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一直往前走去,向没有尽头的尽头走去。七月的阳光灼目致盲,但只是很冷静地凝滞在那里,没有任何想与世人相拥相融的冲动,一个过分冷静的救世主。
又一次面试被拒,心有不甘地询问原因。苍老的桃花脸一层厚厚的粉,不容置喙的语气,冷冷地挑起的但是是臃肿的下巴,“沟通能力。”
“沟通……沟通……说的是英文教师,但去了是卖课的销售,怎么这个世界上这么多名不副实的宣传啊。”垂头,但肩膀穿过一阵剧痛。太久没运动了啊。抬起头把RESUME撕得碎。碎纸片四散在青空之下,扎眼得像夏日滚烫的碎冰雹。
无力感。这届毕业生有同感的简直不要太多。生命里的某一阵子,我们自以为无所不能,上天入地,天天嚷嚷着“星辰大海”“诗和远方”。毕业是一针短暂的镇痛剂,缤纷翻飞的幻灯片和短视频,喑哑跑调的离别歌声,数不清的廉价啤酒的酒瓶子,似是而非的感情和人,稀里糊涂的拥抱和沉醉,砰砰砰,碎了,醒来看见只是惨淡的人生。正午的阳光淡定的白着,垃圾车驶过,你站在公交站牌的半个阴影下面,像个心智未开的傻子。
这阵子焚的身体在悄悄发生着变化,皮肤变得很差,腰酸背痛,看不见的地方好像还长了什么邪恶的小疙瘩。看书的时候一阵阵的发晕。可能是老了。很刻意地笑。某人已经彻底逃出他的生活了,顺理成章地考上军校,有一份稳定的补贴,沉默是对焚惟一也是最后的默契。曾经爱得无论多么沧海难为水,现在看只有心照不宣的远离。事到如今倒也没有什么地方诉苦,只能黯淡地去医院化验,结果要几天后才能出,他倒也没有什么过剩的恐惧或悲情。经历过很多事情后,不是不会悲伤或难过了,而是没有力气再悲伤和难过了,为了做饺子馅而反反复复地剁白菜,千刀万剐,一颗丰盈的心到了最后,一点点水分都没有了。
一个人的午后,把自己锁在小小的卧室,不点灯,窗外是青白阴郁的天空,狂风大作,杨树榆树各种树被吹动得东倒西歪,晾衣杆上的衣服几天了也没有人收。没有人经过。他感觉自己能这样一动不动地看很久,一直到天色完全沉没。他有时总会感觉自己的生活是一段卖不出去的电影CD,被压在充满尘埃的盒子里,因为磨损,有些片段已经无从识别。但说真的,谁知道呢,或许,就是作者自己故意漏写的呢。
他时常回想起他爱的人,他们的肌肤、脸色。他们狡黠的眼睛,他们焚烧的一瞬间的欲火以及事后对峙的冷淡,他们半拉的窗帘透过来的清晨的孤光。他们如同一阵风一样的,黑乎乎的又黏又热的,如同某种热带地区的瘟疫,绵延但是看不清楚。他们如同一具具感染了恶性TSD的尸体一样,朝他一瘸一拐地走来,他知道他们都是幻影,害怕的同时心里却热热的想要靠近,他感觉自己正在腐烂。他在离开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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