫豸的仆人”
“杀了他”丹科下令。
帕利克率先发起攻击，自称男爵的怪物怒不可遏，挥舞双爪，帕利克辗转闪躲，阔剑再次伤害到怪物，可下一秒便完全恢复，它的自愈能力更加强大了。
“找死！”怪物咆哮，一爪拍飞帕利克的阔剑，另一只骨爪探出抓住帕利克的脖子，驱魔铠甲猛然震动沦为碎片。
这类低级的驱魔措施对它完全不管用。
一名战士冲锋上前用巨盾想砸开怪物，却被挥舞过来的利爪连盾带铠甲再带人捅穿，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成为一道灰雾被怪物吸收殆尽。
“软弱无力”怪物很满意自己这一击的效果，捏住帕利克的爪子也逐渐发力，它很享受这种感觉。
突然，像是触电一般，怪物惨叫一声丢开帕利克，捂住自己的脑袋，帕利克趁机捡起阔剑捅穿怪物的身体，丹科也来到怪物侧翼，挥剑想斩下怪物的首级。
怪物堪堪举爪格挡，虽然挡下这一击但爪子也受到重创，它再次发出咆哮，灰光一闪消失在原地。
在战场外侧，数名正在箭上涂抹腐败油的战士们很快便意识到突如其来的杀意，但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便被利爪洞穿，化为灰雾被怪物吸收。
修特安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对怪物发动奇袭，手斧干净利落地切开怪物的脖子，怪物下意识地想格挡却扑了个空。
“你杀不死我的小贼”怪物怒吼：“灰魔法会使我瞬间痊愈！”
修特安并没有回答，贴近怪物受创利爪那一侧再次发动攻击，一击剁下那只爪子，怪物扑腾翅膀想用巨大的骨翅冲击修特安，被修特安轻松躲开，后者迅速发动反击，怪物因受击而连连后退。
此时它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口并没有痊愈，修特安武器上的腐败油使灰光依然在闪烁，却只能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修复怪物的身体。
这类刀油在整个王国都是稀缺货物，好在修特安还有那么点，他清楚怪物会对他们的薄弱点发动攻击，所以提早和弓箭手们汇合并分给他们腐败油来对抗怪物，不巧的是他们没能给怪物造成丝毫伤害便死于非命了。
终于，修特安看准了怪物招架的无力，猛击怪物的双腿，不堪重负的怪物猛然跪下单手撑地，还没来得及直起身便被修特安一脚踢倒，左脚抬起猛踩，弄断了怪物另一只爪子。
气喘吁吁的修特安居高临下看着倒在地上因重伤而微微颤抖扭曲着的怪物，将剩余的一点腐败油全浇在怪物脑袋上。
“瑞纳丘斯”修特安一边踩断还在怪物还在活动的骨翅一边呼唤着它的名字，怪物的回应只有惨叫。
“告诉我，灰王还活着吗？”修特安抓住怪物的脖子，强迫它直起上半身。
“我……我记得你”怪物低声说。
“回答我的问题，我知道你能感知到你的王！”修特安怒火中烧。
“你不是……”怪物咧嘴，展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已经有答案了吗”
修特安不语。
无数惨叫从修特安的背后传来，他回头，看见牙团的战士们身上亮起灰光，从他们的身体中出现灰雾涌向怪物。
他们的灵魂在被剥离，无与伦比的痛苦使他们哀嚎不断。
“你清楚我的能耐”怪物，哦不对，是瑞纳丘斯男爵身上的伤口在飞速愈合，汹涌的灵魂之力即使是腐败油也阻拦不住。
“我还以为你记得怎么杀死我呢”男爵轻轻推开修特安，后者后退一步看着眼前正迅速复原的男爵，同时他那灰色的皮肤下开始出现凸起，慢慢幻化成一套铠甲的模样，只是还过于粗糙，身高开始缩减，最后停在了约莫一米八三的样子，脸上也出现皱纹，长出一头因苍老而产生的白发，这是修特安记忆中瑞纳丘斯的样子，那个恐怖的战士。
“得杀死我身边所有的灰王子民啊战士，不然我濒死时他们的灵魂会为我所用，治愈我，强化我”瑞纳丘斯愉快地呼吸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一点点回到自己的躯壳里，微乎其微，但活下去是足够了。
“他们并不是灰王的子民，他们只是被诅咒了”修特安反驳：“灰王的子民残暴又鲁莽，被各种欲望驱使，以人性行兽事，这便是为什么灰王会被蓝王击败”
瑞纳丘斯男爵吸取灵魂后能读取灵魂中的知识与信息，他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国王战败这一事实，又或者他很满足蓝王统治下的一切乱况，他微笑着看着修特安说：“是啊是啊，历史由你们胜者撰写，可是否也该倾耳听下我们败者的看法？我来评价灰王的子民我就会说他们勇敢无畏，率真又忠诚”
修特安不语。
丹科大吼一声跳劈而至，一层灰绿色的透明屏障凭空出现在男爵的头顶，无数灵魂哀嚎着组成了这道屏障，丹科看到了许多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在屏障中似水流般奔涌，其中有几个是他手下刚死去的战士们。
错愕中，巨大的冲击力将丹科击退到一边，丹科咳出一口鲜血。
“老大！”帕利克扶起丹科。
“你们的配合很是巧妙，是优秀的战士”瑞纳丘斯男爵赞许：“所以我没有收走你们的灵魂，来吧仆从，我恩准你们战死”
“你可做不了我的主”帕利克恶狠狠地说。
“我们拭目以待”男爵笑着踏出一步，来自他身体里的灵魂发出哀嚎，修特安连忙后退数步才勉强躲过波动范围。
“至于你，修特安”男爵说：“最好的要留在最后”
又是如同触电，男爵捂住头，修特安想趁机发动攻击被男爵挥手震开。
男爵兴奋地抬起头看向西方，接着化为灰雾向所望的方向飞速而去，没有和三人说过一句话，很明显他察觉到了什么，并且吸引力远大于他们。很快他就消失在三人的视野中。
“他要去哪？”丹科吐出一口血沫问。
“不知道”修特安吹了声口哨，先前骑的那匹还没被诅咒影响的马应声而来。
“我们人手不够”丹科也叫来自己的马，其他马都因为在边缘之地待得太久被诅咒侵蚀，被黑雾控制的劳伦吹出的马哨声中附带灰魔法，很轻易的就控制它们为男爵提供了养料。
“只有我去”修特安翻身上马：“他并不完全，只能从死人和受诅咒者身体里汲取灵魂来补全自己，这里只有我还没被诅咒能与他一战”
“可你并不熟悉这片”丹科也翻身上马：“我和你一起去，不会拖你后腿的”
“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修特安吆喝一声马匹顺从地向男爵离开的方向追去。
“叫人来把弟兄们安葬好”丹科吩咐帕利克：“举办葬礼，安抚他们的家人，告诉他们等我回来我会去拜访他们表示感谢与哀悼”
帕利克点头，目送丹科紧跟修特安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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