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之前,妻子的亲戚送了一方水族箱,水泵、供氧、加热、温度,各个设施不一而足。因此确是添了一份心思总要在里边供养些什么方才好。
不几天,妹妹便给送来了几条唤作菠萝的鱼儿,橘黄色的周身,在这蓝色背景的水族箱中,竟是有了几分暖意。不过大概是人离乡贱罢,仅只两三周,一个个的,便都翻身而去了。
自此便是筹备婚礼,采买之事,安排诸般事宜,也便没了养鱼的功夫和心思了。直到新婚燕尔,因有些杂事,蜜月没有成行,倒是想起这空空的水族箱了。先是寻了几条红色的小鲤鱼,三寸许长短,在水中往复而行,也有几分生趣。妻子三五日便要喂食一番,我也一两周便要换些新水进去,着实是下了些功夫。不过大抵是生于广阔天地,游惯了无际的碧波,适应不了这方寸之地的因由,只两三个月,便一一溺死在这水中了。
第一次尝试的失败,倒是让妻和我气馁了一阵,还是母亲觉得一个空空的鱼缸摆在那里有些单薄,竟自托了朋友,寻了几尾鼓眼金鱼,还说是有些来头的品种,不过说与我这外行,也终究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活计了。可惜天不假年,仿佛是南橘北枳一般,这据说是生命力十分顽强的品种,却也是难逃了前任屋主的结局。不一个月,便也都莫名去了。
缸中接连两批房客的离去,反而激起了妻和我的逆反心理,偏要寻摸些什么养在水族箱里方才罢休。只是一直以来忙于他事,加之妻子有了身孕,便也没能付诸实际。这一停,倒是有了一年有余。这之间,妻子经历了一朝分娩的阵痛,终于在夏末九月,诞下麟儿。许是初为人母的幸福,或是供养子女的不易,让妻子想要找些容易相与的生命,也就在孩子五个月的一天早上,呼我开车载上她们母子出去吃早饭。
一顿几月不曾吃到的市井早餐过后,妻子竟自用小车推着儿子,挽着我走去了附近了一个花鸟鱼虫市场。一番悉心寻摸,又听了摊主热情讲解,倒是找到了一种叫不出名的小鱼。身长不过寸许,蓝身红尾在水中全身泛着些光亮,煞是好看。因了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便抱了广种薄收的心绪,买了大抵有二三十条的样子,为了清除缸里的污物,额外选了一条名叫清道夫的,却是比那小鱼5 还要大出个两三个身量。我看那漂浮的水草绿意盎然,又选了些拿袋子装了,便和妻子推着儿子回去了。
为了这次养鱼,妻和我可是煞费了些苦心。早早准备好的水族箱中,一个月前便放了水,说是要先养水、再养鱼。一番放鱼、种草过后,看着水草随波漂浮,小鱼一尾一尾竟是结成了鱼阵,成群结队的忽左而右,忽上而下的游动,颇有些巡视领地、占领地盘的气象。妻子很是欢喜,抱了儿子在边上指点着看,还要按着小鱼身上花纹分布,有的没的给鱼儿取了很多名字。儿子仿佛是看到更小生命有些兴奋,亦或单只是因被母亲抱着的缘故,也是笑的一脸烂漫。我在一旁看着,反倒觉得那清道夫,窘迫的脸很有几分喜感。
这次妻和我侍弄的更加谨慎,三四天就要喂一喂食,看着鱼群争抢着,颇有趣味。本以为这次终是能够长期相安了,然而事实又给了我俩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隔三差五总有一条两条鱼死去。
难道是侍弄之法还有不对?亦或是喂鱼的饲料有问题?
一头雾水的我急忙忙的求助于一位多年老友,他在养鱼方面可说是个专家,以往一起小酌之际,总是能把侍弄花鸟鱼虫的奥妙之处,说的头头是道,其自家养的爪麟花叶之属,也是健康繁茂。因此上略备薄酒简餐请他聚会,将最后的挽救希望,全压在了他身上。
结果友人的一番话却让我有了不小的震动——饲养之法没错,食料也是中规中矩。究其原因,就是那死去的鱼吃的太多了!
他讲到,大凡养鱼,简言之只有一句话:喂食宁少勿多、宁饿勿饱。鱼的生命力远比人要顽强,几日几周不喂食,只要不是凶猛的肉食鱼类,不会有什么影响。但若是喂得多了、勤了,消受不了,胀坏了肠胃,也就命不久矣了。
原来,勤快的鱼,见了食物便要追逐,满足一顿饱餐,却不知满足,却送了自己的性命;疏懒的鱼,见了食物却不紧迫,果腹便是悠然自得,反而多享了几天清福。
妻和我得了教训,停了盛宴款待,只是隔三差五投上两小撮食料,便不再抛洒,虽然食料比之以往分散了许多,但总有个别勤快的鱼儿要往复争抢,终究一个个奋勇争先,逐个离群而去,就连那打扫剩饭的清道夫,也因想要吃些新粮,几次争抢后,倒在了工作岗位。终究,只剩了一条最疏懒的,独自支撑,没有绝了这缸中的生气。
那日闲来无事,看着鱼缸中孤独的鱼儿游动,便随手投下几粒饵料,不曾想,那鱼儿一改之前的疏懒,忽地冲过去,不住的啄食、吞咽。
自那之后,再没有养过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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