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怀里抱着一具无头的尸体，尸体的脖颈处还喷涌着炽热的鲜血。
他瘫软的躺在床上，血液在白色的床单上蔓延，男人在鲜血的喷泉中含糊的喃喃着什么，这只不过是他被灾厄彻底寄宿前的挣扎。
赵刚冷漠的站在床前，手里的圣石发出洗涤万物的光辉。
柔和的光辉照耀着血泊中的男子，反射回的诡异红光充斥着整个破旧的出租屋。
他举起了手枪，扣动了扳机，子弹沿着膛线旋转，火焰从枪口涌出。
“嘭！”
9mm的子弹射入男子的头骨内，气穴的形成让男子的脑袋如西瓜般炸开。
诡异的黑雾从男子的皮肤上析出，它扭曲着，挣扎着，如同海浪一般不停地翻腾。
圣石的光芒炙烤着它，它想回到男子的身体里躲避，只可惜男子已是一具尸体，只有活体才能容纳并滋养它。
赵刚收回枪，只手端着圣石，习以为常的看着那挣扎的黑雾。
黑雾在圣光下慢慢消散，但它显然不愿坐以待毙，端着圣石的男人是它最后的机会。
仅存的黑雾凝聚在一起，迎着圣光冲向赵刚，不过在半途就已完全消散，成为光芒的一部分。
赵刚向着耳机另一边的调度室说道：
“这里是执行者827号赵刚，11921号灾厄已清除，任务完成申请归队。”
“灾厄历37年5月21日，这里是调度室，执行者827号的归队申请通过，您今天的工时已满，祝您接下来度过美好的一天。”
耳机里传来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尽管毫无温度的电子音赵刚已经听了十几年了，他依旧不习惯。
刚当上执行者那几年，调度员都还是真人，赵刚还依稀记得自己的调度员是个声音稚嫩的女孩，
人到中年，还真是多愁善感起来了。
他将圣石装进精致的袋子，然后把袋子藏在外套的内包中，那是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圣石比你的命还重要，这是执行者唯一需要准守的规矩。
赵刚点燃一根烟，走出了这不到20平的破旧出租屋。
门外站着三男两女，都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他们看见赵刚走出来，毕恭毕敬的站好等待着赵刚的指令。
这几个年轻人都是医学院的翘楚，他们被各自的导师派来处理尸体，带回去进行研究。
赵刚脸颊凹陷下去，深深的吸了口烟，吐出烟雾后说道：“进去吧，后续的事你们按流程走就行。”
“是！赵队！”五个年轻人拖着裹尸袋，带着各种器械就冲进了出租屋。
灾厄宿主的尸体，其研究价值不言而喻，很多人争破头皮都想得尸体的一手资料。
赵刚守在门口抽着烟，静静的透过楼梯间墙壁上的镂花看着外面的大雨。
他当了几十年的执行者了，这样的实验一场又一场的进行，但人类在灾厄面前的颓势从来没有改变。
“吱呀~。”
赵刚面前的门开了一条小缝。
他迅速拔枪，瞄准探出头来的一个中年妇女。
女人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吓得发颤，急忙说道：“长官！长官！我...我是正常人！正常人！”
赵刚没有收回枪口，冷冷的回道：“外城这片街区的宵禁令应该早就下达了。”
“长官！不...我我现在就关门，现在就关门！”
女人缩回脑袋，拼了命的关上了门，她糟乱的长发却在关门时卡住了。
门后传来惨叫，卡在门上的头发掉下几根。
换在以前，赵刚会在那颗脑袋探出来的瞬间开枪，也许是老了，反应力大不如前，他没有开枪。
捡起地上还没烧完的烟头，他倚在门框上继续抽着。
...
暴雨肆虐，狂风大作。
许多在建筑废墟上支起的帐篷被吹飞，本就只剩断壁残垣的建筑再次坍塌。
灾厄降临后的战争摧毁了一切，焦黑的废墟叙述的战争的残酷，灾厄和战争使得世界的格局天翻地覆。
在这个时代，城市和国家不复存在，幸存下来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了无数的聚集区，他们各自为政，只为了活下来。
只是人类依旧没有任何办法应对灾厄，聚集区的数量也急速下降。
直到圣石的出现才有所改变，圣光之下一切灾厄无处遁形，光辉屏障所笼罩的内城以及光辉波及到的外城，成了文明的净土，灾厄的禁区。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沐浴圣光，为了生存，人们还是聚集在外城的防线外，幻想能得到圣光的庇佑，以驱散灾厄。
可惜这不过是徒劳，光照不到这里，死亡和灾厄肆意横行，这里没有秩序和文明，只有在无尽厮杀中才有一条活路。
这里是人类文明与灾厄之地的交界处，也被称为交界区。
自此，交界区，外城，内城，围绕着圣光，形成了一个又一个三层同心圆式的人类聚集区。
此刻，交界区下着大雨，血液与雨水混杂，曾经城市的排水系统早已崩溃，血水在地上流淌。
一个男人的瘫软在地上，腰间十几处刀口，他的生命在大雨中流逝。
十七叼着匕首，在男人的身上搜刮着属于他的战利品。
一盒湿漉的火柴，一包压扁的烟，一卷血红的纸...
除了一把弹簧刀和衣物，这个男人身上再无有价值的东西，不过这具尸体还有价值。
十七拖着尸体，在大雨中穿行。
交界区是人类文明与灾厄之地的交界处，十七每天都能见到各种奇形怪状的灾厄，还有被灾厄寄生的人或动物。
他得赶快回去了，平时藏身的废墟间隙被大雨彻底冲垮了，而且身处大雨中视线受阻，他现在就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大雨连绵，走了很久，就算是在交界区，也有几栋未被炸毁的破旧楼房，可现在只有一片低矮破损的水泥墙。
十七对自己的方向感很有自信，何况只不过是原路返回，怎么会迷路。
他最厌恶内城的高楼大厦，现在却成了为他指明方向的灯塔，但环视四周，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恐惧在心里滋生，十七把尸体放下，紧紧反握匕首缓慢移动。
从小行走在刀尖上的十七很谨慎，不断变化着自己的身位，保证自己的背后不会在一处地方超过3秒。
哗啦啦的雨声从未消散，地上的积水已经淹没了他的脚脖子。
但在灾厄面前，人的反应速度不过是笑话。
再一次转身的十七，只看到了漆黑。
...
“赵队，麻烦您一路护航了，我们先回学校了。”领头的男生毕恭毕敬的说道。
赵刚径直离去，客气话听得太多了，也就没有回应的必要。
内城里的高楼鳞次栉比，甚至比灾厄降临前的城市还要发达。
因为圣石屏障的原因，大雨被隔绝在外，这里始终维持着最适宜的温度和湿度。
赵刚走进高楼大厦间的小巷子中，一家没有牌坊的小酒馆扎根在这里。
几扎啤酒，一叠花生米，一盘牛肉，他能在这里坐到晚上打烊。
他的妻儿早在灾厄降临初期就死了，成为执行者后他也一直是孤身一人。
他没有任何爱好，几年来，大把的时间都在这小酒馆消磨。
上班，下班，喝酒，睡觉，这就是赵刚的一天。
酒馆是一对中年夫妻开的，老板姓王，是赵刚为数不多的挚友。
一般来说，碍于执行者的身份，赵刚一般都是在王老板单独准备的包间里喝闷酒。
但下午三点这个时间段，酒馆里只有赵刚这一位客人，于是他就随便找了个沙发坐下。
王老板见他来了，端出几杯啤酒和几碟小菜准备和赵刚喝上几杯。
赵刚接过飘着酒花的冰镇啤酒，痛快的喝了一口，酒精打开了他的话匣，一扫工作时的冷漠，随口问道：“没见到嫂子和小宝啊，今儿不是周末吗，有啥事？”
小宝是王老板的儿子王宝的小名，十七来岁，在赵刚的引荐下在内城最顶尖的学校读书。
王老板也举杯豪放饮酒，大嗓门吼着：
“别提了，王宝那臭小子在学校净惹事，昨天把同学给打了一顿，现在他妈正领着他去上门道歉。”
“嚯！宝子还真有种，他揍了几个？”
“这小子一打四，在厕所给那几个同学揍得人仰马翻。”王老板捏了捏眉头感到很头疼。
他的想法和成天厮杀的赵刚不同，学业有成才是他对孩子的期望。
现在的学校都是学分制，打架斗殴必然会减扣学分，这对以后升学有着巨大的影响。
赵刚已经有点喝醉了，他跳上沙发张牙舞爪的说道：
“不错不错，宝子看着就人高马大的，果然是打架的好手，哈哈！跟你说，tm我年轻在部队的时候...”
“去去去，这算个屁，老子当年...”
俩人酒劲上头，谈天说地，王老板干脆把酒馆大门一关，宣布打烊。
他们时而因为回忆抱在一起痛哭，时而因为意见不合争吵，直到俩人都歪七扭八的在沙发上醉倒。
夜幕降临，老板娘带着王宝回来了，打开锁上的店门，浓浓的酒精味扑面而来。
店内本该坐着客人的沙发上，此时躺着呼呼大睡的两个大老爷们。
老板娘直呼头疼，王宝瞥到了母亲脸上难看的表情，很自觉的就去收拾战局。
他偷着乐，哈哈，明早老爸要被骂惨咯。
...
内城里工作的人几乎都下班了，人们正与家人们享受着美好的周末。
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欢声笑语的家家户户，飘香十里的大鱼大肉，似乎灾厄从未降临。
当然，这只限于内城。
外城的人们依旧在拼命的工作，或为了房租，或为了家人们明天的早饭。
也许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新的灾厄诞生，还没来得及上报统计编号，就有人死于非命。
在交界区，大雨的到来，让难民们堆积在外城周围驻起的防线外，以寻求一丝庇护。
机枪，铁丝网，防御工事，生与死在这之间被划分开来。
难民们不敢太靠近，但也不敢远离，他们聚集在合适的位置，没人想靠得太近吃枪子。
面对灾厄，也许还能拉人垫背逃过一劫，但面对枪口，绝无生还的可能。
只是现在，难民们蠢蠢欲动，似乎在等待什么。
防线里，驻军乱作一团，驻军里大都是上了年纪的老油条，他们分配着军备物资准备回撤。
几个新兵蛋子还傻傻的守在岗位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猝不及防。
一个老兵背着个鼓鼓的大背包，怀里还抱着一个纸箱，里面装着各种军粮和罐头，他从这几个年轻人身边飞驰而过。
也许是于心不忍，他停下脚步着冲着几个新兵说：“几个傻小子还发啥呆？赶紧跑啊。”
见几人还是紧握着步枪面面相觑，他摇了摇头提醒。
“外面的人都准备冲进来了，那发生的事指定比挨枪子还恐怖，你们觉得热武器和水泥墙能拦住？再说外面的人也不比咱低贱，里边人满了住不下，他们只能牺牲下住外面，墨守成规互不干扰，从来没人闹事硬是要闯进来，几年也见不得一点血。这种危机时刻，上头的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放进来避难就放进来，末了大多都自愿出去，不愿意的赶出去就行。这上下两拨人都认可的规矩，你这站中间的不明不白坏了规矩，上头不会保你，外面的人进来了也拿你开刀。”
“你觉得自己是恪尽职守，其实坏了规矩就活该这下场。”
老兵撂下这最后一句话，加快脚步就离开了。
“走吧？”不知道是谁先开口。
几个新兵前几天才被分配到防线，今天就要当逃兵了，与自己在部队里几年学到的东西截然不同，换谁都难受。
为首的一个新兵应该是队长，他挠挠头说到：“走吧...”
没人有异议，众人都学到了宝贵的一课，一溜烟就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防线里已空无一人，只剩下了倾盆大雨的声音。
检查关口处的几扇铁门不知道被谁从里打开了，这就是难民们等的信号。
他们挤在水泥筑起的碉堡和防线里，尽管拥挤，至少也有了一处能遮蔽大雨和休憩的地方。
大家耷拉着眼皮，倦意涌上心头。
即使大雨格外的惊心动魄，人们也抵挡不住睡意的侵袭。
进入梦乡，短暂逃避现实最好的方法。
无论怎么说，还能睡一个觉，这就是最大的宽慰了。
239区，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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