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当常远风再次穿梭在小城繁华市井的车水马龙中时,晌午的阳光穿过步行道上梧桐树稀疏的缝隙撒下的遍地斑驳仍然会让他想起自己初次走上这条路的场景。
记忆的闸门就这样,像个顽皮的孩子,悄悄松动了,无声无息的,那段交织着欢笑和泪水的记忆也随之一起,像潺潺的流水一样一点一点地流淌,速度不算快,但一情一景一帧帧在脑中走过,还是让常远风的心微微颤动。
盛夏的太阳在天边灼灼燃烧,考场的铃声响过,把已经不知道给作文数了多少遍字数的常远风拉回了现实,最后的一科考试结束了,坐了一整天的监考老师似乎比这群即将解放的孩子们更兴奋,迫不及待地清点着试卷。考场里的人像开闸时的洪水一涌而出,有的两两结伴,聊得不亦乐乎,也有的神情恍惚,步履匆匆。
刚才还按捺不住心中焦急的常远风此时却一点也不着急了,反倒心中有些空落落的,盛夏的酷暑即将过去了,但飒飒秋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吹起,初中三年到现在,才正式划上了句号。
将放在桌角水杯装进帆布袋,常远风最后一个走出了考场,环顾四周,走廊里只剩下零星的学生和抻着懒腰、聊着考场中奇闻异事的监考老师了。
走在前面的监考老师懒散地和旁边的熟人逗趣:“现在的孩子跑得可真快,一溜烟就没了人影。”刚才和常远风前后脚走出考场的女老师立即凑上前去搭话:“你还别说,我监考的考场最后走的那个学生,慢吞吞的,表情木木的,肯定是没考好。”说这话时,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被听力异常灵敏的常远风听到了,连那戏谑的语调都没落下。
“英语这科确实考得不好”他边走边想。
英语向来是他的强项,在他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初中里,常远风常年霸居年组的英语榜首,但这场考试他无论如何也安静不下来。或许是因为袭来的热气,考场里老旧的风扇吹来的也全都是热风,让他心浮气躁。
但他心里很清楚这是为什么,几轮模考下来,他已经没什么压力了,这最后一科英语考试就有些心不在焉,小学校的指标竞争并不激烈,就算没有统招考上育才也还有指标兜底。
走出门厅,巷子里已经堵满了送考生的汽车,他四下张望了一下,才在对面的路边看到家里那辆老尼桑。老爸特地把车停在了树荫下,黑色的车身就是这点不好,等的时间久了,就是空调全功率运转也不见得比车外多凉爽。
“终于考完了”常远风倒在后排柔软的座椅上,这可比考场里的木椅子舒服多了,车在小巷里足足堵了十多分钟,才突破重围、杀将出去,在主干道上疾驰,老爸用车载音箱放起他们那一代人的经典《再回首》。
再回首,逝去的时光匆匆溜走,明天会怎样,谁又能知道,很多时候,我们用过往来比对未来,但那些即将在生命的下一个路口与我们邂逅的人和事总是我们意想不到的,像开盲盒一样,无论好与坏,无论乐与悲,我们都要坦然面对,就像苏东坡的诗中早已提及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乘风而去,莫问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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